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頁 文 / 冉雲
眾人聞言一陣嘩然。少當家什麼時候回來了?
「還不快去?」
「是!」眾兄弟無人敢反駁,立即起身,速迷離開大廳。
常家寶慌了,屠夫人怎會知道菜是豹子做的?她想對他做什麼?
腦袋還理不出任何頭緒,蓮足已衝出大廳,常家寶根本沒聽到身後爆發的怒氣——
她得趕快去通知他!
***
灶房外,偉岸的身影佇候許久。
遠遠地,纖柔的身子朝他奔來,豪邁的臉龐出現從未流露出的複雜情緒。然,隨著她越跑越近,墨瞳卻越來越深凝。
她怎會如此慌張?
「怎麼?」
常家寶和他同一時間開口。「你快走!現在就走!」她急著推他離開。
他動也不動,直問。「發生了什麼事?」
「我不知道是哪兒出了問題,屠夫人一口咬定菜是你做的,她派出所有的人要抓你去見她!」
她擔心極了,害怕他會因幫了她的忙而遭到嚴厲苧罰。這裡的人幹過什麼壞事她不知道,但看屠夫人那股狠樣,要是豹子也惹到她,可就麻煩了??br />
「快走啊!」
「一起走!」屠烈想也沒想的脫口說道。旋即拉起她的手,想帶她一起離開。
常家寶試圖掙開他的掌握,急說:「你別管我,我一個女孩子家手腳沒你們男人利落,我怕拖累你,你快走啦!」
墨瞳不可思議地盯著她,向來不羈的一顆心,因她的話、她慌急的模樣,第一次產生停泊的念頭——
突如其來的一道靈光閃過腦際,屠烈問她。「你根本不是自願來屠家寨的,是不?」很含蓄的問法。
常家寶委屈地搖首。
「那我更要帶你走!」
「他們在那兒!」不遠處,有人發現他們了。
兩人頭也不回,倏地沒入夜色之中。
屠家寨不僅地形險要,其中更是機關重重,危機四伏。
搜索的火炬穿梭在涵蓋屠家寨的整個山頭,吆喚聲此起彼落。
兩道奔逃的身影繞過曲曲折折的羊腸小徑,不時有暗箭飛槍突襲,是誤觸機關的結果。好在屠烈技高一籌,一一為她擋過。
步出小徑,兩人一怔,他們被七八個人團團包圍住。
屠烈將她護在身後。
「少當家,夫人要見您。」帶頭的社非先開口說道。
常家寶怔望著寬闊的背影,這人稱豹子「少當家」?
「杜非,我不想和寨裡的兄弟起衝突。」
「我們更不希望和少當家動手。」
屠烈顧慮到萬一起了衝突,怕是會傷到身後的人,又說:「杜非,讓她走,我留下。」
常家寶反駁的話才到嘴邊,卻被杜非早了一步搶在先。
「她是劉大人的女兒,夫人不會放她走的。」
聞言,屠烈皺起眉頭,側身低問道:「你是劉大人的女兒?」
「我講了幾百遍了,我不是,我姓常,不姓劉!」話才落,想到杜非對他的稱呼,換她抬頭反問。「他們叫你『少當家,?」
早先誤以為她是寨裡的人,因怕暴露身份引起不必要的麻煩,如今到了這等地步,屠烈自認為沒什麼好隱瞞的。
「我姓屠,單名烈,豹子是外號。你剛提到的屠夫人就是我娘。」
果真!他不但是土匪,還是土匪頭子!
之前誤以為他只是土匪窩裡的小嘍噦,一心想著要帶他脫離苦海,帶他投向阿爹的懷抱,讓他發揮所長,讓他喜……最後一個念頭才起,便被她慌慌張張的強壓下。
哎呀,總之,原來從頭到尾只是她一個人在癡人說夢話!
氣不住,一記粉拳往他背後使勁用力打下去。她知道不干他的事,可她就是氣不過!她就是想發洩一肚子氣!
「天殺的,你、你——你們這些強盜土匪,莫名其妙把人家擄來,搞錯了也不放人家走,什麼意思嘛——」粉拳接二連三地直落,那力道對屠烈來說猶如隔靴搔癢,有跟沒有都一樣。
「我要回家!」她惱道。阿爹要是知道她失蹤了,不知道會有多擔心!
「我要回家——啊!」猛地,屠烈手一揮,將她欖到胸前。
湛亮的墨瞳底有股堅決,直瞅著她,他穩穩承諾著。
「我會送你回去。」說罷,他將常家寶緊緊護在懷裡,帶她衝出重圍。
「少當家,別讓我們為難!」
「閃!」屠烈更不想傷他們。
耳邊充斥著刀劍啷當相擊、拳腳交加的聲音,常家寶越聽心頭越緊,屠烈將她的臉壓在胸前,不願讓她瞧見任何打鬥的情形。
為什麼要這麼護著她?他們甚至相處不到一天哪!
為什麼要守著和她一起走的承諾?他們甚至對彼
此都還不瞭解呀!
驀地,一股濕意噴向頸側,她整個人緊張的僵住,是……血?!
心跳幾乎快停了。
常家寶想也不想,緊緊抱住他,叫道:「住手!快住手!」
耳邊的打鬥聲仍未歇。他以一敵眾哪!
她更急了,用盡所有的力氣喊道:「我不要回去!快住手——」
尖銳的嘶喊穿過激烈打鬥的人群,倏地,終止了一切。
停下來了?常家寶顫巍巍的抬起頭,盯著屠烈泛著血絲的雙眼,唇瓣不住地打顫,她喃喃說著。
「你、你要不要緊?有沒有受傷?有沒有……受傷……」眼一黑,常家寶昏了過去。
***
「娘,你這是在替我上藥,還是打算讓我傷得更重?」屠烈笑問道,態度有點漫不經意。
屠夫人為屠烈上傷藥的動作又重又粗魯,屠烈左肩有一道延伸至背部的刀傷,幸好傷口不深,要是傷到筋脈,左手恐怕就此報廢了。
「哼!我真是養了個好兒子,虧你還笑得出來。」氣歸氣,屠夫人的眼神仍是難掩關切。
屠烈明白。他娘的脾氣雖然火爆,刀子口總是不留給人任何情面,但和她相處之後,就會發現她對人體恤又細心的一面,不然從他爹死後,寨裡兄弟不會服她至今。
「她醒了嗎?」忍不住,屠烈脫口問出心底的牽掛。
「哈!」屠夫人無奈的翻了個白眼,「我兒子是中邪了麼?」
屠烈笑了笑,明白他娘的言下之意,但眼神仍在等待著答案。
「還沒。她只是嚇壞了,不礙事的,哼,我說——老鼠的膽子都比她大!」啐了聲,屠夫人又想起一事,趕緊耳提面命。「她是那姓劉的女兒,你可不許對她太認真!」
想起屠烈當時執意抱著昏迷的她進房,執意等到寨裡懂醫術的伍郎的來探視她的情況才肯離開,她這個從小到大,不愛被人約束管教的兒子,什麼時候也開始懂得牽掛人、在乎人了?
他爹還在的那幾年,屠烈不知道從哪兒學來一身好手藝,每年逢她和老爺子的壽辰,屠烈都會為他們備一桌好菜。她明白,這個在她眼中拋棄親娘浪游天涯的不孝子,向來只用行動表達自己的心意。
那姓劉的女兒到底有什麼本事,能讓屠烈為她做出這些事?
「她說她不是。」
「不是什麼?」
屠烈不帶惡意的睇著他娘,對她的「明知故問」頗不以為然。
「你當我真是老糊塗了。告訴你,事情就是這麼巧,我派杜非連夜再進一次劉府,結果你猜怎麼著?劉小姐失蹤啦廠不就是被她擄來的那一個?
她邊兩手並用,為屠烈包紮偌大的傷口,邊打量著他的反應。續道:「反正她也算是你未過門的妻子,讓她先來屠家寨適應一下這裡的生活,不也挺好的?」
此乃自古以來,世交家庭必演戲碼。某年某月某日,雙方家長突然來了興致,相互約定將來我兒長大娶你女、我女將來長大嫁你兒,然後交換信物,以茲為憑。
「娘的話前後矛盾,外加心口不一。」兩家老死不相往來十幾年,誰還會掛記著這事?恐怕早忘了!更何況,他娘將劉家視為仇家,怎可能願意和他們做親家?
「兔崽子!」被說中心思的屠夫人惱極了,最後為屠烈打上的結又狠又緊,打算痛死他這個不孝子!
屠烈暗暗吸了口氣,仍是面不改色的說道:「爹生前曾立下規矩——」
「這還需要你提醒?也不想想這幾年屠家寨是誰撐下來的?放心啦,我不會傷她。」她兒子的心,偏了
「老娘再提醒你一次,可別把心放在那姓劉的女兒身上!」
屠烈笑了聲,濃眉微挑。「我也不想啊——」
他是只沒人追得上的豹子,豹子沒有巢穴,只有地盤——
安定,他從沒想過。早先因她而起的莫名念頭,讓他很煩!
常家寶也煩死了!從她清醒後,三天來,她只出過房門一次。
第一天,整個人緊張兮兮的,滿腦子胡思亂想,記得昏倒前,看到他肩上有血……他是不是受傷了?他要不要緊啊?她一個人在屠家寨胡亂竄,就是找不到他住的房——
沒多久,她被寨裡的入團團圍住,他們以為她又想逃!
該死,她只想知道他是否無恙,竟然沒想到——
對啊,煩死人了,她怎麼不直接逃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