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頁 文 / 裴意
「你打算在那兒坐多久?」一聲輕笑自她背後響起,「當心一個坐不穩,栽下池子去。」
一聽到這個低魅幽沉的聲音,君昭陽渾身汗毛直豎,全身肌膚都緊繃了起來。
她緩緩回過頭去,只見鳳翔皇子斜斜倚在紫檀椅中,神情悠閒慵懶地瞧著她。不知他進來多久了。
望著他那俊麗非凡,宛如天人的面容,君昭陽只覺心頭抽痛得幾乎沒法兒呼吸。
是恨!她終於明白了,原來由愛轉成的恨意竟會這般濃烈深沉——所有曾經有過的綺思與愛戀,突然之間都變成了一種深沉的屈辱與憎恨:對於這個人,她不能愛,只能恨!
恨到想要他死,恨到想要同他一起死——她無限傷痛,神智盡失,心中升起最猛烈的恨意,雙目盡露殺機。
「如果你現在手中有刀,是不是想一刀刺進我的心窩?」望著君昭陽殺機畢露的眼,鳳翔皇子滿不在乎地笑了,「你想殺我,可以!就怕你殺了我以後,永遠報不了殺父之仇!」
「你就是我的殺父仇人,殺了你,我就能報仇!」君昭陽咬牙切齒地道,情滅愛泯之後,所剩下的就只有恨——恨之入骨,無可轉圜,不是他死,便是她亡!
鳳翔皇子搖頭,嘖嘖笑道:「女人翻起臉來果然如同翻書一般,方才在櫻花林中還柔情似水地依偎在我懷中,可現在卻一副恨不得剝我皮、喝我血的凶狠樣……昭陽啊昭陽,你當真忍心殺我?」
君昭陽眼中閃出烈火,恨恨地道:「給我一把刀,你就能知道我究竟忍不忍心!」
「哈,我當然知道你忍心,這世上的女人,也惟有你,會這般對待我鳳凰兒!」鳳翔皇子嘴角微微上揚,臉上依舊是一副漫不經心的輕佻模樣,似笑非笑地埋怨道。「昭陽,你是個不解風情的無情人兒呀!」
他竟敢?竟敢在坦承是她的殺父仇人之後,還這般苦無其事的調戲她?
君昭陽氣得全身顫抖,怒不可遏地跳起來,反手欲摑他一記耳光。
鳳翔皇子毫不費力地擒住了她使勁揮來的纖細手腕,順勢用力一帶,讓她蹌跌入他懷中。
「你始終學不乖,這是你第二次想甩我耳光了。」他輕咬住她細緻小巧的耳垂低笑道,「我教你個乖,女人要對付男人有許多方法,你可以撩撥男人為你欲生欲死,也可以魅惑男人臣服在你腳下,但永遠不要想在力氣上勝過男人。使蠻力是最愚蠢的方法。你應該是個聰明的女人啊,怎麼老是做一些蠢事呢?」
君昭陽瘋狂地在他懷中掙扎著,像一隻被捕捉的、奮力掙扎的垂死蝴蝶。
「不要碰我!」她嘶聲叫喊。刻骨的仇恨,讓他的每一個碰觸都成為難以忍受的恥辱!她拼了命地掙扎,狂喊道,「放開我,你這個殺人兇手,放開我!」
鳳翔皇子深邃的魅眼驀然罩上了一層寒霜般的冷光。
「看來你確實不夠聰明,到現在還想不明白!」他鬆開對君昭陽的鉗制,冷笑道,「誰是你真正的殺父仇人?你進宮來又是為了要殺誰?就算你能殺了我,卻放過真正的主謀者,那便算是報了仇嗎?」
君昭陽狼狽退開,喘息著,仇恨燃紅了她明媚燦亮的眼。
「雖然泓帝是殺我阿爹的主使者,可你卻是動手的人!」她咬牙道,「我要殺泓帝,也要殺你!」
「殺了我,你就永遠殺不了泓帝!」鳳翔皇子搖頭,彷彿在嗤笑她的癡昧,「你想想清楚啊,昭陽,在這皇官之中,只有我能幫你;我可以幫你逃出宮去保住性命,也可以幫你留在宮中,讓你找機會刺殺泓帝!」
他嘴角漾出一絲笑意,濃光流轉的魅瞳中有著一切盡在掌握之中的雍容神色。對君昭陽,他勢在必得,也太有把握,她絕逃不出他的手掌心!「你想報仇,就一定得留在宮中,才能有機會接近泓帝、殺了泓帝;而如果你不想報仇,只想保住性命出宮,那我也可以幫你逃出宮去。宮中守衛森嚴,處處是搜查與捉拿『刺客』的禁衛軍,沒我的幫忙與掩護,你只要一走出這座鳳凰殿,肯定是立刻被捕的命運!」
他斜睨君昭陽,冷笑道:「而你如果被捕,只怕不是『砍頭』就能簡單了事地——像你如此美麗的女人,泓帝豈會放過?對於凌虐女人,他有太多泯滅人性的手段,到時絕對是整治得你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君昭陽打了一個寒噤,渾身戰慄起來——是啊,她怎麼從未想過被捕的後果?想起泓帝那張殘酷淫暴、縱慾過度的色臉,她只覺手腳冰冷,噁心反胃,一股欲嘔的酸味兒竄上喉嚨。
鳳翔皇子氣定神閒地捧起放置在几上的碧螺春,慢慢啜飲著:「如果你只是想殺我為父報仇呢,我勸你必須好好想一想能不能得手。昭陽,太過衝動是絕對成不了大事的——想做大事就要能忍,一切計劃周詳之後,再等待最適當的時機,謀定而後動!」
他斜睨向君昭陽,眼中儘是嘲弄的笑意:「瞧你現在這副想殺人的模樣,把自己復仇的意圖堂而皇之地昭顯在臉上,你說你的仇人有沒有可能坐著等你來殺?!現在的你——殺不了我,殺不了泓帝,還為自己惹來了殺身之禍,這就是你魯莽行事的後果啊!你難道還沒受到教訓?」
君昭陽漸漸冷靜下來,仔細思索著他的話,當澎湃洶湧的怒意及憎恨在胸口緩緩沉澱下來之後,她開始思考自己所面臨的處境。
他說得對,現在的她,不但報不了仇,還可能白白賠上一條命;而她,不能就這麼死,不甘心就這麼死,在沒有手刃仇人之前,她絕對不願合眼瞑目!
沉澱下來的恨意沒有冷卻,反而在靈魂裡積澱得更深……她眉眼轉冷,只覺以前的君昭陽正在死去,而一個新的、滿懷恨意的君昭陽正在重生。
她要報仇,雖然她還不知道該如何做,可她知道她絕不能死,也絕不能出宮會!而鳳翔皇子說得對,在這宮中,惟一能幫她的人,就是他!
「你明知我是君之謙的女兒,為什麼還願意幫我這個『叛賊之女』?」她驀然綻開一抹冷艷絕寒的笑容,卻又燦麗嬌媚,美得教人無法抗拒,「你可知我想殺的人不只有泓帝,還有你?如果我真能殺了泓帝,下一個要殺的人便是你——即使如此,你也願意幫我嗎?」
溫言軟語地將狠絕無情的話說得宛如款款情語,甜蜜得讓人明知是陷阱,也要情不自禁地落入這銷魂的迷障裡——君昭陽深知,美麗婉媚,便是女人最大的武器。
鳳翔皇子挑眉一笑,眼中閃過激賞的光芒:「看來你學得很快啊,我就知道你夠聰明!當力不能敵時,懂得善用自己本身所擁有的優勢去迷惑對手,才是最有效而致命的制敵之道!」他懶懶地道,「不過昭陽啊,你可能沒聽清楚我的話,我方才說的是——在這皇官之中,只有我『能』幫你,『可以』幫你,但我並沒說『願意』幫你啊!」
他分明是在耍她!君昭陽整個身子猛彈而起,一股熊熊烈火竄上胸口,她再也掛不住和他虛與委蛇的溫婉面具,怒不可抑地顫著手指指向他,咬牙道:「你這般耍弄我,很好玩嗎?你到底想怎樣?不願意幫我就把我交出去啊,何必這樣要著我玩?」
鳳翔皇子搖頭,嘖嘖歎道:「昭陽,你又沉不住氣了!把你交出去?我如何捨得。」
他彎起如魅鳳眼,露出一朵迷人的笑容:「我也沒說『不願意』幫你啊,可如何要我『願意』幫你?就全看你自己嘍!」
君昭陽心頭煩躁,勉強抑下滿腔怒火,她告訴自己,與這個邪魅如魔卻又狡猾似狐的男人交手,不冷靜下來就絕對只有被他耍得團團轉的份兒。她深吸一口氣,冷冷道:「你不用再跟我顧左右而言他,你到底想怎樣?索性就乾乾脆脆痛痛快快地說出來吧!」
「昭陽啊,既然你要我直說,我也就不跟你兜圈子了。」鳳翔皇子擊掌,邪魅的眼兒源向她,「一個女人要如何讓一個男人『願意』幫忙?我想你應該很清楚明白才是。我是個男人,而只要是個男人.就絕對抗拒不了你那美麗的身子,只要你能夠『服侍』得讓我滿意了,我自然就『願意』幫你嘍!」
君昭陽倒抽一口冷氣,全身僵住了,張開嘴卻發不出聲音,像被什麼東西哽住了喉,只能不斷不斷地吸氣!
她將拳頭握得死緊,腦中亂成一團,簡直不敢相信他竟會說出這樣的話?她知道他要她,從在揚州瘦西湖相見開始,他就從沒掩飾過想要她的慾望——可她真的不敢相信他竟會如此要求她!
他是她的殺父仇人啊!他怎能要求她將身子交給一個殺了她親爹的男人?不不不,她寧可死,也絕不委身事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