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頁 文 / 琳達·霍華
天啊!她咬緊牙關。「不是。」她努力輕聲說。「對不起,那是一種醫學上的疾病;不會隨時間消失。」
「醫學上的疾病?」他再度伸向她的手停了下來,夢幻的眼神突然冷酷、醜陋起來。「我從來沒聽過那種病。」
「你說的沒錯,那是一種極度敏感。我的神經末梢永遠都在發炎;我只能忍耐特定質料的衣服,但即使是那樣,我仍然得服用止痛藥──」她在胡說八道,但她不在乎她說的合不合理,只要他信以為真而不再碰她就好。「和消炎藥。我的消炎藥吃完了。發生那麼多事,我心煩意亂,忘了拿處方再配藥。你每次碰我都像在用燒紅的烙鐵燙我。」
「哦,真沒想到。」那招似乎阻止了他。如果他的現實感強一點,她那招絕不會生效;但他沉迷在幻想中,根本無法對其他事專心。「我絕對不願意做會令你疼痛的事,」他對她微笑。「除非你需要被處罰。但你絕不會做惹我生氣的事,對不對?你會用熨斗熨我的報紙、替我準備早餐,就像你伺候羅洛威那個老色鬼一樣。」
「如果你喜歡。」她勉強地說,心痛地想到可憐的法官、藍氏夫婦和被這個瘋子殺害的另一個人。
「你會照顧我,」他低聲說。「我會照顧你。」他傾身親吻她的額頭。
莎蘭乾嘔起來,自制力瓦解。「不要碰我!」她尖叫。
他閃電似地伸手掐住她的脖子,彎腰把臉湊近她的臉,憤怒使他面色絳紫。「不准你再那樣對我說話。」他咬牙切齒地道。
他掐得她無法呼吸,她再度乾嘔嗆咳,驚慌地思索該怎麼辦。她逼他逼過頭了;她必須拖延他、盡量使他保持冷靜,直到寇子趕來。他應該就快到了,她必須撐到天亮。「對……對不起!」她勉強吸氣道。「痛。」
他放開她的脖子站起來時,仍然臉色發紅。她拚命大口吸氣,抗拒使她視線開始模糊的黑暗。
「你需要受點教訓,」他嘶聲道,抽出褲腰的皮帶。「你必須受處罰,直到學會守規矩。你……不……可以……那樣……對我說話。」
莎蘭嚥下另一聲尖叫,試圖翻身躲避抽打下來的皮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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該死的鐵門一定有十二尺高,圍牆至少十尺。寇子考慮過用車撞開鐵門,但那樣會觸動警鈴使那個混蛋知道他來了。他把車盡可能貼牆停放,然後爬到車頂上,跳起來攀住牆頭。
他的雙手一陣劇痛;牆頭嵌了碎玻璃和鐵蒺藜。他鬆手落回車頂,脫下外套扔到牆頭上。他再度跳起來,希望外套會被勾掛在牆頭。外套果然沒有滑下地面。他用流血的雙手按住外套把自己拉上牆頭,然後越過牆頭往下跳。他落在草地上打個滾,一骨碌站起來,拔出皮套裡的手槍。接著他開始穿越遼闊的草坪,奔向聳立在夜色中有如巨大怪物般的灰石宅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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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聲尖銳、刺耳的嗶聲響起,狄雷弗停住揮到一半的皮帶,抬起頭來。「我相信我們有訪客了,」他溫和地說。「不知道會是誰。失陪了,親愛的。」
房門在他背後關上時,莎蘭在嚶嚶啜泣。她的背部和身側被他用皮帶抽打出一條條血痕,她設法翻過身體保護胸部和腹部,但在那之前,腹部已經挨了至少兩下。她哭得喘不過氣來,但房門一關,她立刻翻身仰臥。
要不是她在驚慌中的用力拉扯,把綁住右手的繩子給扯離了床架,她絕對無法翻身。而狄雷弗在盛怒中沒有注意到。
她的右手自由了,但被捆綁的雙腿使她無法把手伸到床下解開左手的繩子。不顧背部的灼痛,她用力揮動左手,希望尼龍繩也會鬆脫。
無奈天不從人願。
床頭櫃上有一杯水,她抓住玻璃杯往床頭櫃的邊緣用力一敲。水濺到床鋪和她的身上,玻璃碎片四處飛散,把她的手割出十幾個流血的小傷口。手裡還抓著大部分的玻璃杯底,她開始拚命割尼龍繩,不在乎是否也割傷了自己的皮膚。左手獲得自由後,她開始割捆綁腳踝的繩子。
腳上的繩子一斷,她就跳下床,但隨即兩腿一軟地摔趴在地毯上。一邊咒罵,一邊啜泣,她從地上爬起來,搖搖晃晃地走向房門。等她抵達走廊時,她已經可以跑了。
就在這時第一聲槍響傳來,緊接著是第二聲槍響。
寇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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寇子不在乎自己會被免職或坐牢,抵達宅邸時,他滿腦子想的都是營救莎蘭。他沒有禮貌地敲門,而是直接開了兩槍把門鎖打爛,然後把門踹開。他矮身進入屋內,在地板上翻了幾滾,但那個混蛋已經躲在門廳的暗處等他了。
第一槍差點擊中寇子的腦袋。狄雷弗朝寇子槍口的閃光開槍,接著第二槍打中寇子的胸口,令他感覺起來像是被騾子踹了一腳。他穿了防彈衣,但衝擊力使他摔趴在地上、昏了過去。
「寇子。」她低聲說,站在二樓的樓梯口俯瞰寬敞的門廳。寇子軟趴趴地倒臥在花岡石地板上一動也不動。
她渾身一僵。不會的,不可以是寇子。那個混蛋不可以也把寇子從她身邊奪走。
她身體一歪,本能地伸出手保持平衡,腳被側桌邊的灰色金屬立燈絆了一下。
不可以是寇子。
熊熊怒火在她心中升起,她沒有意識到立燈被自己扯離插座,她沒有意識到自己在移動。她踩著堅定、果斷的步伐下樓,速度越來越快。
「狄雷弗。」那不是她的聲音,那個聲音聽來像驅魔人般的低沉、嚴厲。她抵達樓梯底層。「混帳東西,你在哪裡?」
她右邊的暗處裡有人影晃動。她猛地轉身,看到狄雷弗從暗處走到微弱的光線中,像幽靈一樣、像惡魔一樣。他的面孔因憤怒而扭曲。「我告訴過你不准用那種語氣對我說話。」他嘶聲道,舉起手中的槍。
她不在乎。滿腔怒火使沉重的立燈輕如鴻毛,她邁步向前,走向槍口,像揮動球棒似地揮動手中的立燈。如果寇子死了,她不再在乎自己發生了什麼事。槍聲在空蕩蕩的門廳裡震耳欲聾,一股強大的熱氣流從她的左側飛竄而過,立燈的底座在這時擊中狄雷弗的顱骨。他往後倒在牆壁上,鮮血從他的頭部和胸膛湧出來。她語無倫次地尖叫著,一次又一次地揮動立燈。
「莎蘭!莎蘭!」
吼叫聲終於穿透她的意識,立燈突然變得好沉重,她麻木的手指再也握不住它。她緩緩地轉身,看到寇子掙扎著站起來。他一手捂著胸口喘大氣,但她沒有看到任何血。
「別激動,寶貝。」他說。「那個混蛋只能死一次。」
終曲
寇子把外套甩到肩膀上,心情愉快地進入家門。評議會裁定他開的那槍並無不當,他復職了。他想念他的工作,但停職的第一個星期,他倒是很高興能有機會休息;雖然隔著防彈背心,子彈的力道還是使身體受到強大的撞擊,和留下嚴重的瘀傷。
停職後,他就沒有參與調查和善後,但從同事口中得知狄雷弗根本不打算讓莎蘭離開那個房間。警方發現房間各處都裝了針孔攝影機,連浴室也不例外。房間的窗戶打不破也撞不開,房門裡加裝了鋼板。莎蘭那夜能夠逃出房間,完全是因為狄雷弗在急著察看闖入者時,忘了把門鎖上。
他的私人文件透露了更多秘密。溫和、害羞的狄雷弗顯然為了家族事業經營上的爭執而殺害了親身父親。沒有人知道他為什麼把那種事紀錄下來,但警局的心理醫師說那些文件的內容是自大狂心理狀態剖析的最佳範本。狄雷弗自認比其他人聰明優秀,所以一切都該得到最好的。他認為凡是他想要的,他都應該得到,而且一定要得到。遇到障礙時,不是予以排除就是予以摧毀。羅法官和藍氏夫婦都是阻礙他得到莎蘭的絆腳石。殺人對他來說就像踩死地上的螞蟻;那些人都微不足道、無關緊要。得到他想要的東西才是最重要的。
寇子恨不能再次殺死那個混蛋。他對莎蘭做的那些事……
她在生理上受到的創傷並不嚴重;只有手上的一個傷口逢了四針,其餘的只需要消毒敷藥即可。但她在心理上受到的創傷卻難以癒合;不僅是遭到毒打或面對死亡,還有震驚、悲傷和恐懼的累積,以及受制於瘋子的無力感,在在都令她無法遺忘或釋懷,使她從那時起就變得冷漠、自閉。
她從案發次日出院後就住在他家,不過是睡在客房裡。起初他並不在意。他們都受了傷,她在頭幾天連最輕微的碰觸都無法忍受。但在三個星期後的現在,他可就非常在意了。他想要她、他需要她,他希望他們的生活恢復正常。但是莎蘭對他說的一切都置若罔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