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頁 文 / 蘭婷
第一章
僻靜的巷道中,路燈射出白色的光,在這公寓社區裡,除了偶爾有車聲的干撓外,甚少聽到什麼大分貝的聲響。
十點多的夜晚,作息規律的人們已準備就寢,明天還得上班、上學呢!
驀然,一輛機車疾馳而至,尖銳的煞車聲在巷尾處嘎然而止,一個高挑的身影從機車後座躍下,隨手將書包甩至背後。
「謝啦!夏謹沛。」機車騎士叫住她,路燈映照他方方的臉,蹙著的眉透露出些許的擔憂與不捨,「這個時候才回來沒關係嗎?"夏瑾沛轉動鑰匙開了大門後才轉身,她聳聳肩,仍舊用一派淡漠的語氣說道:「無所謂,再見。」她揚起手揮了揮,轉身往門內走去時順手爬梳她那削得超短的頭髮。
人門後順手將門一推,隔絕了兩人,曹琨豪不覺一怔,嘴角泛起一抹笑意。他從沒見過她比還酷的女孩了!打從半年前夏謹沛轉到班上來之後了,他這個朝陽國中名氣最響的大哥大便決意把她當馬子,努力了近半年,今天才得到她的同意,與他們一眾人去跳舞,瘋狂至此時才返家。他發動車子,帶著滿心的得意揚長而去。
謹沛踏著階梯到了四樓,旋開了夏家大門後瞧見屋內燈火通明,不覺揚了揚眉,瓜子臉上精敏的五官始終是毫無表情的漠然。她故意甩上門,算是通知屋內的人她是歸來,而後逕自走進自個兒的房間,將書包隨手一丟,和著夏季的學生衣裙往床上倒去,雙手枕在腦後,望著天花板發起呆來。幾分鐘後,年約四十,風韻猶存的顧瑤蓉一邊繫著白色絲質睡衣的帶子,一邊推開門走了進來,語帶責備地問:「你知道現在幾點了嗎?到現在才回來?」
瑾沛睨了一眼頭髮散亂、妝還未卸,脖子上有著吻痕的母親,不置一詞地起身下床,越過她朝廚房的冰箱走去。
顧瑤蓉跟了過去,火氣不覺往上攀升,音量也提高了「你這是什麼態度!我在跟你說話,你聽到了沒有?老實說你跟哪兒去了,為什麼到現在才回來?」
瑾沛正想說什麼,瞥見從母親房內走出來的男子,於是冷笑道:「怎麼,你也知道我回來晚啦?若不是因為他今天要來過夜,你也不會這麼『早』回來,平常連同一聲『吃飽了沒有'都省了的人,今天倒興起做母親的威風了?」
顧瑤蓉被女兒一陣搶白,臉色甚是難看,老羞成努地吼:「你……居然這樣跟我說話!我是你媽也。」
瑾沛取出飲料灌了一大口,懶得理會母親。一年前她或許還會在乎,可是現在她已經無所謂了,至於一旁的那個男人,她根本連看都嫌礙眼。他是母親的男人,叫沈松群,幾次對她毛手毛腳,使她決心去習練柔道、空手道,在一次狠狠蹦他下體之後,結束了他對她的侵撓,也教她深刻地體認到,一個弱者注定要受人欺負,唯有變成強者才能在這弱肉食的社會中生存,即使是在學校甚至家庭也是一樣。
沈松群走到顧瑤蓉的身旁,攬著她的腰,挑撥離間他說:「你這個女兒越來越沒教養了,再不好好管管她,等哪天她騎到你頭上撒野,你就便拿她沒轍了,瞧她一副小太妹模樣,我看你下半輩子也別指望她了。」
顧瑤蓉越聽越生氣,這孩子竟在沈松群面前給她難堪!「你給我站住!你要是不交代清楚就別想睡覺!看看你自己現在像什麼樣?頭髮剪這麼短也就算了,偏偏不知上進,成績越來越差,原本的明星國中都不願再收你,萬不得已轉來這什麼朝陽國中,一大群太保,太妹的,難不成你也想跟他們一樣要變成太妹是不是?我的臉全被你丟光了!」
陳腔爛調!聽都聽煩了,瑾沛懶懶地應道:「怎麼,你還有臉讓我丟嗎,你什麼時候回來、甚至徹夜不歸我都不過間了,所以你也別管我做了些什麼!」
"你……你這活是什麼意思?」顧瑤蓉胸膛劇烈地起伏著,女兒對她竟然沒有一點對母親應有的敬重!「我晚歸也是為了生活啊!難不成你想要喝西北風?」
謹沛嘴角泛著冷笑,」你當我不知道夏敖賢一個月給你多少貼養費嗎?就算你不工作也能維維持不錯的生活品質,是你自己太會花錢、又養小白臉,才會人不敷出的,別把自己說得像個世間少有的偉大母親,我沒那麼好唬。」
顧瑤蓉本敢相信的瞪著違沛,發現女兒那原該稚嫩純真的臉上竟滿是嘲諷的笑,犀利的話語一針見血地刺得她無話可說,十五歲的女兒竟比五十歲的人還深沉。
"你……"顧瑤蓉指著謹沛說不出話來,只因為她的指控確是實情,但是她居然直呼自己父親的姓名,這……這孩子究竟在想些什麼?
"你怎麼可以這樣說你母親、她很關心你的!」沈松群安慰地拍了拍顧瑤蓉的肩,對謹沛斥責道。
"關心我?"謹沛的反應好像聽到了天下第一大笑話。「是哦,關心到明知道我還沒回家還能在房間裡做那件事,做完了之後才悠哉游哉地來質問我的行蹤!你打過電話找我了嗎?我看你根本聯想都想不起要找我這件事。另外,姓沈的,你要克盡做小白臉的職責我管不著,可我警告你,別管到我頭上。」
兩個大人被數落得臉上一陣青、一陣白,半晌說不出後來,只好眼睜睜地看著瑾沛邊灌著飲料邊走回房間,落上鎖,將他們隔絕在門外。
回到自己的小天地後,瑾沛沒有表情的臉上出現了淡淡的愁。以前的她不是這個樣子的,父母離婚前的她是個品學兼優又討喜的女孩,她不是不需要父母的愛,而是得不到乾脆就不讓自己渴求……甩甩頭,拋開這些往事,她抓了幾件衣服走進浴室。
三年十班,教室內亂哄哄的,所有的學生都在做自己的事,聊天的聊天,玩牌的玩牌,講台上的老師則在唱獨腳戲,也不管台下的喧鬧聲,只想趕快下課了事。這年頭錢難賺,保往飯碗就行了,犯不著跟這群太保、太妹過不去,以免丟了身家性命,不值得的!
瑾沛在桌上閉著眼睛一動也不動,沒人知道她是睡著還是醒著,她轉來上已有兩上學期了,沉默、冷酷,連話也懶得多說一句是她給人的印象,沒有朋友,似乎也不需要。
下課鈴響了,老師迫不及待地離開教室。有個不識相的傢伙在瑾沛的肩上推了一把,她緩緩直起身,一根煙遞到她面前,是曹琨豪。
「那催眠太師走啦,抽支煙提提神吧!」他笑著說。
瑾沛淡漠地掃了他一眼,手臂動也沒動半下。「我不抽,你自己用吧。」
曹琨豪臉部一僵,這女人不給面子!他可不輕易遞煙給人的,「怎麼?做乖寶寶?」
瑾沛一點兒也不受刺激,反而覺得他很幼稚。「喜歡抽就抽,不喜歡抽就不抽,幹嘛明明不喜歡卻要裝著喜歡?於乖寶寶屁事!」
曹琨豪一怔,忍不往哈哈大笑起來,收起了煙說道:「你還真是酷到了極點,好,我就欣賞你這點。昨天玩得痛快吧?有沒有興趣做我馬子?」
又說這個!瑾沛快煩死了,簡直不想理他。」昨天跟你們去跳舞是因為我也想跳,並不表示我有興趣當你馬子,更不代表你們要去那兒混我都會跟,就這樣!」瑾沛正想趴回桌上,一個大嗓門的女孩偎近了曹琨豪身旁說道:「豪哥,她敬酒不吃你還跟客氣什麼?別理她,大夥兒全都跟著你,少她一個也沒什麼大不了的。…說話的正是班上的大姊大李紅秋,一個大哥大和一個大姊湊在一起也就算了,幹嘛還來纏著她?睡天只不跟去跳個舞而已,瞧那曹琨豪笑得嘴都快歪了,李紅秋更是如臨大敵,無聊!
「你們想聊天就到別處去,別在這兒吵成不成?」瑾沛不耐地打岔。
曹瑤瞪了李紅秋一眼,又溫和地看向瑾沛,「你想休息,我就不吵你了。」不想惹瑾沛不快,也為了擺脫李紅秋,他說完就走。
李紅秋死命地瞪著瑾沛,忿忿地說:「夏瑾沛,我警告你,你要是敢再纏著豪哥下放,我一定不會放過你的,聽到了沒有?」
哼!笑死人!到底是誰纏看誰?「你要是視力不好,看不清楚,我建議你去配副眼鏡,別在這裡鬼吼鬼叫。」
「你說什麼?"李紅秋怒極,音量高得所有人都安靜下來將上發光投向她們倆身上。
「原來是連耳朵都有問題,看來你除了嘴巴之外沒有一處功能良好的了。」
面對這樣淡然的嘲諷,李紅秋氣得火冒三丈,猛地亮出刀子指著瑾沛的臉,「你再說一次試試看?」
瑾沛漠然地看著眼前的刀子及李紅秋,一句話也沒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