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頁 文 / 茱卿
「老爸、老媽從孤兒院領養我們這些沒人領養的女孩們,教育我們,然後讓我們回到社會,創造屬於我們的人生,我爸媽真是偉大吧!」說起她親愛的老爸、老媽,敬佩、崇拜之情便顯現在她的臉上。
「你有回山上的打算嗎?」
巽烈倒也不希望她寄住在他母親家中,那個家並不適合她。留在平地,她根本是個超級大麻煩,只要她留在這個複雜的社會環境下,麻煩便會與她同在;她就像個古代隱居的俠女,不適合留在紛擾不斷的江湖。
他似乎時常將她影射成武俠小說筆下的古人,是有些突兀,不過,他個人認定這個比喻用在她身上十分貼切。
思及此,他不禁為自己的謬想莞爾一笑。
正在深思該如何回答他的問題的同時,注意到他突然自顧自地笑了起來,紅衣不禁揶揄道:「說!你神遊到哪一個星球去遊覽了?自顧自地傻傻發笑。」
「笑你啊。」巽烈泰然自若地回道,對自己的窘態不以為意。「知道嗎?你畢業典禮當天清晨,我正好站在陸橋上欣賞了那一場精彩的戲碼。」
「真的?!」她一臉不敢置信。「那……那……那個人渣後來呢?」
「由交警費力地從車內拖出。」
「你真的在那裡?怎麼可能?那……那你告訴我,我們家的校車是什麼顏色?」她實在難以相信天下有這麼巧的事。
「明黃色,你坐在左側第二扇窗邊。」正確無誤地指出,證明當時他的確在場。
「天!」紅衣震驚地瞪著巽烈。
此時,巽烈的手機響起,他接起後,原本輕鬆的笑容瞬間變為嚴肅。
「抱歉,我有事必須離開。」巽烈掛上電話。「我必須承認你父母的要求並沒有錯,你的功夫及義舉的確會為你帶來危險。」說完便轉身出門離去。
遲疑了一下子,她才回神地追出門。她張著嘴不知該說些什麼,只能在混亂的腦中捉到一個念頭化為句子:「我們會再見嗎?」
「我保證會。」巽烈搖下車窗,微笑說道。
看著巽烈駛離的車影,她不禁驚歎地想著,他實在是無所不在啊!
巧合?真的只是巧合嗎?
***
連一個外人都提醒她,她的愛管閒事會為她惹來麻煩,想必她的確雞婆得令自己常處在危險之中;可是,有時候,根本就是麻煩自己跑來她眼前請她處理的嘛!
「太太,你有沒有摔傷?」紅衣在回家的路上,遇見一位太太在她眼前遭搶,而身邊又沒其他路人可以幫她,於是,捨她其誰呢?
「我的錢!」太太奮不顧身想追那名搶劫她的少年。
「我幫你追回來。」她跳起身向前衝去,追逐前方逃進小巷子的少年。
「把錢包放下!」出聲的當口,紅衣躍身一個飛踢,當場踢倒前方的少年。
「你給我記住!」少年丟下錢包,隨即拔腿跑掉。
「作賊的喊捉賊,居然搶我的台詞?!」撿起錢包,她氣喘吁吁地走回仍坐在原地哭泣的太太。
「謝謝你,這可是人家的會錢,丟了我怎麼賠……」婦人感恩地連連道謝,慶幸的眼淚撲簌簌地直流。
「我送你回家吧。」
「謝謝你,要是沒有你……嗚……」婦人再次泣不成聲地道謝。
扶著這位顯然受驚過度,止不住哭泣的太太回家途中,紅衣自問,要她視而不見這些個混帳事還真的不行。眼睜睜看著這位太太遭搶,若無其事地走開,晚上她大概會良心不安地睡不著覺吧。
躺在床上,她為自己做了一件好事而安心、快樂,但……唉!麻煩真的會自動跑到她眼前,而她就是抗拒不了去渾水。
睡夢中,紅衣彷彿聞到了燒焦味。
她猛然睜開眼,赫然發現自己身處在一片濃煙中,空氣中的熱度顯示附近正燃燒著熊熊大火。
她家著火了!
當這個認知衝進她腦袋時,她下意識地抱起懷裡的棉被,直覺找尋水的所在。
她衝進浴室,連忙打開水龍頭,將棉被及自己完全沾濕,然後以棉被裹住自己,在灼人的高溫中奮力地衝出大門。
當她看見人群的目光竟都放在火燒的房子上,而掃視她的眼神皆是一副看好戲的興奮,好似這只是一場戲。
他們竟眼睜睜地看著大火燃燒,而不去搶救,就連看到受難者衝出火場,也沒有任何的動作!
紅衣渾身打顫,分不清是死裡逃生後受驚過度的後遺症,還是對眼前人性冷血的恐懼。
「我送你去醫院!」巽烈一把抱起她。
「你!」紅衣驚訝不已,沒想到於巽烈竟再次神奇地搭救她。
「有沒有哪裡燒傷?」將她安置在車上後,巽烈火速地開往醫院。
「你怎麼會在這裡?」紅衣納悶地問。
「我住在這附近。」從他開始瞭解她是個無時無刻吸引麻煩上身的麻煩磁鐵開始,巽烈幾乎二十四小時對她盯梢,確定她在他的視線之內。
「附近?」登時,腦中冒出她衝出火場時所看見的一張張冷陌的表情,而只有他熱心地搭救……紅衣喃喃回道:「難怪你可以神奇地馬上出現。」
一個回轉,巽烈將車子停在急診室的大門前,然後送她到醫護人員的眼前。
紅衣的腳上有輕微的燙傷及擦傷,經包紮完成,確定一切無礙後,巽烈再度抱她回到車上。
「你的動作很純熟,你時常救人嗎?」紅衣忽地發問。
沉吟片刻,巽烈俏皮地回道:「你成功引發我潛藏的能力,你讓我開始相信我擁有當個英雄的潛能。」故意調侃他們兩人的微妙關係。
事實上,巽烈是感謝她的,是她讓他湧現前所未有的責任感,激發他性格中關懷他人的因子;至少,她讓他開始相信自己的大腦裡也有懂得緊張他人的細胞。
靜默了會,紅衣思考出他話中的含意,嘴角牽強地扯出微笑。「你是誇我好本事嗎?」
巽烈將車停妥,彎身從後坐將她抱起。「是啊,你好有本事。」
「嗯哼……」她靠在他肩頭上,微微虛應了下。
巽烈抱著她從地下停車場坐電梯上樓,開門入內後,紅衣被他抱放在沙發上。
一會兒,巽烈再度抱起她走進浴室。
「熱水。」他指著洗臉台內的熱水及毛巾對她說:「小心不要弄濕到傷口。」
紅衣呆呆地看了他一眼。
「衣服在你左手邊,穿好再叫我。」他彎下身面對她的臉,輕問:「聽懂我的話了嗎?」
見她微微頷首,巽烈才走出浴室,並且帶上門。
幾乎是無意識的機械動作,紅衣擦去一身的髒污,換上寬大的運動衣後,無感於腳上傷口傳來的熾熱刺痛,她逕自走出浴室。
隨即,她立刻被巽烈抱至沙發上。
「乖,把它喝下去。」巽烈遞了一杯熱牛奶給她。
看著她順從地喝下牛奶後,他安撫她躺下,撫著她的頭說:
「好好睡一覺。」
紅衣現在的模樣完全是驚嚇過度的後遺症。這一刻,巽烈才深刻體驗到她只是一個小女孩,她看起非常脆弱,彷彿像個極需要呵護的嬰孩。
紅衣閉上眼,腦中的思緒卻混亂不已,她睜開眼,對上巽烈溫和的目光。
瞬間,她所有受驚的淚水,委屈的心情頃刻爆發出來,她緊緊地抱住他寬大的胸膛,放聲大哭。
下山以來,她所經歷的一連串不順遂,教她終於像決堤的洪水般流瀉不止。
不知道哭了多久,她才冷靜了下來,淚水也濕透了枕頭。
「對不起。」聲音逸出喉頭,紅衣發現自己哭得聲音都啞了。
「好點了嗎?」巽烈將毛巾遞到她眼前。
「嗯。」她羞愧地低頭,警覺自己剛才抱著他嚎淘大哭的丟臉行為。
紅衣接過毛巾,狠狠地搏一把鼻涕,接著幾次數聲的大噴氣,逼出阻塞鼻腔中的天然膠質。
巽烈見狀,表情先是一愣,隨即輕咳幾聲試圖控制自己想笑的慾望。
紅衣將巽烈的表情完全看入眼裡,露出微怒的大眼。「你笑我?!」但不滿的語氣中沒有絲毫的委屈。
「我道歉。」語畢,他忍不住一陣朗笑。
「我哭得這麼難過,你竟然還嘲笑我?」她氣憤地站起身,俯視巽烈努力收起笑意的表情。
紅衣雙手插腰,一臉受傷的表情,旋即深吸一口氣,準備鏗鏘大罵的當口——紅腫的鼻前卻吹出一顆晶瑩的氣泡。
「啵」地一聲,氣泡破碎的同時,週遭的空氣凍結三秒後,一旁的巽烈即笑得樂不可遏,還撫著額頭笑得前仰後合。
瞬間,紅衣羞窘得想鑽個地洞逃跑。
她左手搖著榮登天下第一寶坐的紅鼻,右手抗議地捶打仍放聲大笑的巽烈,幾乎希望手上握的是把刀,好殺了巽烈這個惡劣狂笑的目擊者滅口。
「……原諒我……別生氣……」巽烈接下她的拳頭,伸起手頻頻表示自己道歉的誠意。天知道從他有記憶以來,何時這樣笑過了!他發誓從未有人能讓他這般大笑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