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頁 文 / 冉娉
「學長,有事嗎?」徐胤書很快地作好心理準備,他認為鍾思是來挑釁的。
鍾思陰沉地望著徐胤書:「沒事。」
徐胤書沒有精神細究鍾思到底有什麼目的?他走到浴室洗手台前,正擠出牙膏要刷牙,一轉頭,又看見鍾思站在浴室門口。
「學長,你有話要跟我說嗎?」
「沒有。」鍾思咧嘴一笑,既不進來,也不出去,就卡在門口兩眼直盯著徐胤書瞧。
徐胤書刷牙洗臉完畢,在走出浴室門口時,他終於忍不住了。「學長,我聽說以前在其它場合你也是這樣跟著學姐,所以學姐覺得很反感。現在我很想睡覺,沒辦法和你講道理,明天放學後汽車工廠前,我再和你聊一聊。」
鍾思沉默不語。
徐胤書逕自走回寢室,換上睡衣之後便躺到床上,他才不管鍾思有沒有跟著走到寢室門口外繼續站衛兵。現在,他只想合上雙眼,如緣箏所說,作一個幸福的美夢。至於鍾思,等到熄燈的哨音一響,三樓的中隊長自然會將那個傻瓜趕回另一間寢室。
而在女生宿舍,因為季曉慧被抽籤抽中要與唐敏一起參加農科技藝競賽,為了得到好成績,季、唐二人打算每晚都到自習室唸書。杜緣箏自願「伴讀」,便帶著倉鼠在自習室和好友挑燈夜戰。
夜間正是倉鼠活動力旺盛的時刻,在白天睡得飽飽的「石內卜」,此刻正在滾輪裡跑個不停。但沒人嫌它吵,對畜牧獸醫科的學生而言,活潑的小動物是熬夜用功時最好的戰友。看著它自得其樂地玩耍著,精神也為之一振。
杜緣箏打開禽畜保健課本,將藥品的英文名字抄在筆記簿上。她不自覺地泛起微笑,因為在這個時候,她眼前浮現的,是徐胤書健康帥氣的面龐。
※※※
下午和鍾思的「約會」,是徐胤書相當期待的一件事。
認識鍾思一年,徐胤書除了肯定鍾思的歌藝之外,也沒發現這位古怪的學長有何可愛之處。何夢禪也堪稱現代怪胎,但亦有令人欣賞的優點;可鍾思就怪得令人啼笑皆非。
想起學長種種行徑,徐胤書也是三歎無奈。
當徐胤書來到汽車工廠之前的空地,鍾思正在來回踱步,表情顯得相當不安。徐胤書啞然失笑,雖然是他開口約學長在這裡見面,但他可不是來勢洶洶地要談判。這又不是國際反恐會議,鍾思何必緊張兮兮的?
「學長,我今天只是想告訴你,你的某些行為,讓我和學姐感到心裡很不舒服。」徐胤書表現得很友善,他希望鍾思能明白他不是來吵架尋仇的。
接下來,徐胤書訴說他近來聽到了很多謠言,而這些謠言對緣箏和他造成了極大的困擾。他是可以忍受別人惡意的批評,但他不願看見緣箏被閒言閒語弄得整天心情都很不好。
「你自己很清楚,學姐從來都不是你的女朋友,而我也沒有刻意去破壞誰的感情。」徐胤書一臉慎重。「你讓很多人都錯怪了我和學姐。尤其是在國畫社,學姐常被冷嘲熱諷,這情形難道是你所樂意見到的?」
鍾思脹紅了臉,低頭沉默半晌。咬咬唇、又於咳幾聲,才囁嚅地說:「其實我也不是刻意去譭謗任何人的,我只是開玩笑,只是和朋友隨便說說而已。哪知被其他班上的同學聽到了,就一傳十十傳百,就……就……就變成這樣了。」
徐胤書險些昏倒。原來謠言是來自鍾思和朋友的玩笑話,但這卻害緣箏被人指指點點。
「放火的人通常都不肯滅火。學長,你為什麼不出面澄清?
你這樣怎麼能讓學姐喜歡你?」徐胤書輕歎:「如果你要讓全校都知道你『失戀』的事,那我告訴你,到時候事情愈鬧愈大,教官會把我們全都叫去質問。我實在看不出這對你有什麼好處。」好話說到這,他和鍾思也沒啥好聊了。
鍾思苦再想不通,到時候也只有請教官來指點這迷失在愛情旅途上的小羔羊。徐胤書不想以學弟的身份教訓學長,免得鍾思又去和朋友說個笑話,他就成了欺負學長的惡棍。
徐胤書轉身離去,他不知道自己講這些話到底有沒有用?
只希望鍾思別再纏著緣箏,讓緣箏不論走到哪都有被「跟監」的感覺。想起緣箏,徐胤書又覺得開心,於是他邊走邊唱歌。
「胤子!」杜緣箏的呼喚從後方傳來。
雖然冷戰結束,杜緣箏對他的態度比以前更加熱絡,但徐胤書記得自詡為愛情專家的緣笛說過;
「人總是嫌嘴裡含著的肥肉味道不好,又以為遠方的爛肉很香。所以談戀愛時不能和對方黏的太緊,免得對方嫌你煩,久了就不理你。」
所以,徐胤書故意對緣箏的呼喚不予回應,他想知道自己若對緣箏冷淡一點,她會不會緊張?
徐胤書自顧自地往前走,卻聽見緣箏愈喊愈焦急,忽然,碰地一聲,有東西重重地摔在地上。
徐胤書一轉身,只見緣箏跌坐在地,旁邊倒著一輛腳踏車。
原來是緣箏借了女老師的車子在校園內騎車健身,剛好看見徐胤書走在前面,她喊了幾聲,而徐胤書不但是沒有反應,並且還繼續往前走。杜綠箏慌忙騎車追趕,一個重心不穩就摔倒了。
這種若即若離的策略還真是要人命!徐胤書一邊跑向緣箏,一邊把假充是戀愛專家的緣笛在心裡狠狠罵了一頓。
「我喊你好幾聲了,你到底有沒有把耳朵帶出來?」杜緣箏嘟著嘴,埋怨徐胤書為何不理她?
徐胤書蹲在緣箏身邊,看著綠箏舉起雙手、掌心朝上,在兩手手腕的地方各有一片三個十元銅板大小的擦傷,而且還有點狀出血。徐胤書又心疼又愧疚地將緣箏扶起來。
「到保健室去擦藥吧!下次我再也不跟你開這種玩笑了。」
杜緣箏抿著唇在前面走,而徐胤書彷彿像犯了錯的十歲娃兒,一臉謹慎惶恐,扶著腳踏車在後面跟著。
到了保健室,徐胤書將車子停在走廊上,陪緣箏去找護士阿姨擦藥。當藥水經由棉花棒接觸到傷口時,緣箏拚命眨著眼睛,這是她在疼痛時的反應動作。
「以後我要是受傷了,你就直接把碘酒灌進我的傷口裡,算是給我小小的處罰。」徐胤書為了讓緣箏忘記手傷的痛楚,便開始胡言亂語:「你可以把我的皮揭開一點點,然後用滴管裝碘酒,叭嗤一聲,快、狠、準地把碘酒噴向我的傷口,淹沒我的痛覺神經。」
杜緣箏笑著瞪了徐胤書一眼:「我現在就拿注射針刺進你的指甲縫裡,不是更好?」
「你可以餵我吃一大包的鹽巴,這樣我就會一直吐,吐到手腳無力。」徐胤書又想出虐待自己的好辦法。
「我們牧場裡有鹽磚,你去拿一塊來吃下去。但我看你還吃不到半塊,就會威得受不了跑去喝水,愈喝愈多,最後就像一隻脹大肚子的醜青蛙。」
杜緣箏不再感到手上刺痛難受,她異想天開,讓徐胤書在虛擬的情境裡受到處罰。如此既能讓她消消氣,也不至於傷害到徐胤書。
護士阿姨替杜緣箏在兩手手腕纏上繃帶,貼上膠帶固定妥當。徐胤書誇張地向護士敬禮:
「真是辛苦您了,您剛剛完成了有史以來最光榮偉大的一項艱巨任務!您替一個受傷的女孩擦藥,而她竟然沒有死命掙扎,像瘋婆子一樣驚聲尖叫然後全部的頭髮都直立起來。」
「他腦子有點問題。功課壓力太大了,他承受不住。」杜緣箏滿臉愧疚,向護士阿姨咧嘴一笑。「臭笨蛋,你再胡說,小心我打你。」趁著護士阿姨轉身整理藥瓶的時候,她舉手作勢要拍打徐胤書的後腦勺。
徐胤書可憐兮兮地求饒:「別打我、別打我,我的兩顆眼珠子會因此掉出眼眶。」說實在的,徐胤書還真感謝花藝社一年來的熏陶,讓他的創造力及想像力如此豐富,隨時隨地都能天馬行空。
只有和徐胤書說說笑笑時,杜綠箏才會覺得有趣。想想以前與何夢禪相處時,她都似乎會傳染到憂鬱的頑疾。她突然覺得自己從前是笨到腦部開八百次刀,或魚肝油吞掉八百顆也不能變得聰明一些些,她居然會為了何夢禪而神魂顛倒。
「陪我去把腳踏車還給老師吧!」杜緣箏微笑著對徐胤書說。
徐胤書故作謹慎地問:「你現在還可以走路吧?」
緣箏受傷的地方是手腕而非雙腳,自然能夠行動自如了。
但杜緣箏知道徐胤書不是故意說廢話,而是想逗她開心,只要能讓她一整天都有好情緒,她就不至於太在意自己手上的傷。
「我不但能走,要是誰惹我生氣,我還可以一腳把他踹到戈壁大沙漠。」杜緣箏一副悍婆娘的模樣,但心裡卻感到很甜、很喜悅。她不明白自己在高興什麼?難道只是為了徐胤書關心她的傷?但不管是為了什麼原因,她就是覺得有徐胤書陪伴的時候就有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