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頁 文 / 屏楓
慕容青臉色和藹的說:「說什麼打擾,不就是吃頓便飯而已,大家都是一家人還有什麼打擾不打擾的。再說你也有好一陣子沒來這兒吃飯了。」
小寶添完飯遞給慕容青,順便插口,「小石頭也真是的,來就來,還帶了一大捆薪柴,上次他送的還剩一大半呢!我要他多賣些錢存起來,他就是不聽。」
慕容青見小寶直呼小石頭名諱,怒斥道:「叫石頭哥。跟你講過多少次了,小石頭比你年長,連這點禮貌都不僅。」
小石頭連忙回道:「沒關係!我們從小一起玩到大,他叫我石頭哥我也挺彆扭的。」
「我都還沒說你呢!」驀容青接著教訓起小石頭,「你一個人住,沒有親人可以依靠,身邊能有些銀子防急用總是好的,起碼圖個心安。你老是給我們送東送西的,我們收得也不安心。」
小石頭惶恐的說道:「伯父……」
慕容青擺擺手,「別又再來恩情那一套什麼的,我教你讀書是望你成材,只要你以後做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就算報答我了。」
「是!」小石頭不敢再說什麼。
「那小子的飯菜呢?可別餓死他。」慕容青向小寶詢問。
小寶回道:「早留著了,待會兒就給他送去。」
慕容青點點頭不再言語。
進食間,他狀似不經意的向小石頭提問:「對了!小寶沒叫你幫他捉刀代寫文章吧!」
小石頭登時瞠目結舌,說不出話來。過了一會兒才結結巴巴的說:「沒……沒有,小寶沒有對我……提起過。」而罪魁禍首早在一旁抬不起頭來。
慕容青哼了一聲,「我早知道那小鬼一定會找你,果然被我料中。」
「伯父……沒有的事,您……您弄錯了。」
慕容青歎道:「你樸實憨厚,連謊話都說不好,我怎麼會冤枉你。你啊!總是讓小寶騎在你頭上,哪一天被他賣了都還不知道。」
轉頭正想教訓小寶一頓,沒想到他三兩口隨便把飯扒一扒,趁隙溜了出去,還大聲叫道:「爹,我吃飽了,送飯去了。」一溜煙已不見人影,慕容青只能在背後搖頭歎氣。
***
凌飛揚在此休養了近半個多月,這兩天已經可以下床走動,舒展舒展筋骨了。
但他始終不見慕容青的蹤影--除了換藥之外。
大半時間都是小寶來陪他聊天、吃飯。
休養的這段時間,他早巳發出飛鴿傳書,讓易水山莊的人知道他的近況,他凌飛揚可不是吃了虧就認栽的人,「以牙還牙、以眼還眼」是他行走江湖奉行不悖的準則,江湖上不流行以德報怨那一套,何況敢招惹他的人,就必須承擔招惹他的後果。
再過幾天應該就可以知道那一夜夜襲他的人是誰了,易水山莊所布下的天羅地網,只有大羅神仙才逃得了。
小寶的個性天真活潑、古靈精怪,這一段時間有他陪伴,讓他解了不少悶。
不過她是個女的,這個發現倒是叫他暗地裡吃驚不少。
這說起來算是個巧合。
本來以她的行為舉止,他怎麼也料想不到她是易釵而弁,因為她完全與一般的少年沒有兩樣。只不過有一次在用膳的時候,她仰起頭來喝湯,他突然發現她沒有喉結,不禁為之一怔。
他本來以為是因為她尚未發育完全的緣故,後來仔細一想才發覺不對勁之處,她明明說自己已經十六歲了,十六歲的少年不可能連這種屬於男性的特徵都沒有,加上她的骨架子比一般的少年纖細,前後互相印證後,他才明白她本為女兒身的秘密。
一思及此,他又大大的深感不解。
看小寶平常的行事作風,沒有半點忸怩作態,證明她平常即是如此,否則她週遭的人不會是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
問題是,好好的一位姑娘家為何要作此打扮?他百思不得其解。
這是他第一次遇到這樣的姑娘,有些好玩,甚至是好奇。
而她--竟然激起他想呵護她、寵愛她的心情,這令他深感困擾。他所遇過的美麗女子不知多少,但從來沒有動心過,為何會對一個沒有女孩樣的少女動了心?
他與她原本屬於兩個完全不同的世界,偶然相逢,暫作停留,緣分盡了就各分東西,不會再有什麼交集--如果沒有一件事情發生的話。
凌飛揚發誓,他走遍大江南北,從來沒有見過一個姑娘家像她這樣的。上山、涉水、捕魚、捉雞、賭博……連打架她也毫不遜色。
他第一次看見她和一群少年打架的時候,簡直被嚇得快昏了過去。
她人小力弱,論力氣是比不上同年齡的少年,然而她刁鑽滑留,什麼拉耳、摳鼻、扭脖子,任何下流的招數她都使得出來。縱然如此,十次總有七、八次她是打輸的,不過她有個朋友小石頭在一旁護著她。
這個小石頭筋骨粗壯,又有一身蠻力,有他在身邊,小寶不論如何都算是贏,難怪她老是無緣無故去挑釁別人。
這一日小寶氣喘吁吁的從外頭進來,見凌飛揚正悠閒自在的在看書,桌邊還沏了一壺茶,有說不出的舒適和愜意。
凌飛揚見她全身是泥,一身衣裳還被扯破了好幾個洞,整個人看來狼狽不堪,不禁微笑道:「你又找人打架了?」
小寶聞言,臉上一紅,尷尬的說:「在街上看到一個混混要欺負賣糖炒栗子的婆婆,我一時氣不過,才打起來的。」
凌飛揚聽完小寶的解釋後,笑容一斂,問道:「混混?是城裡的地頭蛇嗎?」
「是啊!」小寶回答得眉飛色舞,興奮異常,「足足比我高一個頭,臂膀也比我粗,要不是我機伶,現在躺下的人就是我了。」
「小石頭不在你身邊,你竟然敢隨便找人打架?」他知道今天小石頭接了零工,這兩天要在米棧幫忙。
「我總不能看他欺負人不管吧!」小寶說得有些心虛。
雖然他沒有板著臉,也沒有大聲說話,可是他這個溫文儒雅的青年,不知怎地,比起她爹板起臉孔訓人更加叫她理屈。
「那你有沒有衡量一下自己的能力?」凌飛揚頓時沈下臉來訓人,「若是你打不過他,小石頭又不在你身邊,你該怎麼辦?俗話說『強龍不壓地頭蛇』,如果你出了事,誰來照顧你爹?」
真不知道她這個天不怕地不怕的個性是打哪兒來的,他待在這兒半個月了,差不多每隔兩三天就有人上門告狀,弄得她爹焦頭爛額,一面向人賠罪,一面還得處罰她,但是隔沒多久她又故態復萌,連她爹也拿她沒辦法。
小寶低下頭來,神色顯得不安。
「我當時也沒想那麼多嘛!那個人連一個老婆婆也要欺負,還把她的栗子撒了一地,我一時看不過才打起來的嘛!」她一邊偷偷覷著他,一邊努力為自己辯解。
「我下次不敢了。」小寶的頭更低了,滿臉的愧疚,淚水在眼眶裡打轉,連說話聲都有些哽咽。
凌飛揚見她知錯,臉色大為緩和。
「下次不可以再這樣了。」
小寶點點頭,雖然頭都已經低到胸前,然而她仍舊可以偷瞄看到凌飛揚的臉色。這一招「哀兵政策」對付她爹屢試不爽,沒想到今天還可用來對付凌飛揚。
凌飛揚平日一臉和氣、溫文,想不到一沈下臉來竟是那麼嚇人。這不是說他長得有多醜惡,事實上他爾雅俊秀,有一股讀書人的書卷氣。但當他不笑的時候,自然而然散發出一股威嚴,叫人不敢逼視。
小寶就是不敢直視他的眼睛,才低下頭來,心中不禁惴惴不安。
今天不曉得是怎麼了,被他柔和的目光一看,就不敢再抬頭迎視他,就連在她爹面前,她都不曾這個樣子過,總要拿一大堆歪理跟父親爭辯,真的爭辯不過,才甘心認罪,今天竟然什麼都沒說就馬上低頭認錯了,豈不怪哉?
「你弄得全身髒兮兮的,還是趕緊進去換身衣服吧!要是讓你爹回來瞧見,又少不了一頓罵了。」
凌飛揚慢條斯理的翻過書頁,不經意的飛外拋來這麼一句,害得小寶原本得意的笑容為之一僵,一早上的意氣風發全被他這句話給拋到九霄雲外去了,整個人像被鬥敗的公雞似的洩了氣。
她喃喃的埋怨:「怎麼有人心腸這麼壞,專門以破壞別人的興致為樂的?你下輩子投胎一定會做一隻很辛苦的大公雞,每天天未亮時就得起床咕咕的叫,因為你這輩子做人實在太失敗了。」
凌飛揚強忍住笑意,說道:「你再不去湮滅證據,你的尊臀就要跟窗外的竹子做好兄弟了。」
小寶每次闖禍有大有小,不過每次隔個幾天就得嚐嚐她最常吃的下酒菜--「竹筍炒肉絲」。他們爺兒倆一個逃一個打,逃的人呼天搶地,打的人罵聲連連。這齣戲碼他剛來時就已上演過好幾次,如今他都已司空見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