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頁 文 / 蘭婷
「你不但忘了陸家十五口的血仇,竟還愛上她,你怎麼對得起那十五條亡魂?」丁翼冷硬的聲音由屋內傳出。
「報復是為了什麼?又能彌補什麼?它只會使別人和自己痛苦罷了,過去的錯誤永遠都無法獲得補償,人只能遺忘,也終究得遺忘啊!師父——」
丁翼並未答腔,媛萱看著苦苦相求的朗諍心中很難過,「朗諍,算了,別求他了。萱兒多想用一切換得我們一家三口相聚幾天,若我早知會這麼早死,當初就不會離開你了……朗諍,萱兒撐不下去了,無法再見辰兒一面是我的遺憾,你答應我,好好教養他成人,教他愛,不要教他恨……」
看著她漸漸合上雙眼,朗諍驚恐地叫喊:「萱兒!別死!我們好不容易才相聚,你答應過辰兒要回去的,你不能食言!」他拍著她的臉頰。
媛萱虛弱地睜開眼,「對不起!朗諍。我師父說得對……天山老怪鐵石心腸……只顧自己……不管別人……死活……」她硬撐著說完這些話,閉上眼睛,暈了過去。
「萱兒——」朗諍哭喊出來
丁翼拉開門,「她是宋青的徒兒?」
朗諍對他的話聽而不聞,緊摟著懷中的媛萱,臉上佈滿傷心的淚水。
丁翼瞧他這模樣,心中一歎,想不到朗諍對她竟用情至深,唉!罷了,這把年紀了還計較什麼?解藥是現成的,這不正是緣分嗎?「抱她進來吧,再遲就真的沒救了!」
朗諍聞言,渾身一震,趕緊抱著媛萱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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媛萱幽幽轉醒,一睜開眼睛便見到朗諍那由焦急轉成欣喜若狂的臉,她情不自禁地撫著他憔悴蒼白的臉,喃喃的說:「這究竟是夢還是真的?我死了嗎?」
朗諍握住她的手貼在自己的臉頰,跪在床邊,「是真的,師父救了你,謝天謝地……」朗諍聲音哽咽,心中充滿失而復得的慶幸。
交纏的眼眸中,彼此都蓄著欣喜的淚,他們緊緊的相擁著。
丁翼看著他們,心中竟有些感動,他向來不屑於男女情愛,覺得那是愚昧之人所追求的,可是如今看來,似乎不是那麼回事。
丁翼咳了兩聲,「我問你,你可是宋青的徒兒?如今他人呢?」他這話之前也問過朗諍,可是朗諍在她醒前,只是怔怔地望著她,對他的問話恍若未聞。
媛萱一笑,「萱兒正是師父他老人家唯一的徒兒,多謝師叔救萱兒一命,可是師父在數年前便已仙逝了。」
「死了?!」丁翼一震,「我還以為他終於想通要隱居,沒想到竟是死了。唉!我竟連他最後一面也沒見著……哼!我早跟他說為那一堆愚蠢的武林人士奔波醫病根本不值得,他卻怎麼也不聽,現在勞累得令自己如此早死,又有什麼好處了?」
「師父他認為學醫若不救人,學來又有何意義?他過世時對我說,他一生救了許多人的性命,自己雖要死了,但是那些人繼續活著,就等於他活著一般。」
丁翼冷哼道:「還是這麼說!他總以為把他救活的人命加一加就等於他自己的命,可是他救活的那些人又去殺人,是不是還得扣回來?救一個人,那人卻去殺更多的人,救那些人有何用?」
「這……」媛萱聽得一怔,一時間無話反駁。
丁翼又說:「世人大都無情,救了他不懂得感恩也就算了,有許多人甚至恩將仇報,救了又有什麼意思?」
媛萱想了想,「師叔說得也有道理,但救人是一種快樂,怎能說它毫無意義?」
「容我插句話,」朗諍忽然出聲道,「你們所說的兩種觀點,我覺得都沒有錯,可是從另一個方向來看,一個無法付出的人是否顯示了自己在某部分的缺乏呢?」
兩人聽得一怔,媛萱隨即露出一抹溫柔的微笑,她為他的話感到驕傲。
丁翼沉思了片刻,最後歎息道:「說得是,我怎麼從未想過這一點?一個有能力的人又何必在意自己付出多少、回收多少?我活了這麼大把年紀,竟始終未能看透,倒是諍兒瞭解,當真不容易。從小我便瞧出你有慧根,但囿於仇恨始終不能有更高的領悟,如今擺脫仇恨,反倒成長了不少。而我活了大半輩子,一生厭棄世俗禮法,原來才是最受世俗支配的人……」
媛萱笑道:「師叔一生的成就是不可抹滅的,又何需如此感歎呢?」
丁翼瞪了她一眼,「你倒是宋青教的好徒兒,我告訴你,若你想嫁諍兄就不許你叫我師叔,跟著叫師父!」
媛萱聞言大喜,知道他已經接受了自己,趕緊叫道:「師父!」聲音之急切好像生怕他反悔似的,令丁翼忍不住笑了,這女娃兒很不錯,難怪諍兒會對她用情如此探。
丁翼突然想到一件事,他看向媛萱,「你可知道這神農歎不是普通的毒,它還有個怪脾氣,把懂醫的人當成對手,對手越強,它越戰越勇,你用金針續命,它偏要和你鬥,不但讓你的肉體痛苦,更要消磨你的意志,活越久就越痛苦,至死方休……」他頓了一下,繼續說:「你能撐這麼久,當真不容易。」
她看了朗諍一眼,「若沒有朗諍,我也撐不下去,我不想讓他失望、難過,可是每次一痛起來,看他好像比我更痛的樣子,心中就更加難過了。原來神農歎的毒性是這樣,我還以為是我的金針沒有用,越到後來越不敢下針……」
「師父,這神農歎如此就算解了嗎?」朗諍問。
「這點為師也不太確定,因為從來沒有人被救活過,無從查證我解藥的效力,我想還得觀察一陣子才成。」
「這可怎麼辦?」朗諍聞言,一顆心又沉了下去。
媛萱眼珠子一轉,笑道:「師父,我和朗諍必須回風雲堡,兒子正盼著我們回去呢,能否請師父和徒兒們同去,一來救人救到底,二來去給我師父上上香,三來陸門的這個後代師父您還未見過呢,徒兒懇請師父再予教誨。」
丁翼想了想,點頭笑道:「你這個女娃兒真會說話。好吧,我就隨你們同去,可是我要走的時候,誰也不准留哦!」
兩個年輕人相視一笑,頻頻稱是。
丁翼拍拍朗諍的肩,「諍兒,你放心,有毒便有解,她死不了的。」
朗諍這才放下了心,叩頭謝恩。
尾聲
就著燭火,朗諍掀開媛萱的紅頭巾,兩人對飲交杯酒。媛萱雙頰紅艷艷,他忍不住低下頭一親芳澤,歎道:「我們終於等到今日了。曾經我以為這是我此生無法獲得的幸福,如今回想起來,恍如隔世,不禁深感慶幸。」
「我也有同感。」媛萱突然想到什麼似的,掩嘴笑道:「我不是聽說有人想鬧洞房嗎?怎麼這麼安靜?」
「師父讓他們『不醉不歸』了,如今一個個全都醉倒,沒人會來打擾我們啦!」
媛萱笑道:「師父和辰兒處得可真好,這一老一少整天膩在一起,辰兒對師父的白長鬍子特別有興趣,我瞧師父捨不得走了。」
「那樣最好,讓咱們有機會孝敬他老人家。」
「那倒也是。對了,我聽說妤芯妹妹懷孕了,這可真是好消息,見他們夫妻高興成那樣,我也替他們開心。」
「說到他們,我倒想起一件事來,禹復說他追查駱妙妍的下落,發現原來她為了神農歎而入沈家為妾,如今被沈家追殺,一場血戰之後,已死於非命了。」
「唉!因果循環、自作自受。」
朗諍拉她入懷,唇在她頰邊、耳際游移,「我們的婚禮遲了許多年,今日終於得償所願,所幸未讓這份幸福溜走。」
媛萱偎在他懷中,「能有今日,所有的一切都值得了……」
「萱兒……」他吻著她,「春宵一刻值千金,有話留著以後再說,良宵苦短哪……」
媛萱早已迷醉,喃喃地說:「唔……說得是……」
屬於情人溫柔的夜輕裡著兩人,風雨過後的平靜使他倆更珍惜……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