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頁 文 / 琳達·霍華
「妳聲稱妳想要欲生欲死的三十分鐘,我偏偏要在二十九分鐘時停下來。」
「我還以為你說你只能支撐兩秒鐘。」她嘲弄道。
「那只是第一次。第二次我們會使床單著火。」
他的勃起像鐵棍似地戳著她的臀部,談論性只會使情況雪上加霜。如果她真的、真的不想現在跟他上床,那麼她就該站起來。但她真的、真的很想跟他上床,她的腦袋只剩一小部分依然保持謹慎。
但那一小部分非常堅持。慘痛的教訓使她學會不去假設「從此過著幸福快樂的生活」會發生在她身上,他們對彼此的慾火中燒並不表示他們之間有性以外的情愫。
她清清喉嚨。「我應該起來,對不對?」
「如果妳要移動,動作一定要很慢、很慢。」
「那麼接近了嗎?」
「叫我埃特納火山。」
「埃特納是誰?」她故意問。
他果然笑了,但笑聲很不自然。她小心翼翼地離開他的大腿。他皺眉蹙額,姿勢怪異地站起來。他的褲檔被撐得變了形,曉薔努力不盯著它看。
「談談你的家人。」她脫口而出。
「什麼?」他一臉摸不著頭腦的表情。
「你的家人。跟我說說他們的事。」
「為什麼?」
「使你不去想……你知道的。」她指指他的褲檔。「你說你有兩個妹妹。」
「和四個兄弟。」
她眨眨眼。「七個。哇塞!」
「對。不幸的是,我的大妹蘿樂排行老三。我的父母努力想再生個女兒給她作伴。他們又生了三個男孩才給蘿樂添了個妹妹。」
「你排行第幾?」
「第二。」
「你們一家人親不親?」
「非常親。除了小妹安琪在芝加哥念大學外,我們其它人都住在密西根州這裡。」
轉移注意力這招生效了,他看起來比剛才放鬆了些,但他的目光仍然不時流連在她沒戴胸罩的胸部。為了使他有事做,她又倒了一杯冰茶給他。
「你結過婚嗎?」
「一次,大約十年前。」
「發生了什麼事?」
「妳好管閒事,對不對?」他說。「她不喜歡當警察的老婆,我不喜歡當潑婦的丈夫。全劇終。她一簽完離婚協議書就到西岸去了。妳呢?」
「你好管閒事,對不對?」她頂回去,然後停頓一下。「你認為我是潑婦嗎?」仔細想想,她跟他在一起時表現出的都是她的缺點。
「不是。妳令人驚駭,但不是潑婦。」
「哦,謝了!」她咕噥,然後為了公平起見,她說:「沒有,我從來沒有結過婚,但我訂過三次婚。」
玻璃杯停在半空中,他吃驚地看她一眼。「三次?」
她點頭。「我猜我不擅長處理男女之事。」
他的目光又來到她的胸部。「噢,我不知道。我覺得妳很能引起我的興趣。」
「所以說你可能是突變體。」她無奈地聳聳肩。「我的第二任未婚夫對他的前任女朋友舊情難忘。其它兩個人是怎麼回事,我就不知道了。」
他哼一聲。「他們可能是被嚇到了。」
「被嚇到!」不知何故,她覺得那句話刺傷了她,但只有一點點。她感到她的下唇在顫抖。「我沒有那麼壞吧?」
「更壞。」他興高采烈地說。「妳是惹是生非的大麻煩。算妳運氣好,我喜歡改裝的高速汽車。好了,如果妳把衣服穿正,我就帶妳出去吃晚餐。漢堡如何?」
「我寧願吃中國菜。」她邊說邊朝臥室走。
「不出所料。」
他回答得很小聲,但她還是聽到了。她微笑著關上臥室門,脫掉穿反的紅色上衣。既然他喜歡改裝的高速汽車,她就要讓他看看她能跑多快。問題是,他必須追得上她才行。
第六章
科林睡不著。他下床走進浴室,打開燈,照鏡子確定他仍在那裡。在鏡子裡瞪著他的是一張陌生的臉孔,但那對眼睛看來很熟悉。他大半輩子都看到那對眼睛在鏡子裡看著他,但有時他會消失,那時它們就看不到他。
一排黃色的藥瓶由大到小地排列在鏡台上,以便他每天起床盎洗時,都會看到它們而記得吃藥。距離上次吃藥已經好幾天了,他記不得到底是幾天。他現在可以看到自己,但每次吃過藥後,他的思緒都會變得模糊不清,他都會消失在迷霧裡。
那樣比較好,他們告訴他,就讓他繼續躲藏在迷霧裡。那些藥很有效,有時他甚至會忘了他在哪裡。但他始終有種不對勁的感覺,好像宇宙歪斜了,現在他知道哪裡不對勁了。那些藥或許能夠把他藏起來,但它們無法使他徹底消失。
不再吃藥後,他一直睡不著覺。他會打盹兒,但無法真正地睡覺。有時他覺得自己好像快要分裂崩潰了,但在伸出雙手時。他並沒有看到它們在顫抖。藥裡是不是有會使人上癮的成分?他們有沒有說謊欺騙他?他不想變成有藥癮的人;上癮是懦弱的表徵,他的母親總是那樣跟他說的。他不能上癮,因為他不能懦弱。他必須堅強,他必須完美。
他聽到她的聲音在腦海裡迴響著。「我完美的小男人。」她總是撫摸著他的臉頰那樣叫他。
每次他令她失望時,每次他不夠完美時,她的震怒都會使他的世界瀕臨毀滅。他願意竭盡所能地不讓她失望,但他一直有個秘密瞞著她:有時他是故意犯規,好讓她處罰他。即使是現在,想到那些處罰仍然令他興奮。如果她猜到他的秘密樂趣,她會大失所望,所以他總是努力隱藏他的愉悅。
有時他真的很想念她。她總是知道該怎麼辦。
例如,她會知道該如何對付用她們的清單嘲弄他的那四個臭婊子。她們根本不知道完美是什麼!但他知道,他的母親也知道。他一直很努力地要成為她完美的小男人,她完美的兒子。但他總是達不到標準,即使是在他沒有故意犯規受罰的時候。他一直知道他有一個永遠無法矯正的瑕疵他只是存在著就會一直令他的母親失望。
那四個自以為聰明的臭婊子,企圖以甲乙丙丁的代號來掩飾她們的身份。「如果一個男人不完美,那麼他應該更加努力。」他尤其痛恨說這句話的那個賤人。她們知道什麼?她們有沒有嘗試過每天努力卻每天達不到完美的超高標準?她們有沒有?
她們知不知道他明知會失敗卻一再嘗試,直到學會以受罰為樂,因為那是唯一的自處之道?她們知不知道那是什麼感覺?
像她們那樣的臭婊子不配活在世上。
他再度感覺到內心的天搖地動。他交抱雙臂,努力不讓自己崩潰。都是她們害他睡不著覺。他無法停止想她們和她們說的話。
到底是哪一個?是不是那個把頭髮染成金色的狄瑪茜?她在所有的男人面前扭腰擺臀,好像她是高高在上的女神,男人都是隨她呼之即來、揮之即去的狗。他聽說男人只要開口,她就會跟他們上床,但大部分的時候她都搶在男人之前開口。那種淫蕩的行為會令他的母親驚駭、憤慨。
「有些人不配活在世上。」
他可以聽到她在他的腦海裡低語;他沒有吃藥時,她常常會那樣做。按照他們的指示吃藥時消失的不只是他,媽媽也消失了。也許他們一起消失了。他不知道,但希望是如此。也許她因他吃藥使她消失而處罰他,也許他吃藥就是為了能夠和母親一起消失……不,不是那樣的。吃藥時,他好像根本不存在。
他感覺到那個想法悄悄溜走。他只知道他不想吃藥,他想要查明哪一個婊子是哪一個。這句話聽來很可笑,所以他喃喃自語地覆誦了一遍,然後無聲地笑了起來。哪一個婊子是哪一個。不錯。
他知道她們四個住在哪裡。他從公司的檔案裡查到她們的住址。只要懂得方法,取得別人的個人資料一點也不困難,也不會引起別人的疑心。
他要去她家查清楚說那句蠢話的人是不是她。他相當肯定是瑪茜。他要教訓那個愚蠢又惡毒的臭婊子,媽媽會很高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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瑪茜是夜貓族,即使是在週一到週五。她不需要很多睡眠,所以即使她不再像三十幾歲時那樣熱中於參加派對,她還是很少在凌晨一點前就寢。她看電視上播出的舊電影;她一個星期看三、四本書;她甚至喜歡上十字繡。每次拿起刺繡繃時,她都忍不住自嘲地苦笑,因為這必定是派對女孩老了的證據。但她在刺繡時可以排除腦海裡的一切思緒。靠針線就可以收到同樣的效果時,誰需要靠打坐來獲得內心的平靜?最起碼她在繡完一個花樣時,有東西可以炫耀。
在她自己的時間裡,她嘗試過許多人們認為她不會去做的事。打坐、瑜伽、自我催眠。最後她發現啤酒同樣能使她內心平靜。她就是她。如果有人不喜歡,去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