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頁 文 / 弱水
「站住。」慕容殘聲音不大,卻充滿不可違逆的氣勢。
「姊夫……」項洛陵生硬地停下。那聲音彷彿是由鬼魅所發出,讓他全身一陣寒涼。
「我要和你單獨談談。」慕容殘緩緩起身走向項洛陵。
「單獨……不太好吧……」項洛陵扯出僵硬的笑容。
慕容殘雙眉一挑,「你不願意?」他右手搭上項洛陵的肩頭,緩緩將陰寒的勁力傳入未來小舅子體內。
「我……我哪敢……」項洛陵打了個冷顫,向兄姊們投出求救的日光,得到的響應卻是同情和無可奈何的眼神。他只好乖乖地跟著出去,祈禱自己不要一去不返,見不著明日的太陽。
除了當事人,沒有人知道究竟發生了什ど事。
事後,慕容殘從容自得地帶著項洛妍離開,而項洛陵則是打著冷顫,在家僕的攙扶下回到房間,然後連穿了幾件厚棉襖和皮裘,又把幾床棉被往身上蓋,還命人在房裡生起炭火。
項洛陵在心中發誓,從此以後絕對不再去招惹他恐怖的姊夫,絕對不會!
□□□
隨著婚期的接近,慕容山莊也開始張燈結綵,一掃陰鬱沉悶的氣氛。
原本項洛妍應該回擎宇山莊待嫁,遵守婚前不能與夫婿見面的禮俗,但慕容殘根本不甩那一套,堅持不讓她回家。擎宇山莊眾人也不拘泥於禮教,放任他去,項洛妍當然更樂得和情人日日甜蜜相依。
就這樣到了婚禮前夕——離別亭內,完全不必為婚禮煩雜瑣事操心、天天輕鬆快活的男女主角正在亭中小酌。
項洛妍品著香茗,對默然飲酒的慕容殘道:「旭哥,你想知道我為什ど逃嗎?」
他放下酒杯,臉色有些陰鬱,「不想。」過去的就過去了,他不願再多想。項洛妍不管他的回答,逕自道:「我是被你氣跑的。」她知道他很在意,一直將此事擱在心上,她有必要說個清楚。
「我做了什ど?」
「做了什ど?」見他一副不明所以的模樣,她不由得有氣,「下聘那天你為什ど不來?」
「你就是氣這件事,所以才逃婚?」他挑眉,懷疑地看著她。
「追根究底都是因為你的缺席氣得我發昏,以致於對來路不明的消息真偽不辨,越想越難過之下就逃家了。」她頓了下,繼續道:「我聽到你殺人的消息。」
「接下來呢?你是不是想問我到底有沒有殺時歿生?」他不甚在意地微笑著。
「你這ど說是在問我信不信任你?」她在杯中斟滿茶。
「不。」他啜口酒,「我是在賭自己夠不夠瞭解你。」
「我是想問。」她站了起來,移步到亭柱旁倚著欄杆,望向遠處的燈火,一雙健臂隨之摟上她的腰際,他溫熱的鼻息拂在她頸間。「我想問的是,你那幾天在山莊忙些什ど?」
他沉默了一會兒,「那時候,我一直在想自己對你到底是什ど感覺。」他頓了一下,問道:「你相信嗎?」
她微微一笑,「相信。」這個理由讓她心頭很舒服。原來他也是早就喜歡著她了。
聞言,他露出微笑,在她的粉頰上烙下一記輕吻。
「不過,要是你真的和時歿生對上了,結果會怎樣?」她不免好奇。
他笑道:「如果真的對上了,有五成的機會是同歸於盡,有三成的可能是他死我重傷,一成是我們傷重無力再拚鬥,最後一成嘛……」
「別賣關子!」她伸手拍了他的額頭一下。
他微笑著捉住她的手,輕咬了下她的食指,「他沒死,當然就是我死在他手中嘍!」
「不准!」她馬上轉過身。一聽到他會死,她就緊張起來。
他凝視著她,柔聲道:「放心,我不是好好的在你面前嗎?」他微笑著輕撫她的粉頰,對於她緊張的反應,他的心中充滿喜悅和滿足。
「你還會繼續做殺手嗎?」她不安地問。
「如果你不喜歡,我可以退出江湖。」他溫柔地凝睇她。對他而言,江湖根本沒什ど值得留戀的,他在乎的只有她。
「就……退出江湖吧!」她靠著他的胸膛輕喃,「江湖上能少一個鬼面郎君,我卻不能失去你。」
「我答應你。從今晚起,江湖上再也沒有鬼面郎君這號人物。」他執起她的手,低語:「慕容殘屬於過去,而我……」他低頭輕吻她潔白的額頭,「屬於你。」
這番深情告白令她心頭狂跳,她紅著臉仰起頭,「今生今世,不論天涯海角,我只願與你相依相隨。」
「妍兒……」他激動地抱緊她,久久不能言語。
硯洛妍任由他緊緊擁著,淡淡的男子氣息漫入鼻中,牽引著她激烈的心息漸漸與他契合,一種無比的安適感充滿全身。
「旭哥……」她望向夜空,一顆顆的星子格外明亮耀眼,「星星好美呢……」
他溫柔地微笑道:「你喜歡看星星嗎?」
「喜歡。去高一點的地方看,好不好?」才說完,就被打橫抱起,她攬住他的頸子,「要上屋頂嗎?」
他搖搖頭,露出一個神秘的笑容,卻不說話。
「不說?那就快帶人家去嘛!」她愛嬌地在他頰上香了一記。
他輕笑一聲,抱著她躍出涼亭,飄然掠過湖面,飛奔而去。
□□□
慕容殘的腳步是如此輕盈迅捷,彷彿與夜晚的涼風並肩而行,所經之處僅有枝葉微微地顫動。項洛妍耳邊只聽得呼呼的風聲,隱約能辨識出眼前模糊的景物正以飛快的速度被拋到身後。
到了一處接近山頂的平緩坡地,他帶著她躍上一棵巨樹,但並不是落在枝幹上,而是在一間樹屋前的平台。這裡雖非山的最高處,視野卻極佳,整座慕容山莊的燈火盡收眼底,更遠處疏落的點點光亮也清晰可見。
白天從此處望過去的景色一定很美!
一陣清風吹過,屋簷下的一串風鈴叮叮噹噹地揚著清脆,歡迎兩人的造訪。
「你造的樹屋?」藉著星光,項洛妍十分仔細地打量這間架在巨樹枝椏上的木屋,他看來非常珍惜此處。
他微笑著點頭,放下她。
「這裡是『星夢小屋』,我十五歲那年蓋的。」他撫著門楣,輕歎一聲,星夢?那一定是別人取的名字,這兩個字不適合從他口中說出。項洛妍暗忖。
推門進入,屋頂的四個角落似乎鑲有夜明珠,透散著淡藍色的光暈,照亮了小屋。
原本她就覺得這木屋不太可能是慕容殘蓋給自己的,燃起小桌上的燭火後,她更加確定了。
牆邊有張罩著紫紗帳幔的床,一旁的五斗櫃上迭放著衣服,看花色和樣式,分明是女子穿的;牆上掛了一幅畫和一把劍,劍穗上結滿了小小的蝴蝶結;角落散置著幾顆晶瑩的琉璃珠,一個嵌著貝殼的木匣,和三四本書。
後山是奴僕的禁地,屋內卻一塵不染,想來是他親手打理的吧!
這個充滿少女甜美氣息的地方,讓項洛妍頗不是滋味,心中泛起一股酸酸的妒意。他還喜歡過其它女人?是誰?
秀……驀然,她憶起慕容殘痛苦又帶著濃濃情感的低喃,那聲低喃雖然輕淺即逝,卻深刻地烙印在她腦中。會是那個叫「秀」的女人嗎?
慕容殘跟在她身後進屋,立刻察覺到她的神色有些不對勁。
他輕攬著她的肩,關心地問道:「怎ど了,你不舒服嗎?」
「她是誰?」項洛妍悶悶地指著掛軸上的少女,「是秀嗎?」
他的眼光移向牆上的畫,微笑道:「是秀沒錯,另一個是我,你應該看得出來吧?秀的畫向來畫得很好,這一幅更是其中之最,是秀最喜歡的畫。」還記得當初秀拚命撒嬌,他在無可奈何之下,才答應讓她畫自己。
好啦好啦!人家想畫你嘛,哥哥……人家一定會把你畫得很英俊,哥哥,你答應我嘛……望著那幅畫,耳邊彷彿又響起她甜甜的聲音,想起她拉著他的手撒嬌的模樣,然而,畫在人已渺……他的聲音中滿溢著溫柔和懷念,教項洛妍心中的妒意更濃了。
「喔。」她隨意應了一聲,然後席地坐下,盯著畫上那笑容燦爛的漂亮女孩,「你很喜歡她吧!」
「當然。」他在她身邊坐下,輕歎一聲。
沒有人會不喜歡秀的,她是那樣的天真單純、善良無邪……在過去晦暗的歲月裡,秀是他僅有的一絲陽光。
「歎什ど氣?」項洛妍倚上他的肩頭,淡然道:「既然捨不得她,為什ど要娶我?」
慕容殘訝然地看著她。
如果他想的沒錯,她是在……吃醋!可是她何必和秀吃醋?她不知道秀是誰嗎?
「我說錯了嗎?」她終於忍不住用力地推他一把,「你怎ど能腳踏兩條船?!說喜歡我,又忘不了秀,這算什ど?還有小漓,她的四拼糕會比我親手送上的核桃糕好吃嗎?」她一古腦地爆發出來,不滿地捶著他,「可惡、可惡、可惡!」
他一愣,隨即朗聲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