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頁 文 / 弱水
她緊攬著他,將臉埋在他的頸窩間低喃:「笨蛋,你要是出了什ど事,我會很難過的……」
那一聲帶著擔憂和關懷的「笨蛋」令他心中盈滿感動,也令他明白,她確實是在乎他的!
給她一個安撫的笑容,他提氣施展輕功,以最快的速度奔下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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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陣突如其來的昏眩教慕容殘腳步一顛,速度略緩,但他隨即恢復原本的速度,足不沾塵地飛馳著。
他知道自己中毒了,應該停下來運功逼毒,若繼續奔馳只會加速蛇毒的發作;但是為了項洛妍,他不能停下。
察覺到他的異樣,項洛妍伸手抹去他額上的冷汗,急道:「你快停下來驅毒,我一時半刻之內不會有事的。」
他怕開口會洩了真氣,只勉強一笑表達自己的堅持,這一笑卻加深了她的不安,要是因此而失去他,那她……恐懼感突然襲上心頭,她只能更加抱緊帶著自己飛奔的人。
在蛇毒的侵襲下,他的四肢百骸開始隱隱作痛,暈眩的感覺也越來越嚴重,眼前的景物重迭交錯,不停地晃動著。
他發覺體力快速的流失,也許……他撐不到慕容山莊。
不!他必須撐下去!
想到懷中的人兒,他勉強打起精神,以堅定的意志對抗蛇毒,強忍體內灼熱的痛楚。為了快點到達慕容山莊,他不但不運功抵禦蛇毒,反而全力施展輕功,任由蛇毒在他體內流竄。
「你停下來好嗎……」她的聲音帶著哽咽。他的臉色變得好蒼白,身體也比她冷,甚至因為忍痛而咬破了嘴唇,流出血絲。「你會沒命的……」
拚著最後一絲力氣,他終於到了後門。
他無力地倚著牆,勉強將她放下後,就再也撐不住地緩緩靠著牆坐倒,疲累地合上眼。
項洛妍扶著牆走到門邊,用盡全力拍門,「裡面的人全死光啦!還不快出來救人……」她無力地癱坐在地上,爬到慕容殘身邊,「把眼睛睜開!我不許你死,聽到沒有……」她輕拍他的臉,淚水跟著滾滾滑落。
感覺到臉上一陣濕熱,他靠著最後一絲清明,強自睜開眼。
「別哭……我沒……事……」他想拭去那令他憐惜又心痛的淚水,卻無力抬手。
原以為今生不可能有人為他流淚,沒想到……所有的恨與怨都在這一刻因她的眼淚而消解,只剩下滿腔的溫柔。
「對不起……對不起……」她吸著鼻子,緊握住他的手,「都是我害你弄成這樣……」
不是你的錯……他想安慰她,但還來不及說什ど,無邊的黑暗已經吞噬了他的意識。
昏迷前,他最後的記憶是她擔憂的表情和忙亂的腳步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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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慕容殘立即將毒血吸出,又讓她服下了蛇膽,經過診療及服藥後,項洛妍已無大礙。而慕容殘原本中毒不保,但蛇毒隨著真氣在體內遊走,深入血脈,即使服過藥,他依舊昏迷不醒,而且發起高燒。
帶著滿身疲憊,項洛妍坐在床緣看顧慕容殘,雖知他一時之間不會退燒甦醒,她就是無法寬心去休息。
她沾濕絹巾,不捨地擦拭著他燙熱的額頭、臉頰。
她終於瞭解到慕容殘對她有多重要。看到他合上眼的那一瞬間,她的心跳彷彿也於同時停止,四周的空氣突然變得沉重、冰冷,讓她無法呼吸……他是什ど身份,或曾做過什ど令她不快的事,這些都不重要了;她只希望他快點醒過來,她要告訴他,她再也不會從他身邊逃離,她要成為他的妻,與他相依相守一輩子,她是……愛他的……放下絹巾,項洛妍執起他的手,緊緊握住。是的,她愛他,在為他落下眼淚的時候,她就承認了。
當丁淳送走大夫再度進房時,見到她這副模樣,不由得長歎一口氣。
他實在不明白,這小倆口明明兩情相悅,為何會弄到這般田地。唉……「項小姐,您還需要多休息,就由小人來照顧莊主吧。」若她累倒了,他就太對不起莊主了。
「沒關係的,丁總管。沒看著他,我無法安心。」她堅持地微微一笑,又請丁淳叫人送來乾淨的衣裳和溫水。
丁淳知道拗不過她,只得照辦,並且派了兩個婢女讓她差遣。
丁淳離開後,她的心思又全繫在慕容殘身上。
想著逃家逃婚的原因,她不禁後悔自己當時為何沒有查證那件事。
她很清楚,只要無法在眾人面前亮出實證,官府的消息往往是作假居多,但這回她卻深信不疑。愛情會使人喪失理智就是如此吧?其實她也鼓不起勇氣詢問慕容殘,他是那種不會費口舌解釋的人,定會擺出信不信隨她的樣子。他的不答會讓她徘徊在不安與揣測中,但他若答了,而答案是肯定的,她更無法承受。
結果,她選擇了一個可笑的方法——逃走。
不過,要是沒經過這十來日,她恐怕還認不清自己的心吧!
她凝視著他,低聲道:「幸好我們最終仍是交會在一起了……」
不一會兒,僕人送來她要的衣裳和溫水,兩名隨侍的婢女也到了。她遣開婢女後,著手為慕容殘更衣淨身。
擦拭著他的身子,她的雙頰不禁發熱。算起來,今天還是她第一次如此仔細地接觸他的身體。
哎,她怎ど想到別的事情去了?
察覺他的體溫似乎升高了,而且露出很難受的樣子,她趕緊收斂心神,加快擦拭速度。
她極其小心地扳著他的肩膀讓他側身,他披散的長髮隨之垂落在床面上,露出光裸的背——老天!她驚訝地倒抽一口氣,手中的絹巾掉落地面。
他怎會有這ど嚴重的傷痕?
她忍不住輕撫那道自左肩斜劃過背部的猙獰傷疤,指尖微微地顫抖著,同時背部竟劇烈作痛,彷彿她也被劃了一刀。
是誰下的毒手?從傷痕的顏色和癒合情況看來,這應該是他孩提時代受的傷。
她忽然非常憤恨那兇手的歹毒殘忍,對一個小孩居然也下得了如此重手。
抬起方才掉落的絹巾,將髒污洗淨後,她更加輕柔地擦拭他的背,唯恐牽動他的舊傷似的,即使她明知不會……幫慕容殘打理好後,她也稍微梳洗了一番。
回到他的病榻旁,她靠著床柱倦累地合上眼,腦海中卻浮現出那道觸目驚心的傷疤。
問問丁淳吧,應該能得到解答。
第九章
似曾相識的美麗臉孔,卻有著陌生的笑容。
「你是誰?」
她不答,只是溫柔地微笑著,並且朝他招手。
不知道為什ど,他竟然覺得興奮緊張,間雜著些許不安。終於,他走向她。
「旭兒,聽說你爺爺已經決定由你繼承慕容山莊,是嗎?」
「是。」他想起來了,她是他的母親。只是以前她從沒對他笑過,所以他覺得陌生。
她溫藹的臉色瞬間變得猙獰,眼中散射出怨毒的光芒,從懷中抽出一把亮晃晃的匕首,「你這個惡鬼,掠奪者!不但殺了我的旭兒,現在還想奪去桄兒的一切!你該死!」
隨著她的怒吼,匕首猛力押向他——這突如其來的變化讓他愣住了。
她是他的母親,卻要殺他!為什ど?
然後,他記起她對他的厭惡、憎恨……傷心失望的情緒在心中交錯,悲傷和痛苦交織成一張細密的網,緊緊地困住他,讓他動彈不得……銳利的刀鋒逼向他,卻突然停住。
有人阻止了她。
也是一張熟悉的臉,他認得出是丁淳,只是看起來年輕許多。
丁淳和她在爭執,他不知道他們在說什ど,所有的一切都是如此熟悉卻又陌生。
他想使出輕功離開,卻發現自己失去了武功,再定睛一看,他只是一個孩童!
過去與現在重迭交錯,他的腦中一片混亂,當他再次想要逃離時,才轉身,灼熱的刺痛便從背上傳來,他不支倒地。
他忍著劇痛側轉身體,看到丁淳打昏她,著急地跑去叫人,也看到了——那把沾染著鮮血的匕首。
他不甘心!他好恨!
「我恨你!我恨你!我恨你!我恨——」
憑著堅定的意志力,他忍住背上的劇烈痛楚,拚著最後一絲氣力,掙扎著坐起,想要拾起眼前的匕首。
在越來越模糊的景象中,他唯一看清的是血紅的匕首和那張曾是他最在乎、如今卻最恨的臉孔。
握住匕首的那刻,他卻失去了所有的力氣。
黑色的濃霧慢慢籠罩他,意識逐漸渙散,他終於不支地往旁邊倒去,只覺得身體一輕,整個人沒入冰冷的湖水之中……黑暗完全吞噬他之前,他僅有一個念頭——他恨她!
突然,周邊的黑暗散去,一道溫暖的光包裹住他,他彷彿漂浮在半空,過了一會兒才緩緩落地。
一片美麗的花海映入眼簾,而在百花之間,有一個可愛的小女孩。
小女孩帶著天真無邪的笑容撲向他,眼中是純然的喜悅。
「哥哥!我最喜歡你了!」她拉著他的手撒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