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頁 文 / 喬雲
柳英川斜睨她,眼裡隱藏深意。他和江萍相處這麼久了,她那一點女人心事,他當然明白;只要是女人,很容易就會被程於湘迷人的風采迷倒,江萍也不例外。但此刻他不頗觸動她的心事,只好虛與委蛇。
「他的風流帳多得很,我相信柯冰玉很快就會論人被他遺忘的命運,就像恰春院的司馬嫣紅一樣,當時他對她不過是一時好奇,等新鮮感一過,好奇心沒了,就會像獅子撕爛獵物享用完最甘美的部位後,食慾大減,然後,他會毫不猶豫的離開那堆無趣的肉屑。」
「不!」江萍冷冷的推翻他安慰式的說法。「他從來不會把『喜歡』這兩個字搬上嘴邊來說,也從未承認過喜歡哪個女人。哪今他既然對她不一樣,就表示他不會將她當成獵物撕爛,她也不會成為他不屑一顧的肉屑!」
「是嗎?」
「不是嗎?」
在江萍的逼視中,他只好承認說道:
「清姿雅質,獨殿眾芳,秋江寂寞,不怨東風,她的愁,她的怨,如榮蓉出淤泥,正是子湘所追求的淒美——看來,這世間女人,又要多了好幾顆破碎的心!」
江萍心有慼慼焉,笑也淒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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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在回房的長廊上,柯冰玉的心情變得複雜——
程子湘安排的「見客」活動,並沒有她想像的「初夜」招標大會,讓她成為眾矢之的。相反地,她能感受到他待她有如上賓,溫柔之外,又給了她認為沒有資格擁有的——尊嚴。
「你家裡的事情都處理好了嗎?」他聲音很溫柔。
「好了!」
「還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地方嗎?」
「沒有了!」
「你不用回答得這麼快,如果你臨時還想到什麼事情沒辦妥,可以隨時提出來,只要是我做得到的,一定全力以赴!」
「謝謝!」在他們交易成立之後,他額外付出的關心,是值得她道謝的。
「喜不喜歡這裡?」他似是對他的安排很滿意。
「對我來說,在哪裡都是一樣,因為我別無選擇。」
她漠然的聲音,有如蕭瑟的秋風,哀怨而淒涼,刮走了他臉上的笑容。尾隨走進她房間後,他不明所以地問道:
「怎麼?聽你的口氣,好像有點後悔嫁給我!」
「對不起,不是嫁,而是賣,你是一個訂過親的人,請你留一點餘地給我,讓我活下去,我不是三歲小孩,不要拿這種笑話來唬我!」
「這些在你願意賣身之前,不是都已經知道了嗎?」
「是的,我是都已知道了,但是我不知道,你就是鼎鼎有名的程大公子——」
程子湘明白的笑了笑。「怎麼?你怕我會對你始亂終棄?」
「敢來,我就不怕。程大公子是開當鋪的,」她冷笑一聲。「殺頭的生意有人做,蝕本的買賣沒人做,你想要從我身上拿走什麼,就拿去吧!」
「哦——你倒是說說看,我要什麼?」他挑高雙眉,曖昧地笑著。
「你——」她臉漲得紅紅的。
他捧起她發紅的臉蛋,哈哈大笑起來。「雖然你曾經答應過我會心甘情願跟著我,但我知道那並不容易,不過,我一定會讓你心甘情願地跟著我的。」他放開她的臉,轉而低首凝望她。溫柔的說:「你家所發生的一切事情,我都已經知道了,而你此刻的心情我也能體會一、二,所以在你心情尚未好轉之前,我是不會勉強你的。但你要記住,你是我的人,我要的是一個活得快樂的你,這——就是我要的!」他輕聲一笑,語氣更柔。「或許以後你會明白得更多!」
這種宣告太曖昧,也太可笑。如果她生下來就是一個女奴的話,她會痛哭流涕的感謝他的大恩大德:可惜她不是,她也是有人疼、有人愛的好女孩。他對她好,充其量也不過是要想要一個聽話的女奴罷了!想起他曾經如惡狼般地狂捲她的初吻,她更確信自己的想法。況且,花那麼多的銀兩買下她,會像是買花一樣,純欣賞而已?若不是她癡人說夢,那他就是天下第一號大傻蛋。
嘻!傻蛋?她覺得在他除去那侵略性的神情後,確實是有那麼一點。
冷不防傻蛋變以「色」蛋,從背後抱住了她。
「冰玉,你真美!」他的胡碴在她耳後輕輕廝磨著。「以後,我要叫你玉娘,好不好?」
她閉上眼,沒有掙扎,因為她知道被他摟抱是她應盡的義務。
「玉娘——你知道我為什麼要你?」
她仍然沉默著。
「因為你美,美得像一塊完美無假的白玉,清絕高雅……」
她更閉緊了眼,不忍再聽他的花言巧語:但程子湘卻像著了魔般,滔滔不絕地訴說著他心底的真心話。
「因為你美得如秋艷芙蓉——」
他輕柔耳語,溫熱的鼻息聲,放送一陣強過一陣要將她融化的熱力。
當他的舌尖溫潤著她的耳根子的時候,她嬌軀微顫,莫名的思潮猛地蕩起洶湧波濤,衝擊著她的心岸。
是燥熱感讓她變得迷惘不安,甚至讓她忘了不該聽信他的花言巧語。
「千林掃作一香黃,只有芙蓉獨自芳,喚作拒霜知未稱,看來卻是最宜霜。」
這首詩是宋人蘇東坡譽稱芙蓉花樂天知命,不拒寒霜的氣節。他細聲吟念,有誠有意,她不禁抬頭看向他——
四目相對,她看到了除去侵略狂野的他。但並不是她想像中的傻蛋,而是一個溫柔多情的男人。
她害怕了!
她的心已死,所有的情感已經被驅逐出境了呀!但為什麼在這個男人的熱情通視下,她的心狂烈猛跳,她的情如滔滔江水?
她驚懼他眼裡的熱情會點然她情感的火苗,急忙地把頭低下去,但天知道,她心底的回應更勝過他眼中的熱情。
「玉娘——你在害怕什麼?」他伸手端起她的臉。
「我——沒有!」
「你有!」
她呼吸急促得無言以對。
面對他這樣親密的舉動,如果是以無奈的心情面對——只是單純的無奈,沒有任何的希望存在,她的心可能會平靜一點。在她走進信春院之時,她就已經認清被任何一個陌生男人沾污是遲早的事,而這個想法一延續下來,竟讓她覺得自己非常可笑,好似她天生犯賤,認定自己和窯子裡的姑娘一樣,身體可以任人蹂躪,那是她唯一可以酬謝她的恩客的方式。
但此刻,她心底卻有個明白的聲音告訴她,眼前地所謂的「思客」程子湘,他的一舉一動,就算是親吻她、摟抱她,撫摸她的臉頰,凝視她的雙眼,甚至訴說討好她的話語,在傳給她的訊息都不是單純獸慾般的肉體享用,而是摻雜了這世間最珍貴的愛情。
掏空的靈魂深處,原來她最恐懼、最沒想到的,竟然是這點——早在第一次被他擁入懷裡時,就想要的愛情。
這是她最害怕發生的事,因為一旦她開始接受他的愛,她就會傾囊付出她的感情。
萬一,他棄她而去……
很差勁的預感在腦海裡油然而升。她寧願孤寂老死,也不要牽揚掛肚,陷入無窮深淵的追海之中……
他是訂了親的人……
她心中響起了一個震天的聲音——她是被買回來的。
「不要——不要——」她在內心吶喊,什麼都可以給他,就是不能給他感情。
不過,話又說回來,如果真要失去寶貴的貞操,她倒寧願毀在有人道精神的他的手中,起碼第一次被蹂躪的只是身體,而不是比身體還要重要的心靈。
她抬頭,不再懼怕!
「如果你打算開始要求我盡我的義務的話,那請開始吧!」她認命的表情,沒有半點悲傷。
此時,跳動的心,只是為了支撐她的軀體,盡她的義務!
這下,無言以對的是他——子湘。
在他的驚詫中,她的衣裳飄然而落,僅存貼身的衣物……
然而,他並沒有露出飢不擇食的眼神,死命的盯著她姣美的身體。反而是直勾勾望進她的雙眼。
他似在校巡什麼似的,在她的眼眸深處裡探索著……
突然,他上前抱住她,吻住她的唇。
她像個死刑犯,等待他的摧殘。
床上潔淨的被單,無言預期著一份悲哀。
她緩緩的閉上了眼,任他熱燙的唇親吻她……
就像是在怡春院裡一般,他放肆而貪婪的吻著她,從唇邊攻向臉頰,不溫柔的用舌尖挑逗著她的耳垂。
突然,他在她耳邊輕輕吐氣。唉!那感覺真不好受,麻麻癢癢的,但她忍著。不料他變本加厲,輕咬住她的耳朵,吐氣改成吹氣……
她受不了,忙地轉過頭,避開他捉弄似的挑逗——
猛然,她覺得不對勁。在怡春院裡,他根本就不是這樣的,粗魯歸粗魯,但她從他濃濃鼻息聲中,可以感受到他濃厚的慾望。而這一次,那狠勁似乎假了點……
她張開眼,發現他一雙眼好整以暇的望著她。
天!他真的是故意的。
她想抽身而退,卻被他短得緊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