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頁 文 / 冉娉
「怎麼樣啦?你不是緣箏的經紀人兼發言人嗎?現在幹嘛一副小家子氣的模樣?你不能發言,傷口『發炎』了嗎?」
徐胤書不想理會鍾思既無聊又沒內涵的笑話,他看著小抄上的歌詞,嘴中沒好氣地問:「學長,你剛從北極回來嗎?」
鍾思沒有回答,卻坐在徐胤書面前仔細打量著他。這種怪異的眼神,讓徐胤書覺得不舒服。
「學弟。」鍾思靜默一會兒後才開口。「這也許是我們之間的一場聖戰,只有能在舞台上大放異彩的人,才能配得上緣箏。」
徐胤書大口呼吸,一手牢牢抓著板凳一角。聽了鍾思的挑戰宣言,他真怕自己暈厥。他心想:什麼聖戰不聖戰的?他是賓拉登還是海珊附身?原來旗山還有狂人啊!
杜緣笛溜進舞台,躡手躡腳地走到徐胤書身邊,將一卷紙條塞到徐胤書的口袋裡。「這是我姊姊給你的,別讓梅花四弄男主角看到。」杜緣笛趁著鍾思低頭看歌詞的時候向鍾思扮鬼臉,然後轉身離去。
徐胤書打開紙條,看見緣箏以端正秀麗的字體寫著:
氣定神閒、從容以對。加油!
徐胤書將紙條重新捲好,放進自己的口袋裡。他這次參加徵選,原本沒打算讓緣箏知道,沒想到緣箏消息靈通,還在比賽之前要緣笛遞紙條給他加油打氣,讓他感到很窩心。
鍾思抬頭望著徐胤書,兩隻眼睛似燃著妒恨之火!剛才在徐胤書看紙條時,他曾朝字條上的字瞞了一眼。雖看不清紙條上的字,但徐胤書那種心滿意足的神情,已經教他既生氣又妒嫉。
主持活動的女教官在舞台上喊出鍾思的名字,鍾思驕傲地站起身,快步走向舞台。一拿到麥克風,鍾思便大唱全校住宿生都倒背如流的那首「你把我的女人帶走」。
徐胤書在後台聽見鍾思的歌聲,想像此刻在台下的緣箏一定也是渾身起了雞皮疙瘩,和他一樣哭笑不得。
鍾思唱完之後又有幾位參加徵選的男女同學上場,徐胤書這才發現原來職校的學生個個都有國際明星的水準。他原以為這裡只注重技職教育,唱歌只是學生苦悶時張嘴扯喉發洩情緒的一種消遣。
女教官終於喊出徐胤書的名字,徐胤書帶著緊張的心情上台。戰戰兢兢地唱完「誰都不該讓你心碎」,他轉身回到後台,鍾思嘲笑他轉音轉的不夠美。但徐胤書對鍾思的話充耳所聞,他只想到在他唱到副歌時,緣箏眼泛淚光,他的心不禁一陣一陣地抽緊。
是不是何夢禪讓緣箏傷心了?如果緣箏與何夢禪的感情真出現危機,那麼緣箏應該知道,當他唱到「真正愛你的人卻只能為你心疼」這一句時,他是怎樣的誠懇了。
女教官在舞台上宣佈人選名單,徐胤書得知自己落選了,但他並不感到沮喪,因為他馬上就要和班上的兩位男同學表演舞蹈。最後,徐胤書還是和同學以舞蹈一項一起入選。
※※※
放學後,徐胤書和杜緣箏在舊司令台前盤腿坐在草地上。
杜緣箏談起了早上徵選的情形:
「你是第一次上台,所以太緊張,剛開始聲音不夠穩,而且也咬字不清。但後面愈唱愈好,只是不敵前幾名的實力堅強,下次有機會再上台,你可以表現得更好的。我聽你唱歌都會感動到掉淚。」
徐胤書故意用相當懷疑的目光看著綠箏:「你和緣笛可是全校最有名的音癡耶!沒想到你也能對別人的歌藝作評論。這下伯母不用再對我抱怨她一個音樂老師,卻生下三個把音符當蝌蚪的小笨蛋。」
「喂!你很可惡哦。」杜緣箏抓起一把被割草機割下卻沒有收拾乾淨的雜草往徐胤書身上丟。
徐胤書大叫:「哇!旗山悍婦現形記。」他的身上及頭髮上全是緣箏丟過來的野草。
杜緣箏一直拿著野草猛丟,等到草地上再也抓不到一株野草,她才肯罷手。
望著遠處和校門口遙遙相對的旗尾山,杜緣箏問:「胤子,你看那座山像不像一個睡美人?她還有細腰豐臀呢!」
「是呀!我還真想去替她搔癢,看她會不會癢得受不了?」徐胤書異想天開。
「如果她會翻身,旗山會天搖地動的吧?」杜緣箏童言無忌。
兩人在一陣哈利波特式的魔幻對話之後,驚覺時間已晚,在不到幾分鐘之後就要開飯,於是他們一起住宿舍的方向走去。
正巧有兩個一年級的女生也要回宿舍,見到杜緣箏和徐胤書同行,那兩個女生便開始指指點點:
「好不要臉!甩了學長,又和學弟走得那麼近。」
「那男的才不守信用,明明和學長約定好誰歌唱組沒人選誰就要退出,結果他成績比較差,卻還和那女的在一起。」
杜緣箏聽見那兩個女生討論著今日鍾思和徐胤舊的私下約定,但徐胤書食言而肥,她又對鍾思無情,致使鍾思精神頹喪,令人大感同情。
「我才沒有拿學姐作賭注呢!」徐胤書低聲抗議。都是鍾思一個人在那聖戰不聖戰的,一定是被旁聽者聽見,以訛傳訛,扭曲真相。
杜緣箏很相信徐胤書的為人,而她對鍾思那種一不順心就在眾人面前失魂落魄、心灰意冷的裝可憐,讓大家以為她對不起他的老套惡劣手段,感到相當不滿。
杜緣箏猛然轉身:「學妹,你們這樣說別人的壞話是很沒格調的事,你們的直系學姐沒教過你們嗎?」
「我們只是閒聊,又沒怎樣。」那兩個女生嘻皮笑臉,一點也不在意自己的言行造成別人的傷害。
徐胤書立刻反駁:「誰說沒怎樣?這世界上有那麼多話題可以讓你們聊,你們幹嘛沒事要罵人不要臉呢?想想看,如果有人在閒聊時罵你不要臉,說一些你根本沒做過的事,你會像現在這麼不在乎嗎?」
兩個一年級的女生脹紅了臉,自知理虧。
杜緣箏忍著忿怒,微笑望著學妹:
「我和你們的學姐交情不惡,所以我不想生你們的氣,我只希望你們別動不動就罵人家不要臉。而且我覺得你們說的話也太過份了,這已經不算是隨便聊聊,你們知道嗎?那些無恥、不要臉、水性楊花之類的話都是罵人的字眼,你們聊天就聊天,罵我做什麼?你們為何不拿這些字眼來聊聊自己呢?」
兩個女生同時囁嚅地說:「學姐……我們再也不會亂講……
講話了。」
杜緣箏沒有再說什麼,她轉身走向宿舍,徐胤書尾隨在後。
她走到餐廳的門口前,卻停了下來。
「我沒有胃口吃飯了。」杜緣箏皺著眉頭。
難道鍾思認為追求女孩子的最佳手段,就是用謠言來中傷她嗎?
徐胤書也是謠言的受害者,但他可不認為絕食是懲罰對方最好的方式。
「不行。你把自己餓死,謠言就會消失嗎?別管那些神智不清的人說什麼,聽多了會弄髒自己的耳朵。你好好地吃好好地過日子,幹嘛為了沒口德的人影響你自己的生活呢?」徐胤書的口氣像個成年人。
「你還真瀟灑。」杜緣箏心情這才轉好了些。
徐胤書像哄小孩一樣哄著緣箏:「來,把嘴角往上拉,像一個漂漂亮亮的下弦月。笑一個,說C——」
「C一一」杜緣箏果真照做。
徐胤書舉起雙手比出兩個V字型勝利手勢:「棒呆了,你簡直又棒……又呆!」
「臭笨蛋!」杜緣箏作勢要踹徐胤書一腳。
徐胤書機靈閃開。這時主任教官剛好走出餐廳,徐胤書便撒嬌告狀:
「教官你看啦,學姐欺負學弟,我好可憐,是受虐青少年。」
「拜託,壯得像大樹一樣,誰能欺負你?」杜緣箏忘了方纔的不悅,和徐胤書鬥嘴。
「男生不要欺負女生。」主任教官笑著拋下一句話,便騎上腳踏車離去。
「教官偏袒女生!」徐胤書大聲抗議。
因為有徐胤書的嘻鬧,杜緣箏得以帶著愉快的心情走進餐廳,好好地吃一頓飯。即使隔壁桌的女生正在低聲談論鍾思和她、徐胤書的三角戀情,她也不在意。因為那只是一群沒有辨別是非能力的人在談一件沒有發生過的事情。
※※※
七點宿舍晚自習,杜緣箏把搜集到的雞鴨牛羊的照片全攤在桌上。她和其他同學都一樣要接受許多的考試和臨床手術的測驗,每個人都有可能被抽籤抽中,然後與班上最優秀的唐敏一起參加全省農科技藝競賽。
季曉慧最怕的是血片製作,那種把抽自動物身上的血,均勻抹在載玻片上的實驗,對季曉慧而言是可怕的惡夢。季曉慧每次以顯微鏡觀察血片,總是找不到血小板,紅血球也疊在一起。
而杜緣箏最怕的是要從老師準備的幾十張幻燈片裡—一認出禽畜的品種。像經常在電視廣告中出現的荷蘭牛連徐胤書都認得出來,根本不必刻意去記特徵,但遇到綿羊杜緣箏就頭大了,因為綿羊即使是不同品種,卻又長得極像,讓她真是怕極了這些原本應該付人喜歡的動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