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頁 文 / 平果
可是,他從來就不是會如此強人所難的人,尤其是對自己深愛的女子,他一點也捨不得為難她。
「我原以為讓你嫁到邱家是為你好,莫非我錯了?」
他凝眉抿唇。
若不是大哥一席話激得他飛奔而來,此刻悠悠或許還倒臥路旁無人睬理,可能連小命都會送掉,一想到這他便一陣膽戰心驚。
「我再也不會讓任何人傷害你了……」拓恩執起她溫熱的小手,輕輕覆唇其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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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一直下到清晨才停,烏雲散去,朝日在雲間稍稍露出臉來,淡淡灑下一片薄燦晶光,鳥兒們也開始在林間枝葉上啁啾啼唱,一聲聲唱人了小茅屋內。
安穩地睡了一夜,悠悠早已退了燒,但拓恩還是不放心,始終守候在床邊,一夜未眠。
「嗯……」
床上的人兒輕蹙了下眉頭,發出一連串細碎的夢囈聲,拓恩愁鎖的眉心漸漸舒展,看樣子她快清醒了。
果然,片刻之後,悠悠終於緩緩睜開雙眼,茫然地注視著屋頂上的橫樑。
「悠悠?」
拓恩的柔聲輕喚引起了她的注意,悠悠側轉頭,在瞧見他喜中帶憂的疲憊容顏後,她原本還一片渾沌的腦子才逐漸清明。
「二爺?」
「太好了!」
她一聲輕喚就讓拓恩重拾歡顏。「你還好吧?現在覺得如何?對了,我先倒杯水給你喝。」
拓恩說完立刻跑去跟屋主討了杯水,端回來餵她喝下,對她呵護照顧得無微不至。
「你餓不餓?老伯說他熬了粥,我去端一碗來餵你吃。」
「二爺!」
悠悠拉住他。「我不餓,你別跑來跑去了,扶我坐起來好嗎?」
「好。」
拓恩小心翼翼地扶她坐好,一開始悠悠還覺得有些暈眩,靜坐了一會兒,才舒坦了些。」為了照顧我,你一夜沒睡吧?」她從拓恩泛黑的眼圈和疲憊的容顏就能猜出。「對不起,我又給你添麻煩了。」
「不麻煩,我就是喜歡照顧你。」
已經打定了主意要將自己的心意告訴她,拓恩也就不再隱藏自己的感情,說起話來也大膽了些。
就這麼一句話,讓悠悠又泫然欲泣。
她還是以為拓恩一直都將她當妹妹一般疼哄.可是在萬念俱灰的此刻,即便如此,也夠教她感動的了。
「你……為什麼會來找我?」就算是此刻,悠悠都還不大能確信他真在眼前。
「因為我哥嚇我。」
「嚇你?」她一臉迷惘。
他說起這件事還有些羞赧。「他說你的未婚夫婿不曉得會不會是眼歪、嘴斜,還是缺胳膊、斷腿,搞不好還是個病癆子,娶你沖喜的,我一擔心,人就衝來了,只是沒想到……」
他全知道了!
一見他欲言又止的模樣,悠悠便明白他是顧慮她的面子,不想在她面前再提「回頭轎」一事。
「真的很好笑吧?花轎都到邱家大門口了,他們竟然敢說不娶我!」她逞強地硬擠出滿不在乎的笑容調侃自己。「真是的,也不探聽探聽我莫悠悠是怎樣的人物,敢惹我?我一腳就把新郎倌踢得唉唉叫,把所有人都看傻了,很厲害吧?」
她自嘲的說法並沒有如她所料的逗笑拓恩,他的眸光幽深難測,像能參透人心般,緊緊瞅著她不放,眼裡滿盛的擔心連她也感受得到。
「你怎麼不笑呢?這整樁事都很好笑不是嗎?」
「悠悠……」
她閃避他想給的溫柔撫慰,在他握住她的手前先逃開。
「明明是很好笑的啊……」她語帶哽咽,雙手緊扯著被單,十指關節因為太過用力而泛白。「連我娘也想不到吧?她就是為了顧全我的名節,才要我無論如何都得遵守婚約嫁人邱家。結果……結果人家卻不要我,還嫌我醜……
第一淌淚掉落,強忍的心酸再也關不住了。
「是村姑又怎樣?是窮鬼又如何?明明是他們自己來提親的,為什麼又說是我硬要高攀?我才不稀罕呢!我只是不想讓我娘失望,只是信守承諾嫁人,為什麼要受這種懲罰,讓大家看笑話?娘知道這件事一定會傷心死了,坐了回頭轎,我再也無顏見人了……」
「誰說你坐回頭轎了?」拓恩激動地握住她的雙肩,不准她再如此看輕自己。
「錯的是邱家,是他們有眼無珠,是他們配不上你!你沒
有坐回頭轎,你是我在路上撿回來的,有誰敢說你閒話,我頭
一個不饒他!」
他好生氣,臉都漲紅了,連悠悠的雙臂都被他突然加強
的手勁捏疼,任誰都瞧得出他是說真的。
「什麼……叫做『路上撿回來的』?」悠悠止不住淚,但此刻她梨花帶雨的淚顏上,卻因他的話而浮上淺淺笑意。「我又不是小狗!」
「不是嗎?」他憐愛地伸指輕碰了一下她的鼻尖。「愛哭的紅鼻子小狗廠
不知道為什麼,每回不管她有多難過、多委屈,只要有他安慰,就像被暖暖的爐火包裹一般,讓她什麼都不想多想,什麼都不想計較,冰封的心也立刻溫暖回春,連這麼大的事,都好像不重要了。
「我若真是條狗就好了……」她噙淚淺歎。「狗不用上花轎,就不會在大庭廣眾之下丟這麼大一個臉了。」
「也許……是我害的吧!」
拓恩突然冒出這麼一句,悠悠訝異地看著他,滿是淚痕的小臉上寫滿不解。
「你不是常說,我是好人,一定會有好報?」
為了自己接下來將鼓足勇氣說的話,拓恩的臉由耳根開始漸漸泛紅。
「所以,這些天來我一直向上蒼祈求,倘若真是善有善報,那就別讓我所愛的女子嫁給別人,結果……真如我所願了……」
悠悠仔細地聽著他說完,可腦筋一下子轉不過來,還在想著那天在大街上和他成雙成對的美人。
「那與我有何關……」
等等!
綁在她腦袋裡的死結突然打開了。
拓恩正安慰著她,他說她嫁不成全是他害的,他說他向上天祈願,別讓他愛的女人嫁給別人,結果他心想事成了?
也就是說,他愛的人是……她引
只是,雖然想通他話中涵義,她的眼淚卻又撲簌簌地直往下掉。
「二爺,好人不是這樣做的……」
悠悠可不信在他眼中,自己比得過那個嬌媚如花的俏姑娘。
但她相信,他為了讓她這個「妹妹」不再傷心、不再被眾人嘲笑看輕,是有可能犧牲他自己的幸福跟她在一起的。
但是……她才不要這種同情呢!
「我再傻也不會傻到相信這種事,你別再做爛好人哄我了!」她倔強地直視他。「我知道你對我好,也知道你那麼說全為了安慰我,可是喜歡一個人這種事是不能亂說……唔……」
當拓恩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將唇覆上了她的,就像是十道雷突然在她眼前同時炸開,她彷彿聾了、瞎了,連呼吸都不能。
「我……」
拓恩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竟然情不自禁地吻了她,兩個人的臉同時變得比烤熱的炭火更紅,兩顆狂跳的心如擂鼓一般,在整間房裡怦怦直響。
「我愛你……」
他豁出去了,吻都吻了,他不能不老老實實地把原該先說的真心話補說。
「悠悠,我……」
「你出去!」
悠悠突然像見鬼似的,拉起棉被蒙頭蓋住自己,頓時讓拓恩十分尷尬。
「悠悠……」
「讓我一個人靜一靜,求求你了!」
她捲起棉被,背著他躺下,再也不發一語。拓恩見狀,也只有先離開再說了。
「全怪我太唐突了……」
背靠著門,拓恩十分懊惱地緊握雙拳。
雖然悠悠被邱家退婚,卻不代表著她就會接受他,是他太得意忘形了!
「她該不會認為我是故意乘人之危輕薄她吧?」
唉,他真想打昏自己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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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悠悠的身子骨還是很虛弱,不過婚禮隔天是歸寧的日子,不管娘是否已知道「回頭轎」一事,但她要是再耽擱不回去,只怕她娘會寢食難安。
所以用過午飯後,兩人辭別了借他們住宿一夜的老夫婦,便上路了。
為了早上那一吻,兩人還在鬧尷尬,一路上悠悠坐在馬背上,拓恩牽著馬,走了一個時辰,誰也沒跟誰說話。一個看樹,一個看路,連視線都不曾交會。
早上,悠悠真是被他嚇到了。
她從來都沒想過,他竟然會吻她!
若只是安慰人,有必要如此「犧牲」嗎?
隨便說說喜歡她,讓她覺得好過些,哄她過了最傷心的時刻,日後只要他不再提,她也不可能再追問真假,日子一久,自然就不了了之了嘛。
可是……吻她!為了「取信」於她而這麼做,難道他就不怕她信以為真,要他「負責」嗎?
難道他是說真的?
才這麼想,悠悠馬上又搖搖頭,逼自己忘了這奢望。霍家可是有頭有臉的人家,不曉得比邱家富裕多少,有名幾倍,連邱家這小暴發戶都嫌她門戶不當,她還想高攀霍家?真是腦袋燒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