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頁 文 / 曲憐
她想通過迴廊,李鐵生卻沒有讓開的意思,她不解地望了他一眼。
「為什麼方才不力爭到底?」他突然問。
「爭?」她更不解了。
「堅持妳的立場,不離開呀!我既然已經答應妳,妳是有權力爭到底,得到妳應得的報酬。」李鐵生擰著眉道。
聞言,文文先是錯愕,才猛地爆笑了起來,卻笑的有些淒厲。
「李少爺,請問一下,我憑什麼爭?我年紀雖比你小,可我還知道自己的身份地位,我有什麼權力爭?我不敢奢望李少爺會想要文文留下來,可若李少爺要文文留下來,為何方才又不挺身為文文爭取?我離開可以領五十兩,算不錯了!我還不至於……不知天高地厚,硬留下來自取其辱……」
看著她認命的神情,李鐵生的心氻由來地一疼。一直以來,他認為身為商人,最不該的便不懂得控制自個兒的情緒,因此這些年來,他一直堅持著這個原則;可自從見到在溪邊祼裎的那一幕起,自己不斷地背叛這些原則,是鬼迷了心竅?還是一時色迷心竅?抑是……
最後的一個想法,讓李鐵生一凜,一見鍾情絕不能發生在他身上!他不可能對一個才相識三、四日的女人產生出情愫。
「離開這裡後,妳打算如何過日子?」他提出問題,也試著轉移自己的思緒。
她的目光停留在他的臉上好一會兒,才道:「先找個地方安頓下來,然後找份可以餬口的工作……若這份工作無法維持我與秀秀的生活,我也只能……再將自己給賣了。」
是呀!再將自個兒給賣了!她將自己出賣個一夜,便可以得到五十兩,這樣的「皮肉錢」確實是好賺多了。她如此安慰自個兒那顆迅速下墜的心。
「再賣了自己?」李鐵生的臉色瞬時變成了鐵青色。想像有不同的男人的手撫著她那身細膩的肌膚,甚至擁著她入眠……他體內的血液立刻狂奔、燃燒了起來。
他赤紅著眼,用那雙大又厚實的手掌,箝住文文的手臂,忍不住對她吼:「妳要讓其他的男人……妳想成為人盡可夫的妓女?」
文文差點因吃痛鬆了手,讓背上的秀秀跌落下來。
她忍住痛楚,冷冷地看著他問:「難道五十兩就要買下我一生的忠誠,讓我和秀秀餓死街頭嗎?請李少爺放開我,你這樣抓著我,已經弄痛我了。」
他真自私,比同鄉的伯伯、伯母還自私!
李鐵生連忙放開她,並抱下她身後的秀秀。眼眸中突然閃著精光道:「李府當家作主是我李鐵生,我的決定,不會讓其它人左右!」
文文不解地望著他,「什麼意思?」
莫非她除了離開外,還有其它的路可以選擇嗎?
他不讓她成為其他男人的玩物!所以他決定了--
「我娘不讓妳留在李府,我就另外買個大屋,讓妳姊妹倆住進去,我會實踐我的承諾。」
她一臉的不敢置信。是什麼改變了他?
不論是什麼改變了他,她也只能隨波逐流,流向那對她而言最好的一方。
只是,或許這一生她都無法擁有安定的心……
***
一連兩日,李鐵生忙著張羅新宅的一切,文文則滿腹愁思地照顧秀秀。
看著秀秀一臉呆滯的臉,文文不禁想到,難道秀秀就這樣一輩子?
好痛,真的好痛!就像把刀,不留情地在她心上割劃過。
愧疚不斷地啃噬著她的心,她可以感覺到最後、最親愛的人離她遠去,即使秀秀仍在她面前。
文文不由得想問天,為何讓她愛、愛她的人一個個離她而去,獨留她一人?難道……她命該如此?克盡身邊所愛的人?一個都不留?
就只因為她愛他們?
因為她愛那些親人,痛楚才會那麼地深刻嗎?那麼她也不愛了,再也不要了!
第五章
在小佳的一雙巧手裝扮後,銅鏡上的那個女人,擁有著嫵媚的五官,豐潤白晰的肌膚,猶如開在鄉野小道旁妖艷花般的朱唇,只是眉目間帶著淡淡哀愁。
「這真的是我嗎?」文文無法置信地瞪著銅鏡問。
小佳笑笑地說:「是呀!小姐。」她拿了只李鐵生特地命人送來的珠花,為文文插上,「林嬤嬤說,化妝是可以讓一個女人變得更鈇的法術,真的沒說錯耶!看,小姐變得多美,如果到大街上走一圈,肯定會吸引許多男人。」
「小佳,我是李少爺的女人,妳忘了嗎?」
「說的是。」自覺說錯話的小佳,連忙補救,「小姐現在這模樣,讓少爺看到了,肯定會很心喜的。」
文文沒有興致搭話。
小佳接著又滿是欣羨地說:「小姐身上這些東西都是少爺命人特地做來的,沒想到少爺對女人家的東西那麼有眼光,喏,它們將小襯得多美啊!」
文文垂下眼,看著身上那套剪裁得既合身又精緻的衣裳,自知這些東西雖然名為她的,實際上,不管是衣裳還是首飾,真正的主人仍是出錢買下的李鐵生,就連她自個兒,也是屬於他。
哀怨?可悲?
是的,她居然跟那些沒有生命的東西一樣,是屬於某人的。
文文不禁幻想起,頭上的珠花若是用力的往地上砸,是仍完好?還是四分五裂?
突然,翠兒由外頭跑了進來,在看到文文變得那麼漂亮,不禁楞了一下,才連忙說:「小姐,少爺現在人已經在前院等著了,少爺要翠兒來請小姐快點。」
文文只得站起來。
「我已經好了。」她回頭對著小佳說:「等會兒,麻煩妳去幫我探望一下秀秀。」
翠兒匆匆忙忙地幫文文帶了件披風,才連忙跑到前頭為文文領開路,免得尚未習慣大戶人家建築架構的文文迷路了。
看到盛裝的文文,李鐵生滿意地點點頭。
伸出了手,淡淡地說:「上車吧!我等會兒還要跟陳老闆談生意呢!」
他瞥見翠兒及手上的披風,道:「妳將夫人的披風送上馬車後,就到前頭坐,今兒個妳就陪夫人出門。」
翠兒詫異了一會兒,才連忙照著李鐵生的話做。
待馬車開始往目的行駛,李鐵生才又對著文文說第二句話,「以後,除了在府內,我要妳都要像今天一樣,好好的裝扮。」
文文對他的話實在酉不解,她看得出他對自己這身裝扮並沒有什麼特別的好感,又何必要她做如此的裝扮呢?但這是他的「命令」,他乖乖地低頭允諾,「我會的。」
李鐵生一雙深邃的眼眸直瞅著她,不知在何時,她身上撼人的毅力消失得無蹤無影,宛如這世間已不再有任何事可以引起她的注意一般,連他在她面前也一樣。
對這點,李鐵生竟莫名的著急和生氣。
「妳在想什麼?」他問。
「沒什麼。」
「沒什麼?」若非這些夜裡他都擁著她入眠,他定會以為她在想著另外一個男人。可他仍不放心地問:「曾有男人讓妳在意過?」
雖然對這突如其來的問題感到不解,她還是乖乖地回答,「有!那是我們村長的兒子,叫阿文。」
她想她沒看錯,那雙本就深邃的眼眸,正因自己的話而變得更加深、更加冷
「他們一家子全都被土石給淹沒了,連屋頂也看不著。」那淒慘的一幕再次浮現腦海,令她一雙眉不自覺地糾成了結。
李鐵生覺自己好殘忍,逼她回想起那不愉快的過往。
「對……對不起。」他本能地撇開頭道。這是他頭一回向女人道歉。
「少爺沒有必要向我道歉,我只是……表示我的忠誠。」
即使文文講得很淡,李鐵生依然可以聽出她語氣中的嘲諷,只是不知道是針對她自己,還是他?
他失道文文在他們彼此間築了道無形的城牆,不知怎地,對這點,也感到相當的不滿意。可他又免不了對自己說:這不是很好了,她將人給了你,也對你獻出了難得的忠誠,感情既不在原先預定中,根本就不需去在意。
於是李鐵生沉思著,文文也不想開口。
也不知過了多久,當李鐵生自深思中醒來,才猛然發現,文文不知在何時已倚著他的肩,進入夢鄉。
看著她那安然的神情,李鐵生忍不住撫上她的容顏。
「分不清自己想要……是大忌,偏偏遇上了妳,我怎麼也理不清我到底想要什麼。」他喃喃自語地道。
***
文文望著滿山青翠,不由得露出一臉純真無憂的笑容。
再看看另外一頭,那是她再熟悉不過的景象--
對了,娘!她好久沒見到娘了,她要回去看看她……
突然,她發現自己已站在自家門口,而皮膚黝黑,老是穿著那套常年不變的粗布衣的娘,及背部因工作而有些彎曲的爹爹,都正對著她招手呢!
聽到他們正叫她回家吃晚飯,令她感到……安心。
文文心情愉快地抬起腳,想要帶著一直跟在身邊的秀秀衝進爹娘的懷裡,突然眼前的景象猛然一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