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頁 文 / 喬南儀
"那你可得繃緊點，別一天到晚打混摸魚！"楚凝睨了小鳳一眼，對著堆了一桌子的文件直皺眉。怎麼搞的，大夥兒一樣周休二日、領一樣的薪水，怎麼別人的桌上空空蕩蕩，她桌上的文件總是堆得比別人還高？
小鳳八成也看出她心裡不爽，神秘兮兮的湊近她，"看吧！我就說老佛爺對你有成見，故意找你麻煩，你還不相信！"
"她幹嗎對我有成見？我可沒得罪過她！"她嘟噥。
老佛爺，閨名汪蘭花！套句小鳳的說法，這是朵芳齡三十五還嫁不出去，以至於心理有點不正常的"花"！老佛爺在公司的資歷超過十年，平常一副精明能幹、絕不吃虧的嘴臉，仗著論資歷、經驗和年紀都是第一老的條件，專門以嘲諷刻薄他人為最大樂趣，得來"慈禧太后"之名！
企劃部大都是大學剛畢業、充滿幹勁和才氣的年輕人，大夥兒也早習慣了為個嘴巴愛念叨、事事愛挑剔、罵起人來一點口德都不留的女人！久而久之，大夥兒也習慣了－－反正，對一個三十五歲還沒嫁掉、也沒有任何追求者的女人，還有什麼不能原諒的？
三年前，大學畢業進入這家規模頗大的廣告公司企劃部，楚凝和所有剛進入公司的人一樣，事先已得到其他同事"沒事別招惹老佛爺"的警告。當時她想，反正只是盡好自己的本分就好啦！和公司同事有過節畢竟不是好事，只要堅守自己的工作崗位盡力而為，什麼問題都不會有。而三年來也一直相安無事。
直到最近－－不，回想起來，這種"現象"該有好一陣了！如果不是小鳳有一天憋不住"點醒"她，她很可能遲鈍到死都還察覺不到人家的"敵意"！
"我就說吧，老佛爺是在嫉妒啦！"小鳳說："你和小管形影不離、如膠似漆的，偏偏小管又是老佛爺垂涎的對象，也難怪她要找機會整你嘛！"
拜託，她是招誰惹誰了？楚凝沒吭聲，逕自整理著桌上的文件，準備存檔到電腦裡面去。她和管彥德交情好是事實，兩個人也的確好得勾肩搭背無話不談，但是－－，天殺的，只因為她和管彥德"形影不離"，她就要遭受這種不公平待遇？這簡直是狗屁不通！
"她暗戀小管是她的事，我一沒意見二沒反對，她幹麼以我有敵意？"她聳聳肩膀，"有眼睛看的人都知道我和小管只是朋友和工作上的拍擋，他不把我當女的，我也不把他當成男的，我們之間可是清白得很，啥都沒有！"
"問題是，老佛爺的眼睛是盲目的啊，小楚！"小鳳的眼睛從圍在公佈欄前還沒散的那堆人，轉而回到楚凝臉上，"對了，小管留給你的紙條你看了沒？"
"嗯！"她將剛才丟到一邊去的紙條撿了回來，瞧著上頭龍飛鳳舞的筆跡。和管彥德相約吃飯是常有的事，興致一來，夥同公司幾位男同事一起到PUB喝酒看美眉到三更半夜也屬平常，只不過今天她卻有些提不起勁。
"老佛爺今早特意經過你桌子前，我想她大概也瞧見了這張紙條！"小鳳壓低了聲音，"你小心點，摘不好老佛爺新官上任第一天，第要務就是把你這個第一號情敵給Fire掉！"
是麼？她再聳肩，不置可否，"小管呢？不在？"
"被老佛爺欽點出去接洽外來使節，大概到下班之前都不會回來！"
好極了，隔離心儀的男人和情敵的最好方法，就是濫用職權、死都不要讓他們有單獨相片的機會！更慘一點的是，搞不好她會被炒魷魚也說不定！楚凝挑挑眉毛，覺得情況變得有些滑稽了起來。
正兀自對著桌上的電腦傻笑，桌上內線電話嘩嘩的響了起來，她心不在焉的拿起話筒，"喂？"
"小楚嗎？"是汪蘭花平板的毫無人氣的聲音，"你進來我辦公室一趟！"
楚凝沒來得及答謝話，電話"啪！"的一聲掛掉了。
"誰召見你？"小鳳又探了半個頭過來，笑嘻嘻的問連坐在隔壁的莉莉都過來湊一腳。
"怎麼，該不會是慈禧太后新官上任，要你把薪水吐出來蓋頤和園吧？"
"搞不好真被你們的烏鴉嘴說中，我要準備捲鋪蓋走路了！"她從鼻子裡哼，"再幸災樂禍吧！如果我被炒魷魚，你們也不會有好日子過！"
"去吧！去吧！"小鳳和莉莉對望了一眼，兩個人裝模作樣的唉聲歎氣，"風蕭蕭兮易水寒，楚壯士一去兮……不復還……"說完，兩個女人爆出一聲大笑，極有默契的握握手。楚凝翻翻白眼，懶得理這兩個瘋女人。
敲敲那貼有"企劃部汪經理蘭花"門牌的辦公室門，楚凝腳步停了一下，然後推門而入。汪經理蘭花？這頭銜聽起來還真不是普通的怪！
"汪姐，找我有事？"她客氣的問，看著坐在黑皮椅後，一身大紅套裝、滿臉喜氣的汪蘭花攏攏一頭盤得整整齊齊的髮髻。面對對你有敵意的女人，第一要件：先放低姿態、謹慎為要！
汪蘭花優雅的換了個姿勢，塗滿鮮紅蓋丹的蓮花指往左邊的沙發一比，"坐！"
楚凝拘謹的在那套有知坐過幾百次的黑皮沙發上坐了下來，從沒有一次像現在這樣戰戰兢兢、心驚肉跳的，活像辦公室裡藏了啥秘密武器般，她隨時會被亂槍掃射而亡！
"小楚，你知道我一向就很欣賞你！"老佛爺開口了，出乎意料的，她的神情居然是相當和和善的，連那雙金絲邊眼鏡後的眼睛都閃著"慈愛"的光芒，"要不要來杯茶？我知道你和小管都喜歡喝茶，所以就托朋友從英國帶了一些茶葉回來，你嘗嘗看！"
楚凝覺得全身的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呃，謝謝！"楚凝乾笑了兩聲。禮多了必有詐！她認識這個凡事一絲不苟的女強人又不是一天兩天了，可從來沒聽過她用這麼"溫柔"的聲音說話哩！
看著老佛爺雍容華貴的起身親自倒開水、將那杯熱騰騰的茶往她面前一放，還給了她一個比人家中第一等獎還燦爛的笑容，她開始懷疑老佛爺不只想炒她魷魚，可能想乾脆毒死她這個情敵一了百了！
怎麼搞的？艾家玲一天到晚擔心她沒有人追、怕她太像男人婆嫁不掉，沒想到這下子她居然成為某個女人頭號必殺情敵了？
"我今天能升上這個經理的位置，都是靠所有企劃部同仁的努力！而你和小管一直相當認真，可以說是整個企劃部最出色的好拍擋、好夥伴！"老佛爺說。
"汪姐，你誇獎了！"她擠出一個假笑，"這是我應該做的！"她想，老佛爺真正的意思可能是：管彥德才是最大功臣，你不過是禿子跟著月亮光走，沾光罷了，算什麼東西？
"我時常在總經理面前稱讚你和小管，認為你們的才華和能力，應該得到更好的鼓勵和報酬，不該只是窩在這個小小的企劃部！"
"哦？"她喔了一聲，知道接下來的話才是重點，"所以？"
"所以，我想在下個月的主管會議上，向總經理提議調你式或小管，到桃園分公司去補企劃主任的空缺！我想先聽聽你的意思！"
調到桃園去！楚凝微揚起一道濃眉。果真被小鳳說中了，老佛爺對管彥德果然有企圖。新官上任第一天，不是要她捲鋪蓋走路、也不是要毒死她，美其名升她的官，實際上卻是隔離她和管彥德、讓他們不能在同一公司天天見面！
桃園和台北雖說不遠，但畢竟也無法像平常一樣傳個紙條、下了班就可以相約去吃飯喝酒那麼方便！她早該有點兒心理準備的……
只不過，老佛爺這一相千方百計情敵隔離術，也未免做得太明顯了吧？她簡直啼笑皆非。
"怎麼樣？你怎麼說？"汪蘭花的表情看來平靜無波，但不知心裡是否七上八下、波濤洶湧。
"呃，這個嘛……"楚凝輕咳了一聲，然後想了一下，"小管怎麼說？"
"他說他的資歷比你淺，所以應該先問你的意見才是！"
"喔！"由此可知，管彥德對女人的心理還是瞭解的不夠透徹。她揚揚眉毛，"我有多久的時間可以考慮？"
"到下個月主管會議之前，你有半個月的時間！"汪蘭花微笑，一臉神色自若，"你考慮好之後再給我答覆！"
楚凝點頭，抱養滿肚子的狐疑和不解退出了辦公室。看老佛爺的樣子，似乎對管彥德一點意思也沒有。不過女人的心思一向很難猜測，這年頭年齡不是問題、職位不是距離，一個三十五歲的女人以一個二十八歲的男人有意思，若一拍即合當然是皆大歡喜，也不算老母牛吃嫩草吧？
一開門，楚凝便和一個迎面而來的高大傢伙撞了個滿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