第20頁 文 / 藍其
風群磊看著那一前一後離開的人影後,轉頭瞥了眼康子嬙,便走了開去,迎向那一臉落寞的夏芷芊。當然,剛才追出去的人是風群拓,也許──這會是一個轉機也不一定。
一隅,夏靖庭倚著牆,微笑地把玩著酒杯。
從沒有女人拒絕得了他的吻,她是第一個。他很快地就對上風群磊頗有深意的眼光,他舉杯向他,然後一飲而盡,像是個挑戰,卻又像有另一番涵意,而這只有他兩人明白。只有他,才能燃起他的鬥志。風群磊回了他一個不帶笑意的微笑,又調回了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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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住。」風群拓飽含怒意的低吼聲自安筱琪身後響起。並不是他追不上她,而是他不想看見她最無措的時候,因為她不會願意讓他瞧見,所以他只能抑下心中的衝動,讓彼此都冷靜下來,他想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安筱琪並沒有停下來,但速度明顯緩慢了。
她知道她身後一直有人在追她,她直覺地知道那個人一定是他,直到他忍不住出聲喚她,她還是有一種不真實的感覺。
現在的她該用什麼樣的面孔面對他呢?剛才發生的事就像場夢一樣,其實她並沒有失去什麼不是嗎?只不過是一個吻而已,對方又是一個無懈可擊的情人樣,她為什麼要感到一絲惆悵呢?一陣失落感緊緊地包圍著她,她想保持什麼?又想維持什麼?是背叛嗎?還算不上吧!
思緒在心頭翻湧著,她只是一步一步地走著,而他也一步一步地跟著,踏著她走過的步伐,兩條人影緊密地重疊著,彷彿在彌補他們無法做到的。
有多久了?他們已忘了他們上次和平相處是在什麼時候。沒有言語交談。只有皎潔的上弦月彎成一個優美的弧度。
夏夜的冷風還是沁涼得有絲寒冷,安筱琪忍不住瑟縮了下,用雙手環住身軀,手掌撫搓著手臂,想驅走一部分寒意。
無聲地,一件顯然過大的西裝外套披在她的肩頭,外套裡面還有一些溫熱,是他留下的。溫暖的感覺湧現,陣陣襲上心頭,是一種神奇的魔力嗎?那不是來自那外套,而是他的心,即使只有一點點,也已足夠她暖洋洋的。
她終於停下腳步,他也跟著停下。慢慢地,她回轉過身,定定地凝視他,而他也回以相同的眸光。
「走夠了嗎?」溫柔低沉的嗓音不再透著怒意,只有濃濃的疼惜。
安筱琪沒有回應,只是垂下目光,搖了搖頭。
「是嗎?」伸手,他撫順她被吹亂的秀髮。「那就繼續吧!我陪你。」那是帶著寵溺的。
她又搖了搖頭,一會兒才道:「別對我那麼好。」她知道她眼眶有些濕熱了。
「我對你並不好。」他說的是事實,也是他最想改變的。但,還有必要嗎?他自問著。不覺又收回自己的手。
「我知道。」她細細地回答,伸出雙手緊抓住著他單薄的襯衫衣袖,有點顫抖:「那你可不可以對我更壞一點、更殘忍一點、更……」
緊咬雙唇,她已哽咽得說不出話來。多麼愚笨啊!如此真能斬斷所有情絲嗎?她只是那個一廂情願的人罷了,能有資格要求別人嗎?那只會要來更多的嘲笑而已,她就真的只能這麼不堪嗎?只能偷偷地躲在暗地裡,汲取她渴望的身影,即使不滿足,但只要知道他還在自己身邊就好。真的那樣就好嗎?她搖頭,愈搖愈猛,她多希望一切還有轉圜的餘地呀!
「筱琪……」
他抓住她的肩頭,她卻還是不住地搖頭,一步一步往後退去。
「筱琪,筱琪……我應該拿你怎麼辦才好?告訴我,我到底該拿你怎麼辦?」他一把將她納入懷中,緊緊、緊緊地擁著,下顎抵著她頭頂,遙望前方,卻看不到他們的未來,像眼前的一片黑暗。未來?是多麼遙不可及。
閉上眼,他深深吻著她的髮絲,似乎想汲取她身上最後一次的馨香。
安筱琪就這麼任他抱著,他只是在可憐她罷了。但,在他懷中的感覺是那麼樣的美好,就讓她放縱地奢侈一次吧!
第六章
曾聽有人說過,「愛情是世上最偉大的力量」,她以前總不明白,認為那都是誇大其辭的說法,但,此刻她已能深深體會那種感覺。
是怎麼辦到的呢?沒有刻意的牽絆,但卻是心底最深的依戀,無時無刻的,那思念不請自來,像源源不絕的溪流,悠遠而不間歇;也像波濤大浪,直吞沒人心。
是該來的總會來,若沒嘗過這一回,人生恐怕就不能算完整了。
安筱琪常常問自己,到底什麼樣的感情才是她要的?她覺得很傍徨,遊走在兩個男子之間真的不是件好玩的事,現在居然莫名其妙地又出現一個不知名的男子,她真不知該如何是好,一想到那個偷走她吻的男人,她全身寒意陡升。
夜暗,風吹過樹梢,發出颯颯的細碎聲;月亮躲在葉後,只露出點點月暈,彷彿隨時都會消逝一樣。
世間事不都是稍縱即逝嗎?怎奈人就是不懂把握,短短數十年,看似漫長,其實是再短也不過了,常常會造成一些遺憾。人的一生顧忌太多,導致什麼都無法做,親情、友情的牽絆,以及世俗的種種眼光與人言的批判,到最後不是一事無成,便是離經叛道,端看是否有無勇氣的一線間罷了。唉!她幾不可聞地低歎一聲,這輩子她是做不了那麼灑脫的事了。
面對周群磊,她總是心懷愧疚,覺得自己像個紅杏出牆的淫婦一樣,左右逢源;活像潘金蓮再世似的,一會兒跟大哥,一會兒又跟弟弟偷情,而那神秘男子像西門慶,喚!情節還真像!天呀!這種日子到底什麼時候才能結束?她什麼都沒做呀,為什麼她必須受這種煎熬?
一陣鈴聲打破沉靜,像不達目的誓不罷休似的響個不停。安筱琪實在是不想在這時接電話,知道必定是沈萱那個閒來無聊的女子所為,鐵定也絕沒什麼好事,光是打斷她思緒就罪不可赦;只是她若不接的話,她可能會任電話響到天明。
無奈再無奈地,她緩慢地移動,走向那鈴聲不歇的電話筒。
「喂──」
還來不及說話,那頭便傳來連珠炮似的吼聲。
「你在幹嘛呀!怎麼那麼慢?睡死啦!還是又發呆到靈魂出竅的境界啦?我說你就是太閒了,才會把時間都拿來用在發呆上,怎麼不學學我啊?常常做一些腦力激盪的遊戲不是很好嗎?……喂!你有沒有在聽呀?」沈萱在電話那頭大聲地說,好不樂哉,殊不知電話這頭安筱琪是把話筒伸至一臂之遙處,耳膜早不堪負荷了。
「聽得一清二楚。」她這才將聽筒收回。不只她聽清楚了,恐怕連海峽對岸的同胞都聽見了,現代河東獅吼的代表,是非她莫屬不可。
「那就好。」停頓了下。「明天出來吧!我快悶死了。」
「去哪?」雖然興致缺缺,但出去走走也好,從那天以後,她便沒再和風群拓說過話,見了面也只是眼神交會而已,兩人都像是在刻意逃避些什麼。這樣不是很好嗎?但為何她最近愈來愈煩躁呢?
「去游泳吧!」相較之下,沈萱真是快樂得過頭了。
「游泳?」她愕然。
「對呀!最近太陽曬得我發暈,去泡泡水很舒服的。」她已能想像自己泡在那一室碧水中的清涼感了。
「你明知我……」
「好,就這麼決定了,我打電話給心柔,她一定也會很開心。拜!」說完,她逕自把電話給掛了。
她不會游泳呀!聽見話筒裡傳來嘟、嘟、嘟的聲音,她就恨不得掐死沉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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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住手!」安筱琪輕蹙著眉,伸手抵擋打來的水花,瞪著在池中燦笑的沈萱。
「哈!真好玩!」語歇,一個後翻又沒入水中,一會兒冒出頭時已在對岸朝她揮手。
「真好。」她羨慕地低喃,怎奈她就是旱鴨子一隻,學也學下會,每每都被水嗆得亂七八糟的,有一回還差點沒溺死,從那次之後她便不再下水,頂多像現在一樣伸腳在水裡打打水,聊勝於無嘛!
這是一個會員制的室內游泳池,池水裡清澈,人又不多,比一般的大眾游泳池乾淨多了,這是她們喜歡來這裡的原因。
突然,一個身影吸引了她的注意。
不會吧?世界真那麼小嗎?居然會在這兒遇上他──那個偷了她吻的男人!
她在心裡禱告了聲,希望不要被發現才好。見他正擁著一個美艷的女人走過來,她刻意壓低了頭,偏向另一邊。
「你在幹嘛?」左心柔的聲音在耳畔響起,差點沒把安筱琪嚇得掉進水裡去。
「噓!」她拉住好友的手臂替她擋去半邊臉孔,並用眼尾看著背後的一男一女走過,直到安全距離外之後,她才鬆了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