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頁 文 / 平野
「這光會惹麻煩的傢伙!」她喃喃。
「老大他不是故意的,」小嘍囉辯解:「是那個人太會套話,那天我們就被留在那,就算要走也走不了,後來又被送到另一棟房子,一直到前幾天,我們才見到那個人……」
他的臉因腦中的回憶而慘白。
「那個人有一張很漂亮的臉,比女人還要漂亮,他的頭髮編成辮子,長得拖到地上,他坐在輪椅上……」
「坐在輪椅上?」黎葒突地抓住小嘍囉的肩。「你確定?」
「確……確定……」小嘍囉抖著聲音道。「我看得很清楚,連他手上的紅色蠍子刺青都看得一清二楚。」
「他居然只摔斷了腿?」她臉色蒼白,牙齒將唇咬得不見血色。
「他……他說……你知道他是誰,他說……他在等你。」
「他在等我,我就非得去嗎?」她聲音冷冷,可貼在腿側的手卻緊握成拳。
她答應了關,她已經答應了關。
「他、他說,」小嘍囉囁嚅道。「如果你不去,就……就把這個.交給你。」躺在他手心的是一把刀,一把薄而鋒利的小刀。
「他說,下一次不會只是動刀了。」
黎葒閉上了眼。?
那刀是她的,在關書旭遇到搶匪那天,她將這刀射到了搶匪身上。
原來,那真的不只是巧合……
「老師——」小嘍囉欲語又止地看著她。
「我會去的。」她的聲音顯得疲累而蒼老。
「老師……」小嘍囉們的眼睛泛起了感激的淚光。
「好了,」黎葒將他們送出房去。「你們回去吧,這事別告訴別人。」
關,看來我非得惹你生氣不可了。
☆☆☆
「你來了。」
暗得伸手不見五指的房裡,男人涼滑如絲的嗓音透著滿足。
黎葒深吸口氣。「我並不想來。」
這棟房子裡有太多可怕的回憶,她彷彿還能聽到自己痛苦的喘息,響在這屋裡的每一角。
「我知道,」聲音轉為沉思。「你有些變了。」
「你卻沒變。」她嘲諷道。走向牆邊厚重的布簾,她一把拉開,讓屋外豐沛的陽光全擠進屋來。「還是喜歡躲在暗處行些小人招數。」
男人本能抬起手遮住眼,露出了腕上那血紅色的蠍子刺青。
「還是一樣有著奇怪的嗜好。」她的眼滑過鋪在他四周的玫瑰,再滑上他那張完美得近乎不可思議的臉孔。
「是的,」男人親吻腕上的刺青,那雙蛇似的眼卻凝視著她。「我還是一樣對紅色著迷。」
搖搖一頭暗紅的發,黎葒半撐坐在窗台上,紅色皮裙下的長腿交疊在纖細的足踝上。「我對回憶往事的興趣不大,告訴我,你要怎樣才收手?」
「小葒……」
「不准這樣叫我!」她雙眼冒火地轉向他。
「因為我不是那個男人?」他的手輕輕劃過唇。「他叫什麼名字?關書旭?」
小刀由她手中滑出,筆直地射入男人身後的木牆,巍顫顫的刀柄離他的耳朵只有三寸。
「下次,不會只是動刀了。」她將他的威脅原封不動地還他。
男人爆出笑聲。「黎葒啊黎葒,我就是喜歡你這種個性。」
「不要喜歡我,我會想吐。」她面無表情地說。
唇上還帶著笑意,男人輕輕撫著他長長的辮子:「你是為了那叫小金的女孩而來,還是為了那姓關的男人?」
「重要嗎?」長睫垂下,遮住了眸中的一切。
「嗯,」男人沉吟著。「我在考慮要不要殺了那個男人,他似乎讓你變得有些軟弱。」
「殺了他,你這輩子就再也得不到我。」她冷冷地說。
「啊,這可不行,」男人環顧著這個擺滿他的收集品的房間:「你是我這輩子最想得到的東西。」
她完美的身材,火焰似的發,那閃著萬千情緒的貓兒眼,以及足以與他匹敵的強,這世上再也找不到另一個像她一樣的人了。
男人閉上眼,輕輕抓捏著後頸。「條件和以往一樣,我要得到你,婚禮要在一周內舉行,所有有份量的人物都得出席,你父親得親自將你送上禮壇,我要一切都很正式,懂嗎?」
「你家老頭子的勢力還不夠?你就非得連天義盟也吃下不可?」她筆直地看進他的眼。
「只有天義盟,我不一定會去動;可天義盟加上你,」他浮起渴望的笑。「那對我來說是個太大的誘惑。再說,我老頭子的位子也不一定有你我想的那麼穩。」他語焉不詳地說。
黎葒由窗台上跳下。「事情有了結果後,我會通知你。」
「啊。」他像想到什麼似的輕叫出聲。
黎葒望向他。
「我們得去拜訪他,那個叫什麼名字的男人?關書旭?他與你關係這麼密切,若不親自把我們結婚的消息告訴他,那不是太對不起人家了嗎?」他的模樣就像條玩弄獵物的蛇。
黎葒還是望著他,那眼,彷彿欲將他拆吃人腹。
第九章
一旦習慣另一個人的存在後,就算只是短短的兩天沒見,仍會讓人產生十分奇怪的感覺——像是寂寞,又像是感覺自己缺少了什麼,所以當由對講機傳來黎葒的聲音時,心裡才會湧起如此大的欣喜。關書旭一面打開門,一面在心裡分析著愛上一個人對自己的影響,因此一開始並不曾注意到角落裡的人,他只看到站在眼前的女人,有些冷漠、有些陌生,還有著勉強控制卻仍流洩出的傷悲。
「怎麼了?」他看著她毫無神采的眼,本能地伸手撫上她的發。黎葒知道自己該躲開,對身後那人來說,愈是知道關書旭在她心裡的地位,他就愈會想去摧毀這個人,可她卻無法不去貪戀這也許是最後一次的撫觸。
「關,」她的聲音有些啞。「我今天是送樣東西來給你的。」
「什麼東西?」他的眼神有些迷惑,自認識黎葒以來,他從不曾見過她這模樣,彷彿……離他很遠似的。
蒼白的手上是大紅色的信封,關書旭伸手接過,心裡隱隱有著不安。紅色的卡片帶著熟悉的花紋及香氣,他知道這是什麼,也可以感覺到內頁裡將會寫著誰的名字,可他多希望不是——
睫垂下,擱在卡片上那雙鋼琴家似的手有著剎那的痙攣,最後,還是將卡片打開。
眼滑過上頭的文字,在見到她的名字及旁邊陌生男子的名時,他的臉上閃過一抹痛楚,接著,是讓人難以忽視的怒氣。
「你還是去見他了!」
將他的每一絲反應都收進眼裡,黎葒緊咬住唇,無法信任自己的聲音,只輕輕地點了點頭。
無數的問題竄過腦際,關書旭雖然努力,卻無法成功地理出思緒,只能抓住第一個想法,衝口問道:「為什麼?」
「因為,」她低啞地說。「我和他才是同一個世界的人。」
「那麼我是什麼?我和你之間又算什麼?」他那雙眼難得地帶了陰鬱。
「只是遊戲。」她的聲音毫無情緒,眼堅決不與他相觸。
明知道她說的是假,關書旭仍不可避免地受傷了。
「小葒,」他扳住她的肩。「看著我。」
腦海裡浮現與她相識以來的總總,一開始的玩笑戲謔,以及那帶點任性的誘惑與撒嬌,之後的心靈相契,以及他所感受到的兩人對未來的許諾,那不會是假,也不可能假,那麼究竟為什麼她要在他面前演這場戲呢?
強迫自己冷靜地分析一切,關書旭思考著最近所發生的事,沒一會兒,他便得到了結論——
「是……為了我?」他極困難地說。他是黎葒四周唯一沒有自保能力的人,也是最可能成為熾蠍目標的人。
「別開玩笑了,」黎葒扭動著想掙開他。「放開我,我只是來送東西的,現在東西送到,我該走了。」
關書旭的力量比她想像得還大,他的手緊緊鉗住她的肩,彷彿想就這麼將她留在身邊,永遠不放。
「別這麼做,」他一字一句地說。「請你,別這麼做。」
「關,你清醒點,」感覺到身後那人興味十足的目光,黎葒牙一咬,冷聲道:「你怎麼會以為我會對你動心?你有什麼?你能給我什麼?別忘了我是天義盟未來的盟主,你當真以為我們會有什麼未來嗎?」
「我能給你什麼?」他兩手滑到她頰旁,捧住她的動作溫柔而堅持,他的眼神深摯,像凝睇著生命中的唯一:「我會一生守護你,縱然你病了、老了,我仍會在你身旁,不離不棄。」
這是婚誓。
在意識到這點的同時,黎葒整顆心便像被人陡然捏緊,痛得她連呼吸都無法做到。
他怎能在這時說這樣的話?這一瞬間,黎葒幾乎要恨他了。
「我不要你的不離不棄,我不要你的守護,關書旭,你身為一個男人何苦這麼死纏爛打?你認不清現實嗎?」話一出口,她就閉上了眼,她無法看他的表情,當她知道這話一定傷他很深時。
「現實是什麼?」他的聲音夾雜著痛苦與怒氣。「現實是要我看一個傻子作自以為是的犧牲,而這個傻瓜本來可以不用這麼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