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頁 文 / 嵐雲
可惡!陸夢把所有的氣發洩在手中的「賣身契」上,將它撕的粉碎。
「盡量撕沒關係,我這裡還影印了十幾份。」
易天邪的風涼話讓陸夢怒不可遏地衝向前,直指著他的鼻子。
「易天邪,是正人君子就不要耍這種小人手段!」
「很抱歉,我從來不以君子自居。」最恨別人指他鼻子的易天邪,立刻打掉了她的手。
「你……」對方都承認自己是小人了,她還能罵出什麼樣的話來?
「如果你賠得起五十萬,大可立刻離開;如果賠不起,現在就麻煩你到廚房,替我弄份早餐,我好餓。」說完,他優閒地起身,打了個氣死人的哈欠,伸了個嘔死人的懶腰後,走進了浴室。
至於陸夢……她心中又升起了那種想殺人的衝動。
***
五十萬,說多不多,說少不少,卻足以砸死像陸夢這樣的窮光蛋。
殺人不敢,五十萬又賠不起的情況下,她能怎樣?當然得學勾踐臥薪嘗膽、忍辱負重的精神。
不過,認真想想,其實也沒那麼悲慘啦!最起碼她陸夢不必去嘗膽,只須做早餐,簡單多了。
只是,對別人簡單的東西,對陸夢來說可就未必。活了二十四個年頭,家有慈母的她只拿過湯匙,沒拿過鍋鏟;只用過電湯匙煮泡麵,沒用過瓦斯,這樣的女人,如何做得出一道美味可口的早餐?
沒錯,只憑想像行事的她,把她的第一次獻給了兩顆蛋——兩顆烏漆抹黑、看來像黑炭的「荷包蛋」。
果然,這樣的「成品」立刻遭到退貨的命運。
「荷包蛋煎成這樣,你還能算是女人嗎?」易天邪的指責毫不留情地打過來。
被兩顆蛋折騰的滿臉蛋殼、雙手全是水泡的陸夢,滿腹委屈化為惡狠狠地瞪視,「我就是不會煮飯怎麼樣?有本事自己弄。」
看著廚房一片狼藉,易天邪認命地翻了翻白眼。「算了!我自己到外面吃。」
臨出門前,又想到什麼似地回過頭。
「浴室裡的髒衣服,麻煩你去洗一洗;還有,垃圾已經好幾天沒倒了,順便倒一倒。」
在門終於闔上的那一刻,陸夢手中的鍋鏟也在同一時間飛了過來……
***
度過悲慘的一天後,陸夢的腰與四肢就像已經遠離軀幹一樣,完全沒了知覺。
當然,誰能在洗了一堆像山一樣的髒衣服後,骨頭不僵硬?
她實在想不通,天底下怎麼會有這種表裡不一的人類?
本來,她還想一下班便立刻衝到出版社找「西門慶」算帳,但,骨頭實在痛得要命,只好改用打電話的方式洩恨,卻沒想到,「西門慶」一早就飛到馬來西亞公幹,讓她連最後一個出氣筒也宣告報銷。
滿腹的怨氣在她一進家門、見到她那兩個小她十歲的雙胞胎弟弟,正津津有味地看著易天邪的漫畫後,升到最高點。
「跟你們講過多少遍?少看那變態傢伙的書,多看些有營養的,有正面意義的,這種書,只會荼毒正常心靈,只配在蹲大便的時候看……」劈里啪啦亂罵一通後,還把書摔到地上重重地用腳踩,敢情是把書當易天邪那張臉。
莫名其妙掃到颱風尾的兩位陸小弟,當然趕緊收拾起一地漫畫,像逃難一樣地逃回自己房間。
情緒雖然得到發洩,但隔天中午,一到「工作地點」後,陸夢又浮起那種想殺人的衝動。
因為,易天邪又派給她不同的工作,而且是——收拾房間。這根本擺明了要整她。天!成堆像山的漫畫書四散,怎麼收?
拒收——當然只能在心裡頭說說,因為,沒有五十萬,說出來的後果,也只是自取其辱,誰叫自己那麼豬頭,太相信那個陰毒的「西門慶」。
就這樣過了四天,而陸夢也干了四天的苦工。
每天,易天邪總有不同的差事給她,洗被單,洗窗簾,洗臭襪子……這些也就算了,竟然還要跑腿幫他張羅三餐——自從見識到她恐怖的廚藝後,便要她出門用買的。
唉!可憐她這個原本還算有點格調、有點尊嚴的小小妹,竟淪落成易天邪的私人瑪麗亞。
還好,週五——例行的交稿日,讓她稍微不用受到那傢伙的荼毒,雖然還是替他跑腿到出版社,但阿彌陀佛,能暫時不用見到那傢伙的嘴臉,對她的生命來說,便是一種無上的喜悅。
一見她前來,眾女同事竟表現了令她訝異的熱絡。
但,第一個同事一開口,她便知道——熱絡不是為她,而是有其他目的。
「陸夢,跟帥哥朝夕相處的感覺如何?很浪漫、很夢幻對不對?」
「陸夢,真不知你是走什麼狗屎運,這種好料的事竟讓你撈到。」
「陸夢……」
同事左丟一顆酸葡萄,右落一顆酸黃瓜,酸到陸夢受不了,決定把易天邪的真面目全掀出來,尤其著重在他一種長相、一種個性,接近變態的人格。
同仁面面相覷,似乎不敢置信。
這下幻滅了吧!陸夢有點幸災樂禍。
誰知,耳根清靜不到幾秒,聒噪聲又起。
「原來他這麼有個性。」
「男人就是要帶點大男人的霸道,才有味道……」
陸夢啞然了!
在這一刻,她終於清醒,原來,這群與她共事了兩年多的人類,神經都不太正常,不只有被虐待狂,頭殼也嚴重壞掉。
她發誓,以後只要牽涉到易天邪的話題,她一律不回應。
不過,這是她單方面的誓言,同事似乎還沒有放過她的意思。還好這時候,英雄出現,解除了危機。
「陸夢,吃過了沒有?」
一看是劉正風,陸夢心中劃過一絲感動。這些女人只關心那個變態,誰注意到自己還沒吃飯,只有他……
她紅著眼眶搖搖頭。
劉正風立刻帶著她到樓下餐廳,她感動的直掉眼淚。
「怎麼了?是不是胃又痛了?」不明就裡的他以為她老毛病又犯了。
「沒有,只是突然覺得你好好。」
劉正風手中的水杯差點沒落下來。她注意到他了,她終於注意到他了,他的心立刻怦怦地狂跳。
「你……最近好不好?」他本想問的是,「你有沒有想我」。
「不好。」一聽到他問起這個問題,委屈的淚又直掉。「易天邪那傢伙根本不是人,他根本不把我當人看。」
她直直落的眼淚,讓他一下慌了手腳,只能猛掏面紙。
「先別哭,發生了什麼事?」
彷彿對著親人般,她抽抽噎噎地把這幾天受到的對待說了出來。
「混帳傢伙!他憑什麼這麼對你?」劉正風勃然大怒。
「可惡的不只是他,西門慶也是幫兇。」她咬牙切齒地道。
「他怎麼可以這麼做?」聽到親愛的主管也涉案,劉正風的控訴顯然輕了許多。
「我真是倒楣透頂,早知道就不該答應『西門慶』的利誘。」
聽著她的悔不當初,劉正風的目光摻雜了幾許不忍與同情。
「我可以為你做點什麼嗎?」
她搖頭。「除非你有五十萬。」
劉正風眼中的光芒,迅速黯淡下來。
服務生送來兩盤蛋炒飯。
炒飯香噴噴,但兩人只是盯著它,沒有動。
陸夢是很餓,卻沒有胃口;劉正風也很餓,卻若有所思……
第六章
在屋子已經找不到任何可以清理的地方後,陸夢的苦工生涯宣告結束。
不過,長工工作結束,丫鬟工作開始,她開始替易天邪做些瑣碎的工作,幫他削鉛筆,幫他找顏料,幫他煮咖啡,幫他找資料等等·這些工作雖然討厭,但比起先前的工作,是輕鬆許多。
難得的自由空檔,是易天邪投入畫稿的時候。
這個時候,他要求極度的安靜,不能發出任何干擾他的吵雜聲響。
這項怪癖,倒讓陸夢偷得浮生半日閒,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
今天,如同往常,在做完所有他交代的事情後,她攤開四肢,躺在如今光亮的可當鏡子照的地板上,看著石雲最新出版的漫畫。
每天——也就是在這個時候,她才會覺得人生充滿希望,暫時沒有想殺掉易天邪的衝動。
正看得津津有味時,手上的書突然不見,換上易天邪那張與個性相差了十萬八千里的臉。
「喂,你躺得倒很舒服,我是花錢請你來工作的,不是來吃閒飯。」他橫眉豎目地盯著她,跟著視線移到搶來的書上,隨意翻了幾頁後,丟到一邊。
「哼!風花雪月,肉麻兮兮,一點價值都沒有的蠢書。」
「喂!你這什麼態度啊!」寶貝書受此待遇,陸夢趕緊起身撿回來。
「我說的不對嗎?」他倨傲地睨著他。「淨是談情說愛的低級情節,風花雪月能當飯吃嗎?哼!」
所有事,陸夢都可以當作過眼雲煙,偏偏就只有這件牽涉到夢想實踐的事,就絕對沒完沒了。
吃過一次虧的易天邪,顯然沒發覺這點。
「風花雪月有什麼不好?」她立即不甘示弱地回嘴。「像你這種只會使用暴力的變態,不會明白愛的真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