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頁 文 / 勒內·羅澤爾
芭菲挪了挪身子,判斷著丹蒙的表情。丹蒙竭力保持著友善的表情。她笑了,顯然非常滿意,她說:"哦——我還在下決心。我想——如果我們單獨會面——你可能會說服我投你的票。"她停了一下,臉上的笑容變得很詭秘,"我會恨自己無緣無故地違背米切爾的願望。"
"這我看得出來。"丹蒙說道,竭力克制著,不讓聲音暴露出內心的厭惡。
丹蒙感到芭菲的身體有點僵硬,儘管她的臉上保持著笑容,但眼中卻流露出擔心。她不能確信丹蒙是否會相信,但是顯然她並不想放棄。"我們去海灘上散散步,好嗎?"她一邊柔聲地建議,一邊撫摩著丹蒙的耳垂。"我是一個很好的——聽眾。"
丹蒙端詳著芭菲的臉。她是個美人,長著時裝模特兒的顴骨,精緻的小翹鼻,豐滿的嘴唇——塗著紅色,微微張著——然而,這種縱慾的暗示對他幾乎不起作用。芭菲有著性感迷人的身材,任何健康的男人都會夢想著把自己埋在裡面。多年來,丹蒙聽到過不少有關她的緋聞,說她是一個放蕩不羈的女人。今晚她正乞求丹蒙在她身上痛快地馳騁——當然是以她在公司的股權作為交換條件。這是個不錯的夜間工作。
對這樣的艷遇,丹蒙不但沒感到高興,反而為米切爾感到難過。雖然他們兩兄弟之間從未有過感情,丹蒙還是為他感到難過,不知道他怎麼能忍受和這樣一個自私的騙子生活在一起。
丹蒙投給芭菲一個最迷人的微笑,他堅持要她離開他的膝蓋,然後站了起來。"我認為散步是個不錯的主意。"他牽著她的手,帶她走出了辦公室,然後沿著走廊,上了甲板。海風涼涼的,鹹鹹的,與芭菲身上濃郁的香水味相比,海風顯得新鮮而純淨。丹蒙扶她下了踏板,然後將她的手放在他的嘴唇上。
"這是幹什麼?"芭菲咯咯地笑著問。
"夜色很美,"丹蒙說著,放開了她,"祝你散步愉快。"
"但是,丹蒙——"
"芭菲,"丹蒙打斷了她的話,這次他的語氣中流露出惱怒,"米切爾恨我,我也恨他。"
"但是——但是,丹蒙,"芭菲叫道,"你需要我的投票啊。"
"是的,我是需要。"丹蒙答道。
"那麼為什麼?"
丹蒙低頭瞥了一眼那只揣著硬幣的手,"天知道為什麼。"他抬起頭,望著一臉驚訝的芭菲,點點頭,示意她離開,"請原諒,我得去打個電話。"
他轉身跳上踏板,向辦公室走去。
丹蒙離開晚會直接去了辦公室,已經快一個小時了。梅茜的神經過於緊張,無法入眠。於是她沖了個澡,換上了那件最保守的睡衣,是約姨婆硬要她買的,那是一件白色的真絲長袍,一直拖至腳踝。薄如蟬翼的睡衣恰到好處地貼在她身上,勾勒出優美的身體曲線。但是即使配上了一件絲質的外衣,梅茜還是感到彆扭。
梅茜想看小說,但是她的思想卻不知不覺地轉移到了丹蒙的身上——他的親吻,他的憤怒,他無聲的痛苦。最後,她憤然扔下手中的書,跳下床,決定到船尾的甲板上,在熱帶美好的夜色中,放鬆一下神經。當她快走到通向甲板的雙開門時,一個聲音止住了她的腳步。隨即,她看見丹蒙帶著芭菲沿著走廊——他牽著她的手——走向踏板。
當他們悄悄地走向出口時,梅茜一動不動地站在陰暗處,一股寒意襲遍全身。原來他呆在他的辦公室裡直到深夜,就是在幹這種勾當!梅茜咬著嘴唇。
這個男人不是你的丈夫,只要他願意,他完全有權尋找他的異性夥伴,不要像個愛吃醋的傻瓜。
梅茜發現自己不知怎的也朝踏板走去。她來到通向甲板的門前,把它打開。此時,丹蒙和芭菲站在碼頭上,他正在吻她的手。
芭菲咯咯的笑聲迴盪在梅茜的耳邊。梅茜悄悄地關上了門,一下子癱軟在船牆上。她顧不得越來越脹痛的太陽穴,來到主人套房,關上了身後的門。
半個小時過去了——就像過了一百年——梅茜躺在黑暗的船艙裡,望著窗外平靜的大海。月光下,海面泛著銀色的波光,然而,這寧靜的大海並不能平息梅茜心中熊熊燃燒的怒火,反而使火苗躥得更高。對於丹蒙選擇性伴侶,她無權感到生氣。
他幫她掩飾謊言,他不欠她什麼!當然,他這樣做,對他繼續操縱公司的大權來說,也沒什麼害處。也許,今晚只要芭菲的贊成票能夠敲定,這種可能性將進一步增加。
丹蒙和芭菲在一起的情景總是浮現在梅茜的眼前,她咬緊牙關,想擺脫它,拭圖去想一些其他的事——外公的醫生可能會說約姨婆溫柔的愛撫會讓外公好起來的——外公和約姨婆會幸福地生活在一起,一年又一年,身邊跟隨著一群調皮的豬。要命的醫生,他為什麼偏偏挑選這個禮拜出城呢!
梅茜清晰地聽到一聲開門聲,丹蒙來睡覺了。
她迅速閉上眼睛假寐。
她聽見丹蒙穿過房間,走進他的浴室。門關上了,梅茜又睜開眼睛,盯著那扇緊閉的門。淋浴的水聲響了起來,梅茜強迫自己轉過臉,命令自己人睡。她才不在乎他出來時自己醒著,她有一股衝動,想跳起來,祝賀他成功地贏得了芭菲的一票——以及她貢獻的一切。
十五分鐘後,丹蒙走出浴室。梅茜沒睡著。她感到不安,特別是當丹蒙繞過床,站在窗前時。梅茜根據丹蒙輕微的腳步聲,能判斷出他的位置。她偷偷睜開眼睛,看見丹蒙背朝著她,眺望著大海。
朦朧的月光下,丹蒙的身影形成了一個巨大醒目的剪影,濃密的頭髮泛著銀光,寬大的肩膀遮住了一大片星空。他的身上只穿著一條黑色尼龍短褲,健壯修長的雙腿有力地支撐著身體。梅茜想,沒有哪個北歐海盜或印第安勇士能像丹蒙這樣,在月光下能有如此巨大的感染力和強大的魅力。
雖然梅茜也知道,丹蒙這樣利用女人是無恥的,但是她不得不承認,他是一道賞心悅目的風景。她無法克制自己不去欣賞站立在那兒的高大英俊的對手——威武雄壯——她真希望自己能閉上眼睛,忘記他的存在。
突然丹蒙低下頭,咕噥著罵了一句粗話。梅茜困惑不解,不知道丹蒙到底在想什麼。他看了看手錶,顯然在核對時間,然後他轉過身。梅茜緊緊地閉著眼睛,試圖放慢呼吸,裝成正常的睡眠樣子。
當她意識到丹蒙正朝她走來時,她的裝睡變得愈加艱難。
梅茜感覺到丹蒙的靠近,不知道他要幹什麼,她的心裡煩躁不安。她盡量保持著平靜均勻的呼吸,心中暗暗祈求,千萬別讓丹蒙察覺出來她不僅醒著,而且身體的每一根神經都在期待和恐懼中顫動。他為什麼站在她跟前?他一定是在端詳她。但為什麼呢?
一陣刺耳的鈴聲打破了深夜的寂靜。梅茜感到驚訝,自己居然能強忍著沒有叫著跳起來。丹蒙已經將注意力轉向鈴聲,縱然她跳起來,丹蒙也不會看到。
丹蒙繞過床,猛地拎起聽筒。"喂?"他低聲說,過了一會兒,他說道,"沙莫斯,很高興能通過代接電話服務找到你。我需要你幫我個忙,但是這裡說話不方便,稍等片刻,我去接另一部電話。"
丹蒙放下電話後,房內響起了一陣輕微的腳步聲,幾秒鐘後,他走了。
梅茜睜開眼睛,扭頭看看電話——話筒沒有掛上,擱在桌上。屋內靜悄悄的,梅茜真希望自己能聽清話筒裡的聲音。她把頭扭開,緊閉雙眼。這個電話與她無關,但她還是不能忽略它。她想起了沙莫斯是誰。他是美洲豹汽車公司的法律顧問。約姨婆說起過他,稱他是"著名的艾莫斯·沙莫斯",評價他是全美最優秀的公司律師之一。
梅茜翻過身來,盯著黑暗中模模糊糊的話筒,聽到自己的心在怦怦狂跳。會不會有一絲可能,丹蒙正在和律師談論——她幾乎不敢有這個奢望——
關於奧蒂斯被解雇時的查賬報告?
這可是她母親一生夢寐以求的願望,也是梅茜不惜一切想做的事情。她熱切期望這是真的,於是決定不放過這個電話。她爬下了床,躡手躡腳地來到桌邊,將耳朵盡可能地貼近聽筒,她的心已經提到了嗓子眼,她屏住呼吸,凝神細聽。
"但是,丹蒙,四十年前的查賬報告?"話筒裡有個沙啞聲音在叫,"這幾乎是不可能的事——"
"見鬼,艾莫斯,"丹蒙打斷了那個喊聲,"如果容易,我會僱用一個法律系一年級的學生。就照我說的辦。"梅茜聽到丹蒙啪地一聲掛斷了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