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頁 文 / 喬雲

    果然，他抱著他們的女兒來到她的眼前。他瘦了，眼底有很深的憂傷，她知道，這些日子，他一定也不好過。

    「玉娘——」她一手抱著女兒，一手握住她的手。「玉娘——你瞧瞧我們的女兒，真是可愛，她像你一樣的美麗。」

    「你好嗎？」她氣若游絲的問著。

    「我很好，別擔心。」他疼惜地順著她的頭髮。

    望著他柔情的眼眸，她想哭。

    「玉娘，這些日子苦了你。」

    「我——」她不覺得苦，只是想哭的衝動不斷地在心中翻湧，在她開口的瞬間，猛地激起萬丈浪，衝破她的眼眶。

    「別哭——別哭！」

    他試去她的淚水，但她的淚水卻仍是拚命的往外狂瀉。

    「別哭了，那會傷心又傷身的。你好好的靜養，過些時日我再看你。還有，你要好好的照顧我們的女兒，名字我想好了，就叫——程玉。」說完，他低頭逗了一下懷裡的女兒。「玉兒，爹送給你個禮物。」他拿出一隻綁著紅線的玉珮，掛在她的小脖子上。

    在這短暫的時間裡，充滿了天倫和樂陶陶的溫馨。然而，柯冰玉卻是怔怔地僵住了。她不是不喜歡程子湘臉上那股「有女萬事足」的表情，而是她意識到她的日子又將回復寂寞。

    「玉娘，我的時間不多，得走了。」

    她堅強地點點頭。「你多保重！」

    說完，她閉上眼睛，拒絕呆望他消失的背影。

    他在她的額頭親了一下，輕輕地掩上房門。

    淚水再也積壓不住……

    濕透了她苦了的心。

    她知道，他這一走，她需要的是更多的等待。

    ００

    程玉滿月的這天，南宮旭來到了「梅苑」。

    乍見故人，柯冰玉笑得好不開心。

    福嫂和翡翠端茶迎客，神情也至為愉悅。不過，南宮旭卻帶來了壞消息。

    「嫂子，這次我們是受子湘之托而來，如果你繼續待在『梅苑』的話，可能會有立即的危險，所以你要帶著小孩馬上跟我離開。」

    「那子湘呢？他有沒有危險？」

    「這我就不清楚了，他只是找人捎來口信，交代我來接你離開，你趕快收拾、收拾吧廠

    她的笑容在臉上打結。要她離開她第二個家「梅苑」，天知道，她有多捨不得呀！她的惡夢從這裡開始，卻也在這裡消失；她的愛情城堡在這裡穩固建立，她未來的希望也在這裡；在滿是素梅紅杏的窗紙上，她期待今年梅花能再開，她可以和子湘享受雪中梅景，她更要他們的女兒在這裡留下成長的足跡……而今，他的子湘卻要她離開這個她寄予無限希望的地方

    她捨不得呀！

    但，她又能如何呢？她只有聽從安排。不能幫助子湘對抗他外公，最起碼，她不要造成子湘的負擔呀！

    雖這麼想，但她還是捨不得呀！尤其是福嫂和翡翠，她們有情有義陪她度過她最寂寞的日子，她實在是捨不得她們呀！

    翡翠邊哭邊收拾著，待收拾好，已經哭紅了一雙眼；抱著小孩的福嫂也好不到哪裡去，垮著一張臉，眼眶裡滾著兩滴要掉不掉的淚珠。

    「夫人——翡翠不能再服侍你，你自己要多保重。」

    「夫人——玉兒小姐的東西，我全裝在這個包袱裡。」

    「謝謝你們。」她的眼眶也紅了。

    「你們別哭了。」江萍勸著，聲音硬咽。

    南宮旭面對一堆哭泣的女人，手足無措地說道：

    「好了，大家別弄得生離死別似的，以後還有機會見面！嫂子，咱們也耽擱好一會兒了，該上路了。」

    在他的帶領下，她竟然是回到了她的故居——柯家宅院。

    她一陣心喜，衝進去。「娘——娘——家寶——家寶——」她抱著程玉，努力找尋，卻沒有任何的回音。

    「別找了，他們早就不在了。」南宮旭在大廳攔下她。

    「這是怎麼回事？我娘和弟弟呢？」

    「哦——子湘從你娘手上買下你家這棟宅院後，聽說你娘就帶著你弟弟到北方去了，至於是到哪兒去了，那就不得而知。」

    她心想，大概是她娘怕她有一天被程子湘拋棄後，會回來找她，向她討回她的賣身錢，所以才北遷吧！如此想來，倒也滿符合精打細算的柯夫人，她也就釋懷了。

    「對了，子湘呢？你見過他嗎？他好不好？」

    南宮旭笑著搖搖頭。「你的問題還真多呀！」

    「我——」

    「好啦，跟你開玩笑的，我跟他見過一次面，他很好，可能已經取得程浩東的信任；聽說下個月他就要和蕭夢芸舉行婚禮。」

    「婚禮？」柯冰玉不可置信地看著他。

    「是呀！」

    她一聽，耳中立刻嗡嗡作響，徒地眼前一黑，她便昏了過去。

    「喂——喂——我還沒說完，你怎麼就昏了呀！」

    南宮旭眼快的扶住柯冰玉和孩子，死搖活搖地將她弄醒。

    她一醒，馬上嚶嚶哭了起來。

    「唉——這是子湘的權宜之計啦！不這麼做，程浩東就不會信任他，讓他接手程家所有的產業；他若無法接手程家的產業，那就沒辦法在一夕之間瓦解程浩東，報他殺父弒母之仇，更不能讓你們母女平安活到此刻……」

    「這是怎麼回事？你快告訴我……」柯冰玉梨花帶雨地急嚷。

    「他沒告訴你我們這偉大的計劃嗎？」

    「沒有啊！」

    「唉，糊塗——糊塗——叫他保密，居然連你也一起蒙了，而你就那麼相信他．不怕他跑了，」南宮旭跳腳愣看她。

    「那你快說呀！急死人了……」

    她快速地點點頭，只希望他趕快把話說完。南宮旭很識趣，繼續說道。

    至此，柯冰玉才完全明白子湘的復仇計劃，同時也明白他隱瞞這些事，只是因為他疼她，怕她擔心的苦心。從頭到尾，他一直都是那般呵護她呀！

    望著柯家大廳，佈滿了塵埃，她眼光泛著淚光。

    「那子湘他好嗎？」

    「別擔心，死不了的！」

    「南宮大哥，謝謝你——」

    「算了，算來都是自己人，別肉麻兮兮的。對了沒有問題的話，我要先走一步了。」

    「我——我還有個問題。」

    「還——還有問題呀？」南宮旭搖搖頭說：「真服了你！問吧，有什麼問題？」

    「你乾妹妹是誰？」

    「瑤華呀！」

    「瑤華又是誰？」

    「唉——瑤華就是當今皇上的妹妹，瑤華公主。」

    「你怎麼會認識她？」

    「不提也罷，我們的這緣，女湘知道，我先賣個關子，讓他有空再告訴你。我趕了那麼多天的路，很累了，好心的你，可不可暫時先饒過我？」

    「對不起，我不知道你——」

    「得了、得了，你只要照顧好自己跟小孩，我就要謝謝你了。好了，我要到香翠樓找我乾妹妹逍遙快活去了。」

    說完．南宮旭一溜煙，便消失在柯家大門。

    柯冰玉坐在大廳裡，愣了好久，直到懷中的孩子嚎啕大哭，她才如夢初醒。聽過南宮旭的一番話，她心中吊高的大石降了一半，心情也為之輕鬆不少。她抱起了孩子，步入她的香閨，膽腦中卻始終纏繞著一個問題——

    南宮旭的乾妹妹怎麼那麼多呀？

    嗯！待子湘歸來時，她一定要問個清楚！

    第九章

    試問窗間九九圖，

    余寒消盡暖回初。

    梅花點遍無餘白，

    看到今朝是杏株。

    等待的日子，承著窗紙上的紅梅的增加而顯得漫長。

    滄海桑田，很多人事物隨著時間的流逝而變得不同；就像杭州的早早市，一會兒吆喝聲充斥，一會兒又回復特有的平靜與期待，但值得慶幸的是，它的改變會是因為柯冰玉。

    柯冰玉又當起小兄弟來了。

    不同的是，這回小兄弟身旁多了個小伴——她很乖，這是所有人由衷的讚美。因為，唯有這樣，他們佔盡便宜的交易才能順利進行，更甚的是，他們「忙」得連問小兄弟的娃兒是怎麼來的機會也沒有。

    現實！

    不過這並沒有影響柯冰玉助人為樂的雅興。

    在眾人爭相「卡」位的時候，遠遠地來了一位穿著斗篷白衣的男人，手上捧著一匹白絹；但由於大家都太忙了，以致沒人注意到他的出現。

    只有那小娃兒，睜著黝黑靈活的小眼珠子，在他鬼臉的逗弄下，可愛地笑了起來。

    不過，當柯冰玉結束買賣時，那戴著斗篷的白衣人，卻隱身尾隨著她。

    她帶著娃兒，慢慢地走到「梅苑」的牆外。

    每一次，當她思念子湘思念得緊的時候，她總會覺得自己幾乎要忘了梅苑的樣子，她便會心急地來到這裡。

    或者，當她覺得她日夜等待的人兒的影子縮小、甚或模糊時，她也會來到這裡。

    梅苑依舊大門深鎖，鎖上沾著厚厚的一層灰，好像有一世紀那麼久沒有人進出了。這份景物依舊、人事竟全非晃悲哀，不禁淒涼了她的心。

    她抱著程玉，站在牆外，腦中想的全是子湘的影子。

    「玉娘——」

    她心猛地一震那是她熟悉的聲音呀！

    「玉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