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頁 文 / 琳達·霍華
但他不必對溫法藍或父親的好友費傑斯隱瞞他的身份。跟他們在一起時,他可以放鬆戒備,做他自己。
他坐在桌邊,切斷電話,把電話線接到計算機上。他鍵入幾個指令進入中情局的數據庫。他是世上少數還在使用DOS操作系統的人,因為他不喜歡需要鼠標的操作系統。鼠標用來上網或玩遊戲是很棒,但用來工作只會使他的速度變慢。他鍵入指令的速度遠比操作鼠標來得快。在他的世界裡,有時快幾秒就代表得到所需的情報和安全逃脫,慢幾秒就代表被捕。
強恩在數據庫裡找到許多龍陸義的個人資料:他的父母、生長的地方、學業成績、同學和課外活動。陸義是個不虞匱乏的孩子;父親是富裕的實業家;母親是大家閨秀,十分疼愛她的長子陸義和小他三歲的妹妹瑪麗。
陸義就讀巴黎大學時,母親因卵巢癌去世。五年後父親到德國出差時,在高速公路上因車禍而喪生。陸義接管家族企業,後來不知何故脫離正道。從那時起到現在,他的個人資料就十分稀少,但他絕非隱居之士。
龍陸義在法國南部擁有一座戒備森嚴的莊園,他僱用了一支小型私人軍隊來保護他的安全。其中一人是中情局的臥底幹員,但那名幹員一直沒能找到有用的情報,因為他本身的活動就受到嚴格限制。但他還在他的崗位上,強恩記下那名幹員的名字和臥底身份。
檔案裡有一張近照;龍陸義是個帥哥,微帶異國風情的五官,黝黑的肌膚,黑色長髮通常在頸後紮成馬尾,在社交場合則披散著。在這張照片裡,身著晚禮服的他挽著一個金髮美女正從某個宴會出來,她滿眼愛慕地微笑望著他。她名叫簡舒妃,與陸義有過一段戀情,但已不再聯絡。
陸義的情人名單有一長串。女人覺得他魅力十足。他的戀情都很短暫,但在另結新歡前,他對舊愛顯然十分體貼及關懷。
檔案裡只有庭園而沒有房屋的平面圖。陸義偶爾會在莊園宴客,但那些宴會限制甚嚴,中情局一直無法使幹員喬裝成賓客或工作人員混入其中。但話說回來,龍陸義並不在他們監控名單的榜首,所以他們也沒有在那方面煞費苦心。
但情況將有改變。龍陸義剛剛擠上了榜首。
強恩又叫出幾個檔案,查看陸義的已知財務狀況;莊園保全系統的設計安裝者,有沒有現存的竊聽計劃。他所查到的資料少之又少。不是陸義把他的記錄清除了,就是那些記錄根本沒有存在過。
等他弄完時已經是凌晨兩點。他伸個懶腰,肩膀肌肉突然抽筋了一下。他跟法藍約好今晚見面,也許到時他們會有更多關於墜機的資料。在那之前,他可以放鬆。
他洗澡上床。他有戰士那種立即入睡的本領,但今晚他發現自己瞪著天花板上煙霧警報器那一明一滅的小紅燈。他不必納悶自己為什麼失眠,他知道原因。
莉玫。
達勒去世五年了。她為什麼沒有再婚,或至少跟某人固定交往?她還年輕,達勒去世時,她才二十五歲,人長得又漂亮。五年來他一直不讓自己過問她的私生活,但現在他覺得過了這麼久,應該可以間她是否有個丈夫和一、兩個孩子,以及繼續她的人生。
她沒有。她還是孤家寡人一個。
她有沒有改變?胖了,或是長了幾根白頭髮?許多人在二十幾歲就有白頭髮了。她大大的黑眼睛是否還是跟以前一樣,深邃得令人迷失其中而毫不在乎?
他可以看看她。她永遠不會知道,他可以滿足自己的好奇心,對她帶給他的生理壓力一笑置之,然後瀟灑地走開。但他知道他不會去見她,有時斷就要斷得乾淨。他的身份和工作還是跟以前一樣,所以沒有必要作白日夢。
知道是一回事,收斂那些慾望卻是另一回事。他會做他應該做的事,但他想要做的是擁她入懷,只要一次就好,讓她知道她親吻的是他,跟她做愛的是他。只要一次就好,因為他不敢冒更多的風險。
但擁有那一次就得冒極大的風險,所以他最後還是斬斷幻想,翻身入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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強恩跟前晚一樣開著一輛窗戶漆黑的汽車來到溫法藍家。車庫門在他靠近時打開,在他進入後立刻關閉。白天時他花時間挖掘了更多有關龍陸義的詳細資料,努力構思如何進入龍陸義的宅邸,和取得他所需要的情報。雖然目前仍無頭緒,但他終究會想出辦法來的。
法藍前來開門,臉上莫測高深的表情顯然跟仍握在手中的檔案有關。法藍似乎從不停止工作,連在家也不例外。杜蒂在世時,他還努力嘗試暫時拋開工作陪伴她,但他經常為了公事陷入沉思中,使她笑著把他趕進辦公室。如今杜蒂不在了,他經常一天工作十六小時。
「我正要喝咖啡。」他對強恩說。「到書房去,我會端過去。」
強恩驀然止步,嘲弄地看老友一眼。法藍不會做家事,連咖啡都煮不好。杜蒂死後,強恩很快就發現,如果想要在法藍家喝到還能下嚥的咖啡,他最好自己動手。
看到他的眼神,法藍惱怒地說:「咖啡是瑞琪煮的。」瑞琪是中情局的僱員,在法藍擔任特工部副部長之後,就在溫家當管家。如果法藍在家吃晚飯,她會服侍他吃完晚餐和清理好廚房後才回家。咖啡一定是她事先煮好放在保溫瓶裡的。
「既然如此,我也來一杯。」強恩例嘴而笑地走出廚房。
「兔崽子。」法藍嘟嚷著跟在他後面。
書房門開著。強恩剛跨過門檻就嘎然止步,腦中頓時一片空白,只發出一句無聲的咒罵。可惡!多管閒事的法藍。
柏莉玫從椅子裡緩緩地站起來,她的臉色在柔和的燈光下條地煞白。她瞇起他記憶中那對又黑又大的眼眸瞪著他,不敢置信地說:「戴塔克。」
強恩強迫自己以若無其事的態度走進書房,好像早就知道她會在裡面。他關上房門,讓法藍去猜想那是什麼意思。「其實妳說的沒錯,」他說,好像五年的時間並不存在。「戴塔克不是我的真名,我的真名叫麥強恩。」
他從未茫然不知所措;他受的訓練就是要他處變不驚。但她的突然出現太令他震驚,衝擊力之大有如挨了一記重拳。看來他並未察覺自己有多麼渴望見到她,不然他怎麼會脫口說出五年前不讓她知道的事?
跟他相識的人幾乎都不知道他的真名,這樣對雙方都比較安全。既然如此,他為什麼偏偏要告訴這個女人?她就算不恨他,也有充分的理由迴避他。她親耳聽到他叫她丈夫做出無異自殺的事。當他命令達勒按下按鈕、犧牲性命完成任務時,面無血色的她就在旁邊用漆黑如夜的眼眸凝視他。那不是女人可以遺忘和原諒的事。
此刻的她同樣是面紙血色。一時之間,他希望她沒有聽說過他。那不無可能;他是秘密特務,特工部人員只在私下談論他的名字。而她是內勤的科技部人員,跟外勤人員接觸的機率微乎其微。
她清了清喉嚨。「麥強恩是……只是傳奇人物。」她以緊繃的聲音說,由此可見她聽過說他。
「謝謝。」他故作若無其事地說。「但我不知道我喜不喜歡『只是』這兩個字,我是真人。想要咬我一口證明看看嗎?」他在法藍的書桌邊緣坐下,一條腿蕩來蕩去。雖然內心緊張無比,但從他的姿勢完全看不出來。
「我還以為證明的方法是用擰的。」
「我比較喜歡用咬的。」
她的臉頰開始泛紅,但沒有轉開視線。「你的眼珠以前是褐色的,」她責備地說。「它們現在是藍色的。」
「彩色隱形眼鏡。藍色是我眼珠的真正顏色。」
「或者你現在戴著彩色隱形眼鏡。」
「妳可以過來看個仔細。」他邀請道,但不出他所料,她不願意靠他那麼近。
她恢復鎮靜,坐回椅子裡。她交叉起雙腿,擺出跟他同樣輕鬆的姿勢。也許更有過之;她的動作使他的注意力轉移到她露出的那一小段大腿上。他沒有看過她的腿,五年前她都穿長褲,而且經常被長袍遮蓋著。她微帶古銅色的腿修長漂亮,她看起來狀況很好,似乎經常運動。
突然發現身體的反應,強恩連忙控制住自己。他抬起頭發現她在看他,忍不住懷疑她是不是故意交叉雙腿,好分散他的注意力。如果是,那麼她的詭計得逞了。他惱火自己竟然落入美色這個最古老陳腐的圈套。
法藍打開書房門,打破兩人間僵持的沉默。他端著一個托盤,托盤上有一大保溫瓶的咖啡,但沒有牛奶和糖。「你們兩個自我介紹了嗎?」他望向強恩,要強恩暗示他選了哪個化名告訴莉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