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頁 文 / 秋晴

    直到晚餐，他刻意帶她進洗手間，用稍稍改造過的水箱裝置，持續不斷地發出干擾雜音後，他才開始交叉雙臂，像個威武的門神冷冷地瞪著她。

    「嗯……欽……」黑亮的眸子左瞟右看的，戎紜心知道他說過要算賬的，只是剛吃飽就進廁所算賬，會不會太不衛生了一點。

    隆隆的輕微水流聲中，他的聲音帶著怒氣，「說！是姓龍那傢伙教你這種蠢法子，教你白白來送死的嗎？」

    「不是龍哥！」黑圓的眼略帶不甘地瞅著他，小嘴也跟著嘟起，「是我自己想來救你的，誰教你……

    誰教你……」一想到那個時候、光碟裡的他教她忘記他時，她就忍不住那種熱熱辣辣的感覺湧上喉間。

    她低下頭，哽咽道：「為什麼要我忘記你……」

    灰眸帶著淺淺的錯愕，看著她，良久，他才輕輕地瞇起眼，歎了口氣，「原來你還是看到那光碟了，我以為你至少要過個十年才會去整理你的背包呢！」

    「我沒這麼不衛生吧？」

    「哼！你說呢？早知道你會蠢蠢的跑來，我就不該錄那片光碟！」

    「啊？」

    他凶巴巴的語氣教她猛然抬頭，瞪向他，本以為他真的在生氣，卻在那雙溫暖的灰眸裡捕捉到了一絲笑意。

    那篤定，教她心安，更教她好得意，「來不及了！哼！其實你很高興看到我對吧？少嘴硬了！」

    陰緋揚挑起一邊眉。為什麼他突然有種被剝奪掉掌控權的感覺？

    「你做錯事還這麼得意？你有沒有想過，萬一他們拿你來威脅我的話，那不就……你……你幹嘛？」

    面對她突如其來的擁抱，兩隻柔嫩的手臂張得大大的緊擁著他，他有點錯愕。

    「幸好……」戎紜心好用力、好用力地抱住他，小臉在他依然交叉在胸前的手臂上磨呀蹭的，感受著他教人心安的體溫。「我本來以為你不喜歡我……」

    陰緋揚看著她，突然發現這是他第一次有那種被人緊擁不放、好像一輩子都不打算放手的感覺。

    灰眸淺淺地瞇了下來，深柔的情意幻化成迷濛的光芒，在眸底閃爍。

    「我是不喜歡！」

    「啊？」他的話教她的身子一僵。

    他掙脫開她的擁抱，空出兩隻手，反將她抱在懷裡，略帶鬍子的下巴就這麼擱在她頭頂，輕輕地摩挲著。

    「我不喜歡你的莽莽撞撞，總是教我擔心！我不喜歡你的衝動，總是教我不知道該怎麼對你才好！

    我更不喜歡你的吻……」

    「嗯？」心安了！貼著他的胸膛，她靜靜地聆聽著他狂熱又溫柔的心跳聲，「我愛你……」她低啞的道，毫不保留、也沒想過，當陰緋揚聽到了會是什麼感覺，她只知道自己有股非說不可的慾望，她得說，一定要說，就是現在！

    美麗晶亮的眸子抬起來，看著陰緋揚，他臉上那種無法分辨的神情，教她心慌意亂。

    「阿心……」

    「你什麼都不用說，我說過，我要當你一輩子的家人，我要保護你……」她不想聽到他說什麼帶有拒絕含意的話，可她卻沒注意，當她加了後面那一句話時，他的灰眸裡閃過一絲黯然。

    家人？他並不懂家人到底是什麼！愛對於他來說更是陌生啊！

    ※※※※※※※※※

    在古堡裡等著陰緋揚跟戎紜心的依然是各國的代表，而且這次還多了一個陽如成。

    這次跟上次不一樣，多了戎紜心，他們顯然認為應該會很容易就能控制陰緋揚，所以他們沒有綁住他，反而還請他們坐在看似舒服優雅的骨董沙發雙人座上。

    他們一排人站在前方，後面則是個用白布所遮蓋的大東西，看起來像是某種儀器。

    陰緋揚看著表情各異的人們，狹長的灰眸裡始終凝著一股冷意，但他溫熱擱在戎紜心腰上的大手，卻完全沒有要離開的意圖，相反的，那股濃得發燙的保護欲，連瞎子也感受得到。

    「你來這做什麼？又來哭給我看嗎？」他的聲音毫不隱藏輕蔑，父子間的血緣已經被決然的恨意所取代。

    戎紜心抬頭，凝著水光的黑眸掠過一抹擔憂。

    她喜歡看到他的笑，不喜歡看到他的恨。忍不住地，小手暗中輕拍了拍他的大腿。

    不要緊的！有我在！這是她的意思，陰緋揚收到，給了她一個淺笑的眼角眸光

    陽如成那雙狹長的眸子閃著陰狠老練的光芒，「看來你跟你未婚妻的感情很好嘛！昨天一整天夠你們敘舊了吧？我們要的程式呢？什麼時候出得來？」

    戎紜心瞇起眼睛，猛地站起身，她無法置信天底下竟然會有這種父親。

    「陽先生，你這樣太過分了，我說過，那程式需要補救，而且主程式雖然在緋揚的身上，但這裡沒有適當的……嗯……配備……」艱難地說完這句話，她像是突然被抽光了力氣，再也站不住，因為前面那個大白布籠罩的東西被人一把掀開，裡面赫然是她熟悉不已、已經跟她相處過一個多月、本來擺在水泥屋二樓的工作站。

    反倒是一直冷著臉的陰緋揚，這時候卻安慰似的輕拍了下她的肩膀。

    「好吧！」他倏然起身，「既然東西來了，你們也成功抓住了我最重要的人，看來我不幫你們把程式寫出來，是不行囉！」

    「啊？」眾人面面相覷，你看我、我看你的，沒人想到竟會有這麼好康的事情發生。過去一個多月以來的威脅利誘，竟然在這一瞬間有了大逆轉。

    「怎麼？還是你們不想要程式了？」

    「要、要、要！當然要！」凱薩琳是第一個出聲的，其他各國代表也跟著紛紛點頭附和。

    「但我有條件！」

    「條件？！」

    一旁的戎紜心眼一瞇，不好的預感從心中升起。

    這對話好熟悉！而且，她有預感，一點都不會想聽到接下來的話。

    「對！條件就是你們要把我這位可愛的未婚妻送回台灣。」

    哦！老套了。戎紜心垮下臉來，忍不住道：「這麼老套的話，實在不像你平日該有的水準。」

    陰緋揚瞪了她一眼，但重要的還是對面那群人，所以他的目光還是移向他們，「怎麼樣？答應嗎？」

    他信心滿滿，因為麥克的攻防程式龐大而且複雜，原始程式雖然都在他們搶來的硬碟中，但要組合成一整套可以應用的程式，還是非得他這個設計者親自動手不可。

    「這個……」

    陰緋揚眉一皺，他沒想到竟然會看到那些人猶豫遲疑的模樣。

    「陰先生，這我們恐怕很難答應！」說這話的是主席，他溫文的模樣，正好適合說出這個消息，「因為戎小姐已經給了我們一半關於程式的架構層級了，她曾經警告我們不要上你的當，她說這程式有一半是她寫的，如果你們兩人……呃……有任何一方不在的話……呃……」說到這兒，他就說不下去了，因為陰緋揚全身散發出來的氣勢幾乎可以引起一陣大爆炸。

    陰緋揚瞪著滿臉無辜的戎紜心，咬牙切齒的，「你……」他處心積慮要把她推離危險，為什麼她卻一直要跳進來？

    「都跟你說那理由太老套了嘛！」戎紜心聳聳肩，挪了挪屁股，想要離他遠一點，他看起來就是一副準備掐死某人的模樣。

    「老套是嗎？我看我們有必要好好地談談了！」

    說到最後幾個字時，陰緋揚幾乎是從緊咬的牙關中迸出話來的。

    第十章

    再怎麼說，多國聯合的好處，就是經費充裕。

    在陰緋揚不甘願的承諾配合之後，他們竟然弄出了一個跟在台灣極為類似的環境。

    就在古堡的近郊，他們找了一棟有游泳池的花園洋房，並且貼心的給予週遭約百公尺左右的空曠，讓戎紜心跟陰緋揚幾乎有那種這裡就是他們本來住的房子的錯覺。

    而更教人驚喜的是，他們竟然把抓到的灰狼也放了過來。

    這一切的一切，都讓戎紜心有種錯覺，幾乎以為是那一個月相處的感覺，只除了陰緋揚始終沒給過她的好臉色外，甚至都過了一個星期，他每晚都還去睡沙發，甚至連個吻都沒給過她

    而戎紜心，也只有白天陪在他身邊、看他寫程式時，才有點比較快樂的感覺，其餘的時間她幾乎都被一種難以形容的孤獨感所佔據。

    所幸還有灰狼在，所以她比在台灣的時候更努力地培養著跟灰狼之間的友誼，包括在游泳池跟它一起玩水。

    陰緋揚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他倚在落地窗前，凝望著戎紜心坐在游泳池邊玩水的背影。

    月光下，那人兒有著漂亮光滑、沾著水珠的裸背、細嫩而水光淺映的皮膚，短而俏麗的濕發。

    他看著她，那纖細的手臂在水裡晃呀晃的，沒事掬起水潑向前方的灰狼，然後看著灰狼甩頭，她又兀自笑個不停。

    陰緋揚搖搖頭，沒發現笑意掛在自己的嘴邊。

    他都忘記一開始他是用什麼心情在氣她了，現在看著她，他只感覺到好深好沉、再也無法忽視的渴望，從身體的最底層躥燒起來的大火，灼燒著他無法壓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