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頁 文 / 喬南儀
他抬起手。
「打啊,打倒我吧,這也不是第一次了!」
暴力在他們之間一觸即發,但此時門上卻傳來了輕敲聲。
「貝先生在下面,先生,他說今晚潮水漲得早了。」
安妮開始穿衣,她的心中氣憤不已。看來他又要搭乘「飛龍號」去走私一些天知道什麼樣的東西了。
他沉思地看著她,她扣好紐扣,拾起陽傘。
「小心了,沙維奇,如果我開口說了出去,你可能就要被吊在繩索末端了!」
維奇仰頭狂笑,老天!他真是教會她怎樣威脅人了。「我們在伊甸莊見。」他堅定地道,大步離開了房間。
安妮差點氣得嗆到,僕役懷疑地看著她蓬亂的頭髮,但她才不打算像喬娜一樣打理它們。她將頭髮甩過肩。「管好你該死的眼睛!」她恨聲道。
「飛龍號」駕輕就熟地駛進薩姆河口,駛向聖維利。維奇認出了平安登陸的燈號,跳板一放下來,船員立刻開始搬運貨物。他們早已習慣了這項工作,做起來非常地迅速有效率。
維奇知道他需要的是冷靜的自信來撫平船員會有的恐懼。錢一旦到了手,他們的快船很快地駛到了海洋,再次航向格文沙。
維奇站在輪舵前,他的思緒已飄到了千里外,他在想著錫蘭。安利已經安全無恙地和他母親伊芙在一起,突然間維奇大聲詛咒出聲。萬一藍伯納由馬達加斯加搭船到錫蘭呢?錫蘭和馬達加斯加間隔了三千里,但同樣濱臨印度洋。藍伯納現在應該已經明白是維奇把他挾持上船的了。維奇感到一種不好的預兆,他猜想藍伯納會想辦法趕到錫蘭,尋求報復。生命真是諷刺,他的介入反而使安利的生命有危險,他別無選擇只有回到錫蘭。如果安利出了事,安妮絕不會原諒他。
安妮。他閉上了眼睛,她的倩影浮現在眼前。她使得他的生命變得如此地複雜。他早知道他必須回錫蘭和伊芙做個了斷,才能娶安妮,但他懦弱地一再拖延它。但現在安利的生命可能有危險,他不能再拖延了。
維奇痛恨被強迫,他一向喜歡控制大局,而他生命中最大的挑戰是學會控制自己。一旦他達成了這個目標,他每天工作二十小時,工作八年,讓他的農場成長、壯大,積聚財富,直到他可以控制自己的命運。他的生活一直照他計劃的開展。他建了幢豪華宅邸,選好了女主人,他帶著能夠掌握政局的力量回到他的祖國,然後一位綠眼長腿、熱情大膽的女性完全攪亂了他精心的計劃。
他全心全意地渴望她,他渴望她成為他的伴侶、妻子,生下他的孩子。他會竭盡一切所能來擁有她,但問題是他也無法控制全局。安妮該死地擅長於攪亂全局。他建立秩序,她則製造混亂。在他以為她是安利時,她已經將他的耐性磨到了極限,現在她又逼得他差點使用暴力來控制住她。
如果她知道他那些不堪告人的過去,他有可能失去她。最重要的是,如果她知道他和她母親的事,他有極大的可能會失去她。
他挺起肩膀,吸了口清涼的海風。他是怎麼回事?沉思擔憂並不是他的個性,生命是個挑戰!藍安妮是個挑戰!骰子還沒有擲下去,他會玩完全局,而且他會贏!
安妮還是決定去伊甸莊,但她不會週末才去,她打算和布約翰閒聊一番。如果有人知道沙維奇斑駁的過去,那一定是他最信任的朋友及貼身僕人。
安妮笑了,她調皮的個性又冒了出來。約翰仍然以為她是安利爵士,不知道他對她的新變化會怎麼想。
安妮對外婆編了一個她想家的借口,心裡不免感到罪惡感。她一向喜歡誠實,最痛恨說謊的人。她和蘿絲親吻道別,假裝要前往斯托,心裡卻把過錯推到維奇身上。
一來到倫敦郊外,她告訴萊德他們的目的地是伊甸莊,而非斯托。萊德眨眨眼,快活地告訴她柏克早吩咐他在伊甸莊放她下來了。安妮的罪惡感更甚了。
馬車馳進了維奇豪華的莊園。約翰率領一群僕役,列隊迎接她。
「歡迎來到伊甸莊,夫人,閣下已告訴我你會來。一切都已經安排好了,我是布約翰,閣下的門房。」
「約翰,是我,安利!」
他正經八百地鞠躬,紅色的頭巾幾乎碰到了膝蓋。「是的,夫人,你是安妮小姐,可敬的藍爵士的雙生妹妹。恕我冒昧,但你們兩人真是相像!唯妙唯肖。」
「的確,因為我正是他,我只是脫下長褲,換上了裙子。」
約翰威嚴地轉向僕人,斥退了他們。「你是在告訴我藍爵士被去勢了?」
她格格笑著挽住他的手臂。「我是在告訴你我就是我哥哥安利。」
他讚歎地搖搖頭。「你扮演得真好,你看起來就像個女人!」
安妮投降了,她抓住他的手臂。「我服了你了,約翰,我只希望這次我不必再睡地上!」
「絕對不會!閣下要我準備了和主套房相鄰的臥室給藍小姐。」
「我敢說他是。」顯然維奇由愛爾蘭回來後曾來過伊甸莊。
「你可以在你妹妹到達前使用她的房間,坦白說,爵爺,我敢打睹你妹妹會成為伊甸莊的女主人。」
安妮哼一聲。「沙維奇絕不會讓自己給一個妻子羈絆住的。」
「那你就錯了,爵爺,閣下已經在找一位妻子很久了。他要的是一位可以成為社交界之首的貴族女性,並在他款待他的政界朋友時,成為完美的女主人。伊甸莊便是他為了這顆無價的珍寶而創建的。他需要許多孩子,他打算創建一個王朝。」
「約翰,你真是消息靈通。我已經在為你的咖哩流口水了,等我看過了我——我妹妹的房間後,我會去廚房找你,我們可以好好談一談!」
臥室確實是美極了。她房間內的每一項佈置都是她親手挑選的,只除了那條無價的印度絲料織毯!她猜想是維奇刻意添上的。她永遠不能犯下低估他的錯誤。她聽見輕輕的絲料窸窣聲,她的鼻端聞到了香郁的香水味。
「琳娜,你好嗎?」
「我很好,夫人,你要我為你打開行李嗎?」
「沒有必要,除非你對我的衣服感到好奇。」
「能夠看到你的衣服是我的榮幸,我從來不知道你怎會有勇氣穿男人的衣服的。」琳娜柔聲說道。
「你怎會知道我是個女人?」安妮好奇地問。
「你看著主人的方式。我也愛著他,夫人。」
安妮倒抽了口氣。好色的豬!他真是無往不利!不過,他可以把藍安妮的名字由他戰利品的名單上劃掉了!
她們收好衣服後,安妮去了廚房。約翰坦然、好奇地打量著她,跟著打發走所有的僕人。他敲著額頭。「現在我光然大悟了。」
她愣了一下才說道:「是恍然大悟。」
「光或恍,又有什麼差別!我一直以為你不是男人,只是打扮成男人。哦,不,你並不像你外表顯現的那麼簡單。」
「我希望是不。」
「坦白吧,你一直就是個女人。」
「你猜到了我的秘密。」
「沒有人能蒙騙布約翰太久,連閣下也不能。」
「我想你知道他一切的秘密行動?」
「是的,他每星期橫渡海峽三次,伊甸莊這兒就有他為『飛龍號』建的碼頭。河邊的希蠟式神殿事實上是他儲藏貨物的地方。法國即將會有革命。」
安妮感覺想吐。她一直拒絕相信維奇從事的走私活動是傷天害理的,但她無法再假裝無知了。常識告訴她會在戰爭及革命時賺錢的走私品只有槍械、炸藥。他為了獲利,不惜殺人。維奇曾告訴過她她不夠心狠手辣,他說對了。他所做的事是腐化、不道德、毫無良心可言的。部分的她在心中吶喊維奇不會做出這種事,但另一部分的她已決定要親眼看看倉庫中的貨物。
她看著約翰敏捷地壓碎胡椒、洗米。她繼續刺探消息。「你是唯一知道他可恥過去的人。」
「是的,夫人,他做了許多抹黑了靈魂的事,他需要一個好女人來挽救他。」他揣測地看著她。
「如果他想獲得救贖,他的方式倒是奇特得很。」安妮苦澀地說道。
「豹的方式一向是奇特而神奇的。」約翰說道,虔誠地碰觸他的紅寶石。
安妮陰鬱地想著:罪惡的代價應該是死亡,但明顯地它們都是珠寶、黃金、城堡及頭銜。她重重歎了口氣。「我真希望他不是這麼一個雜種。」
「我記得他父母是結了婚的,他只是出生卑賤。」約翰說道。
她緊繃地笑了。「不,只是為人卑賤。」她深深遺憾地說道。
趁天色還亮,安妮借口要參觀已完成的花園。她走到希臘神廟邊,流連地打量那優雅的廊柱,但周圍有著太多園丁在盯著她,她猜測他們是守衛。神廟的門還上了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