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頁 文 / 秦君行
「我不想說不行嗎?」他冷冷的睨她一眼,眼神隱隱約約充斥著令人不解的怨怪。
椎名悠月知道自己這會兒鬧脾氣的舉止相當孩子氣,若教別人看了,肯定要跌破眼鏡;但在她面前不同。
任他再怎麼怒髮衝冠,她仍是不曉得他為何而發火,為此,他真的氣悶。
「椎名先生……你在生氣嗎?」她壓低頭顱偷覷,提心吊膽問道。
他氣瘋了!恚怒的眼掃向她,「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在笑?」白癡,真的是白癡!
他真不該留她下來的!
早在第一眼看到她,他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之時,他就該警覺到她是個麻煩人物了,而他卻仍留下了她!
這叫什麼?自作孽不可活!這句話將他的心境描寫得淋漓透徹。
那張臉、那副表情,總在挑戰他向來自持的冷靜沉穩。她成功地扭曲了他的原則,而他至今未知她究竟擁有怎樣的魔力,又或者一切只能歸咎於自己不正常的亂序?
「出去做你的事!」他惱怒吼道。
乃馨侷促的站著,任他咆哮,「可是春嫂說我的工作就是整理椎名先生使用的房間和書房......」
椎名悠月瞇起雙眼,捺著性子問:「是不是得到答案你就走人?」
「你肯告訴我了嗎?」乃馨欣喜的抬頭,聲音在飛揚,一對上他陰暗的表情,趕緊捂上嘴巴。
「我母親的家族在日本算是小有名望,當初我父親極度迷戀我母親,為了擄獲芳心,不借放下驕傲的身段,不顧家人的反對,硬是答應頭胎從母姓的條件。之後我父親更因明白女人愛美的心理,再同意我母親不再生育的要求,因此我家只有我這個不孝子。」椎名悠月輕描淡寫說了個大概。
「哇……好美、好浪漫喔!」雖然他說得極沒感情,乃馨仍沉醉在他們的故事之中,面露欣羨。
如果有個男人肯為她做那麼多,她的人生便再無所求……她目光不由自主望向了身旁的男人,羞澀地怯怯竊笑。
「你用什麼眼神看我?」椎名悠月斥道。她的目光令人不自在,全身起了疙瘩。
然而,掛在她唇角那抹幸福的甜笑,竟讓他的心湖泛起陣陣歡悅的漣漪;她因他父母的故事而覺得幸福,而他卻因為她的笑容有了同樣的感覺……這未免太荒謬了!
「沒……沒有啊!」她矢口否認,將心底的想望偷偷藏了起來。
做人要懂得知足,能夠待在他身邊,已經是她以前想都不敢亂想的美夢了,她還是不要太貪心、太不切實際,才不至於失落越大。
她還是努力享受現下擁有的幸運吧!
「我說完了,你也可以出去了!」
「好。那請椎名先生有任何的需要再叫我一聲。」說罷,乃馨帶著笑意蹦蹦跳跳地離開房間,徒留椎名悠月一人瞪著慢慢合上的門板生悶氣。
她真的就這麼走了!
這是怎麼回事?為何他會有被利用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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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嫂!春嫂……」氣急敗壞的叫喚自二樓隨著主人飄下來。
椎名悠月踩著憤怒的步伐,迅速地下樓。「春嫂!」
「來了!來了!」春嫂一手握著鍋鏟、一手拿著鍋蓋,上氣不接下氣地自廚房跑了出來。
「少爺,你叫得那麼急,有什麼事?」她三魂七魄全給嚇飛了,就因為他的索命連環叫喚。
「這句話該是我問你的吧?」椎名悠月睇著她,滿肚子無處發洩的怨氣。「最近是不是我爸交代給你的工作量太多,讓你壓力變大,身體負荷不了,才會做出一些失策的決定?」
「沒有啊……」他突兀的問題,教春嫂心生不安。她該不會要在步人中年的現下失業吧?
「那你做什麼將我的相片本子拿給她看?」椎名悠月耿耿於懷這件事,萬般介意乃馨那瘋瘋癲癲的個性。
剛才他不知哪條神經不對勁了,雙腳自有意識的走去二樓走道盡頭她的房間,站在門外看著她朗誦他的每篇報導,笑吟吟的模樣竟令人產生驚悚的感覺。
「她?」春嫂一時會意不過來。
「康乃馨!」他咬牙切齒地讀出她的名字,似乎快被她搞瘋了。
外界說他有冷靜思考的頭腦,沒有人可以左右影響的邏輯分析能力,他向來也以此自豪,可是這所有的所有,一碰上康乃馨全成了派下上用場的圓圈泡沫--美則美矣,卻一無是處。
春嫂恍然大悟的露齒而笑,很欣慰的說道:「少爺,你不曉得乃馨多有心,她是所有應徵者中對你的喜好興趣最瞭若指掌的耶!」
「就是那樣才恐怖!」三不五時就衝著他傻笑,誰看了心裡不毛?
「可是我以為找一個最瞭解少爺喜好的人會是最好的……當初就是因為競爭者眾多,我才想出測驗這個好辦法……」春嫂原為自己聰明的腦袋洋洋得意,聽到他這麼說,難掩心虛愧疚。
「什麼測驗?」椎名悠月心泛不安,頭痛欲裂,覺得自己快被這群人搞瘋了。
「就是考二十題填充題啊!一題五分,二十題都答對就一百分。」
椎名悠月不禁瞠直雙眼,「你出了哪些題目?」他拚命壓抑著脾氣,怕一個失控會對著功在梅家的管家嘶吼。
春嫂首次面對椎名悠月如此駭人的猙獰表情,嚇得花容失色,差點抱著一旁的骨董大花瓶喊救命。
她家少爺還好嗎?會不會吃錯藥了?要不然怎會反常得厲害?
她看著他長大,雖說他一直在國外求學,但該瞭解的,她自認都很明白,她發誓,她真的沒見過冷冷淡淡的少爺失去氣度大叫的模樣。
難道那天老爺的疑心不是偶然也非湊巧,乃馨真的教她家的少爺轉了性子?!
那個除了賭博時候充滿熱誠,其它時刻皆是興趣缺缺的少爺,竟然也會有其它的表情……真是想不到啊。
發現自己又出現令人不解的情緒,椎名悠月懊惱又火大,急著想要掩飾,「春嫂,我在等你回答。」他試著找回平素徐緩的說話方式。
搞什麼!
為何事情只要扯上那個小白癡,他的所有情緒就全然不由自主,彷彿被一條看不見的絲線牽制著一舉一動。
「少爺,我只是問一些很基本的問題,像是你的出生年月日或是血型興趣等等……」春嫂全身緊繃,用字小心。少爺已經不若往日她熟悉的樣子,她擔心一不小心誤觸地雷就慘了。
「只是這樣?」
「是啊……」明明僅是這樣,一對上他的眼神,春嫂卻又莫名的心虛。「少爺,厲害的人不是我,乃馨真的很不得了,我覺得她根本是全世界最瞭解你的人了!」為了加強可信度,她的瞳眸放大、表情染上誇張,加油添醋的說:「我出的二十道題目,她完全答對就算了,甚至還能說出少爺在拉斯維加斯喜歡去什麼餐廳吃飯……」
椎名悠月冷冷嗤聲,「那些八卦從一些報導就能知道!」要不然美國的狗仔隊靠什吃飯!
「可是她很有心啊,一樣大家都可以看到的消息,卻只有她一個人記得牢牢的。這不是代表她最能勝任這份工作嗎?」
椎名悠月驀地領悟了這段談話的重點,內心乍起洶湧波濤,若有所思的盯著春嫂不放。
「少爺……你怎麼那樣……看我?」春嫂不對勁地扭來扭去,又是撥頭髮又是摸臉,全身泛起了不安的疙瘩。
說也奇怪,今天之前,她是巴不得對待每個人皆是不冷不熱的少爺多看她幾眼,畢竟那是每位女性夢寐以求的奢想;即使她年過半百,但虛榮心不減,能夠獲得風靡全世界的賭帥的注目禮,那是多麼幸運的一件事,她或許會因此成為女人的公敵、引來公憤呢……
可是先前覺得驕傲自豪的事,現在再也不這麼認為了--她畏憚少爺除了冷漠之外的每一種表情。
清清喉嚨,故作無事狀,椎名悠月旁敲側擊的探問,「你說康乃馨知道很多我的事?」
「嗯。」
「看起來不像臨時惡補嗎?」
「臨時惡補哪來那麼猛的功力!乃馨對少爺的一切事情根本是背得滾瓜爛熟!」
「是嗎?」聽到春嫂的回答,稍早的不悅不翼而飛,優越的男性自尊重新得到了肯定,椎名悠月緩緩的扯開嘴角,輕輕勾起似笑非笑的完美弧度。
說什麼幫朋友要照片、她的朋友很仰慕他……真的有人想要他的相片、有人很仰慕他,但那個人根本不是她的朋友,而是她!
春嫂回答得太好,她的適時解惑教他的心情重新飛揚了起來。
小白癡怎可能不在乎他?從沒有女人能夠抗拒他的魅力……以往那麼不屑的事,如今他卻為此志得意滿。
因為這個發現,椎名悠月上樓的腳步輕快了些,看得春嫂丈二金剛摸不著頭腦,茫惑不已。
第四章
夜色如濃墨,潑灑台北盆地,遠離萬家燈火與馬路霓虹閃爍的市區,梅家位於天母的別墅,在夜裡顯得格外冷清與寧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