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頁 文 / 曲盈竹
該死的傅天佳就這麼拒絕了她,還預言了她的下場。
對姚遠這種天才型的歌者來說,他怎能體會她把一首歌唱爛了也得不到一聲稱讚,最後只能勉強靠合成樂器混音的難堪?她根本不敢唱現場,站在台上全靠她的厚臉皮與膽量硬撐,誰看得出她腿發軟?
有些東西畢竟不是努力就能得到的,音樂藝術尤其是,還有……愛情。她做什麼都一帆風順,要什麼都手到擒來,才感歎天下再沒什麼好挑戰的同時,她便在歌唱方面狠狠碰了壁,在姚遠面前也灰頭土臉!
十七歲的她從未受過這麼多挫折!他可知,她是帶著什麼樣的心情離開他?而他,又是帶著什麼樣的心情來找她?新鮮有趣好玩?她不想重蹈周舒寧覆轍,為什麼姚遠在她快要死心之際,又來撩拔她呢?
而她若有姚遠一半的才能,一定不會像他那樣耍大牌!唱歌這麼心不在焉……
是錯覺嗎?總覺得舞台上的姚遠老往她的方向看。
蠢蠢欲去的雙腿就這樣被他釘住不動,直到曲終人未散時,有位工作人員靠近她。
「小妹……呃,小姐,姚先生有吩咐,請你到西側門去等他,他甩開歌迷就去會你。」他一雙眼有如雷達般對她上下掃瞄。
卓妙麗戴著優等生面具,溫婉道謝。
離去前一堆「安可」聲,姚遠不知幾時才能脫身?唱那麼爛還有一堆安可,怪不得他混!
西側門的天空很暗了,看看表已經八點多,她還沒吃晚飯呢!該不該就趁此離開?她已經餓得很難受了!
「葛殷殷……想不到你真的來了!」這個聲音如幽靈一般,又憤又苦。
一股臭氣薰來,卓妙麗循聲扭頭,勉強從月色下認出他是那個三十多歲有如流浪漢的歌迷。
「你真的跟姚遠在一起,難怪不回我信!」他嗚咽著說:「我上次看到你本人,很高興你是X中的好學生、乖女孩,可是你……你太讓我失望了!」
「你怎麼會來這裡?」卓妙麗心驚肉跳,步步後退。
「我在『新意』一直等不到你,就來姚遠的演唱會看看,我本來不希望碰到你的,結果竟然真的看到你偷偷坐著姚遠的車來聽他演唱會!」他悲哀地控訴。
他的信裡除傳達仰慕之意,還諄諄告誡她別鬧緋聞,破壞了形象;又說她像極他的初戀情人,純潔漂亮如天使,不該被壞男人給騙了云云……卓妙麗覺得他精神狀態有些問題,便沒回信,哪曉得此時此刻他會像個幽靈一樣出現!
「我沒你想像那麼完美,我不是天使!」她冷靜地說。
「你不完美也沒關係!來之前我想過,你和姚遠如果有什麼關係,我就幫你脫離他的掌握。」他自言自語地說:「只要我得到你,那壞男人就不會要你了,然後你就可以乖乖待在我身邊,由我來照顧你……來吧!做我一個人的天使……過來!」
他朝她伸手,她向後退避。偷瞥一下左右,四周不見人跡,側門又沒開……
兩公尺半的牆跳得過吧!……都是姚遠選的鬼地方!她要求援也無人理。她慌什麼?不是一向扁人扁得很順手嗎?她伸手入包包裡……糟了!昨天拿瑞士小刀出來削果皮,忘了再放進去,今天真是她的衰日!
還好她有不錯的身手。出其不意捶他兩下,她聽到他悶哼著說:
「你這麼會打架,果然是被壞男人污染了!沒關係!我幫你洗掉身上的罪惡!」
看他的動作,她以為會有硫酸藥劑往她身上潑,腳步慌張後退,一不小心絆倒。然後她感到一陣嗆味撲鼻而來。雖然及時劈掉那塊沾了麻藥的毛巾,她還是吸入了一些,腦袋開始有些渾沌。跟著他臭烘烘的軀體壓倒了她,一雙噁心的手在她身上摸索。她用力掙扎,神智卻慢慢模糊,力氣也一點一滴地流失……
「妙麗!」
驚慌的聲音傳來,身上的龐然重物卸去,然後那男人「砰咚」一聲落地。
茫茫然間,卓妙麗感到身體騰空,彷彿是姚遠背她爬過牆,接下來她就無所知覺了。
第八章
醒來時,卓妙麗身處一個陌生環境——一張陌生的床上。
「啊!」她急喘喘坐起身,想到昏迷以前的事。
「放心,那傢伙被我揍得面目全非,已經沒事了。」床邊,姚遠安撫的聲音傳來,他朝她說:「很抱歉,我真不應該約你在那種地方,害你遇上危險。我不知道那邊的門已經關上了!」
卓妙麗揉揉額頭,戒備地瞪他一眼又低頭看看,幸好衣著完整無缺。她鬆了口氣的模樣和舉動,看得姚遠啼笑皆非。
「當我是色狼?」他故意歎口氣,套話問:「可見我那天真的做了什麼,對吧?」
「你想得美!就算你想,揍你兩拳你就『垂頭喪氣』了!」卓妙麗恢復過來,口吻鄙夷地說:「你還敢說對我沒興趣?喝醉了,還不是什麼樣的女人都行!照樣講那些噁心巴拉的話……」
「既然我喝醉了,那我所說的、做的,都不是本意。反正又沒得逞嘛!你就別念念不忘了!」姚遠既像鬆口氣又像失望地說。
那麼,他說她可愛、很久前就喜歡上她,都不是真心誠意?果然只是憑他鍛煉成精的風流本能?
驗證她的猜測,卓妙麗更是悵悵不平,那忿怨的模樣惹得姚遠滿腹委屈。
「女孩子不是都很喜歡對救命恩人以身相許嗎?你這是對救命恩人的口氣?」他試探地問:「還是,我那天說了什麼,得罪你了?」
「得罪倒是沒有,只是覺得……很肉麻而已!」卓妙麗故意作嘔帶過。「敢要我以身相許?你不是警告過於靖風,小心被告誘拐未成年少女?現在你該留著警惕自己了!」
「以前你還不是想對我霸王硬上弓……」姚遠的咕噥刷紅她的臉。他心一動。「那等你滿了十八歲,你願不願意到時候再報答我?」
曖昧的語意、挑逗的語氣和神色,震得卓妙麗芳心蕩漾。她隨即警惕自己,不!這一定是錯覺!這樣的眼神不可能對著她!姚遠只想逗著她玩吧?他一向只對有興趣的女人是這種態度,就像面對方幼柔。
「豬八戒!『老二導向』的動物!用下半身思考的淫蟲!」她罵。
「你恢復得還滿快的。」姚遠無奈地收回電力。「肚子餓了吧?要不要去上次去的地方吃東西?」
夜市嗎?他們半年多前去過的。卓妙麗看看表,她大概昏迷了一個小時。在姚遠住處洗個澡才與他一起出門覓食。
此情此景,依稀是半年多前往事重現。如今姚遠仍然是天王,卓妙麗卻已經不只是個小歌迷了;他們之間的關係也進展一大步,連緋聞都有,姚遠的態度更是明顯與上次不同。
「我吃不下了!」她推拒他遞上來的豬血糕。
「那我餵你。」他掐一小塊往她嘴裡送。
「不要!你幹嘛啦?當我是小孩子啊?就跟你說了吃不完嘛!」她嘟嘴,不小心打個噴嚏。
「冷嗎?」
他立刻脫下外套,往她身上罩,引得她不解半天。
「我沒說我冷啊!」她看看他,覺得自己好像被當成沒什麼行為能力的三歲小孩了。
「我是怕你感冒。」他溫婉解釋。
「安啦!女人的皮下脂肪比男人厚,也比男人耐寒,所以發生山難時,先凍死的通常是那個脫下衣服給女人御寒的男人。所以,你照顧好你自己就好了嘛!」她好笑地拍拍他。
姚遠並未因此停止他過於慇勤的照顧。他一路握緊她的手,人群擠時將她往懷裡摟,人少時也環住她腰不放。
噓寒問暖、呵護備至,連她老頭都沒他這麼囉嗦!
但他畢竟不是她老頭,這麼親暱的肢體碰觸,慢慢教她覺得不對勁了。卓妙麗一心想將之當成對小妹妹、對小歌迷的親切舉動,但她覺得根本是自欺欺人。
在彈珠檯前打玻璃彈子,老闆對他們的組合相當感興趣,身邊的客人也頻頻探看。一來他們年紀差一大截,二來她還穿著制服,姚遠的慇勤又這麼明目張膽,曖昧的眼色與問話就猛繞他們的關係打轉。
「你們不是兄妹吧?長得不太像哩!小妹妹滿十八沒有?這麼晚跟男朋友約會,爸媽不擔心?看你是X中的學生,不必讀書補習嗎?」有人問。
「甘是在做援助交際的?」這句竟是以台語發問。「穿這身來做有比較好的價錢?不然像你這款……人家怎會看得上你?」
「啪」一聲,卓妙麗一掌拍在玻璃板面上,不爽地叫:
「我媽死了!我老頭去香港跟他情婦風流快活,干你屁事!還有你!我做不做援助交際又干你屁事?要做也不會找你!」
真的!進演藝圈之後她就很少當眾發飆了,頂多背後玩陰的,找碴、刮車、攆人滾出演藝圈之類。可是……可是他膽敢說姚遠看不上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