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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頁 文 / 喬南儀

    維奇對自己輕笑著,搖搖頭。女生的「安利」絕對會比男生的「安利」麻煩多了。他感謝天至少這次她聽了他的話,留在愛爾蘭,直到他處置了藍伯納。

    在愛爾蘭,她感覺像是被拋棄了一般。布萊克瓦一直下著雨,彷彿在維奇走後,陽光也離開了她的生命。現在她的全副心力不再放在維奇身上後,她注意到金太太及其他僕人經常斜眼看她,且一臉地不告誡。也許那是她的想像,但似乎連柏克也刻意地對她避而遠之,冷淡但禮貌地保持著距離。

    雨下個不停,她無法出外散步,或是駕輕便馬車溜躂。她試過在城堡裡的空房間閒逛,娛樂自己,但那些無止盡的陰影只令她的心境更加惡劣。為什麼維奇丟下她一個人?為什麼他們不能一起回倫敦?倫敦有什麼事這麼急得比她還重要的?去他的生意,她太清楚他那些韻事了!為什麼她沒有追問他究竟有什麼要緊的事?

    因為她太過該死地迷戀他,和他在一起時,她甚至無法理智的思考。而且為什麼又得由她去追他?如果他沒有什麼好隱藏的,為何他不告訴她他為什麼要先回去。

    哦,這麼少的信心,安妮自責道。他不是給了她他的心嗎?他不是告訴她他愛她?她走進他的臥室,一股強烈的感情哽住了喉際。他強烈的存在感主宰了每一處。她舔了舔唇,彷彿仍然能品嚐到他,感覺到他有力的唇烙印著她,一陣激動令她幾乎暈眩。

    她伸手向被單,隨即迅速地抽回手,害怕如果她撫弄他們做愛的地方,她會崩潰。她雙臂緊緊抱著胸口,抑止那份疼痛,走到可以眺望懸崖的窗邊。他丟下她正像將她懸在半空中,上不著天,下不著地!

    安妮離開臥室找到了柏克。「收拾行李,我今天要離開。」

    「是的,小姐。」

    「我不是去追他!」她發火了。

    「我希望不是,小姐。」

    柏克口口聲聲稱她小姐,顯然是藉此強調她的行為之不當。「等我成了布萊克瓦夫人後,你就不會用這麼輕蔑的眼光看我了!」

    他的臉上閃過驚訝。「婚禮什麼時候舉行,小姐?」他禮貌地問。

    他的問題將她像無助的蝴蝶般定在牆上。

    「那該死地不關你的事!」她怒道。

    安妮將她男性的衣服收了起來,發誓永遠不再穿它們。儘管它們比較自由、舒適,但她若恢復安妮的身份就不會再有危險。她的決定還有另一個理由。倫敦的女人非常激烈地競爭著要沙維奇,現在他是布萊克瓦子爵了,女人會更加明目張膽地追求他。她知道她必須和她們競爭他的感情,感情?用這來描述他們之間的關係,太過平淡、可笑了!他不可能像和她—樣地和其他女人做過愛吧?

    她試著推開這個思緒,但其餘的又洶湧而上。他比她年長了十三歲,他是個大人。他在東方住過,而那兒是以性的技巧著稱的。她想起服侍他洗澡的琳娜。

    安妮用力摔上衣箱的蓋子,固定好皮帶。他甚至不曾暗示婚姻!也許她只是一長串征服的名單上的另一個!不!不!他不是說過他愛她?希望仍未全逝。如果他娶了她,帶她到伊甸莊,之後她就可以過著幸福及安全的生活。

    一個可怕的念頭浮現。一旦藍伯納知道那次船難的倖存者是安妮,他將會擁有藍莊。維奇必須和她結婚,帶她到伊甸莊!別無其他選擇!

    在渡海及乘馬車回倫敦的路上,安妮不停地胡思亂想,並把自己弄得悲慘至極。為了不讓維奇的拒絕傷害她太深,她開始開列種種她不該嫁給他的原因來保護自己。那並不困難。他是個危險的男人,他有著陰暗的一面是她一直刻意去忽略的。他的過去有著不為人知的黑暗行為——不只是過去,如果她肯面對事實。他是個沒有道德可言的惡魔,他從事走私,及天知道其他什麼惡毒的行為來裝滿他的錢庫。

    她最好還是和他來一段熱情的韻事,而不是把自己鎖死在婚姻中。他說過愛她,她也相信那是事實。但在她假扮成安利時,她看見了男人對愛的看法和女人不相同。對女人來說,愛和婚姻是同義字,男人則是愛情及慾望。對男人來說,妻子通常是次於情婦,甚至妓女——如果那名妓女能滿足他。

    到達考南街時,她已經說服自己就算沙維奇是全世界最後一個男人,她也不會嫁給他!

    第十五章

    「安妮,感謝天你回來了!」蘿絲一看見她就戲劇化地宣稱道。

    安妮的心更往下沉了。她又哪兒出差錯了?她原以為事情不可能更糟的!

    「我們收到安利的來信!」蘿絲喊道。

    「安利?」安妮茫然地低喃。

    「哦,親愛的,他並沒有像我們以為的溺死了,他還活著!真是個可惡的小鬼,害我們等了這麼久才通知我們!」

    「怎麼……哪裡?」

    「來,你自己讀信,親愛的!」

    安妮的手顫抖得像風中的落葉,她展開信紙,屏息地打量著她孿生哥哥那絕不會錯認的潦草字跡。「老天,他在錫蘭和母親一起!」

    她的膝蓋一軟,坐倒在一張織錦座椅上,細讀安利述說他在海上被一艘前往印度的東印度公司的船救起的經過。

    「他們要我工作付自己的船費,一開始那幾乎要了我的命。我很快地明白到自己以前過的生活是多麼養尊處優,不知人間疾苦。結果這段經歷對我倒是好事。在我到達印度時,我已經變成了個男人,也幸好是如此,不然我身無分文,根本無法自食其力到達錫蘭。距離我在『海鷗號』上被捲落海已經過了半年,這封信大概還要再三個多月才能到達考南街給你們。我希望你們沒有為了我太過擔心,錫蘭非常地謎人,希望你們也能在這裡。

    她跳了起來,同時又哭又笑。蘿絲及安妮喜悅地擁抱在一起。「他希望我們不要太過為他擔心!」她由蘿絲的臂彎改投入柏克懷中,兩人之間的冷戰現已消失無蹤。「等我逮到他,我要掐死他!他應該一出生就被悶死!」

    柏克倒了三杯雪莉酒慶祝這個好消息,蘿絲甚至吻了他。「這不只意味著我們得回了安利,還有安妮,務必燒掉你這幾個月來一直穿的那些可怕的長褲。」

    安妮在心裡笑了。並不是每個人都覺得她的長褲可怕。「我等不及告訴維奇了!哦,我沒有告訴母親安利溺死是對的!不然她會悲慟死了……」

    蘿絲堅定地放下杯子。「親愛的,你不能像身為安利時一樣,就這麼去拜訪一名紳士。半月街住的都是單身漢,你需要有拜訪函及伴護。」

    「半月街一直有女人來來去去的,就像個公共廣場。倫敦半數以上的女伯爵及公爵夫人都造訪過那兒。」

    「但她們都是已婚女子,安妮,她們並沒有受到像純潔的未婚女子一樣嚴格的禮法拘束。」

    「我也許是未婚,蘿絲,但我已不再純潔,無疑地柏克一有機會和你獨處時就會這樣告訴你。馬都跑掉了後,再鎖住馬廄門也沒有用。如果你以為在我享受過了十足的自由後,還願意受到社會這些可笑的禮法拘束,那你只是在自欺欺人!」

    安妮上樓沐浴、更衣,急於投入她愛人的懷中。她特別用心地整理了儀容,挑出她原預備在第一次社交季時穿的衣服,那是件黃水仙色的禮服,搭配水袖長外套。她在愛爾蘭並沒有撲粉或戴假髮,維奇喜歡撫弄她垂肩而下的黑髮。當然,今天她得把它盤上去,就為了享受由他放下它們的喜悅,但她絕不會在上面撲上白粉。

    黃色的禮服烘托得她更加奕奕有神、性感誘人。安妮將唇塗紅,挑了顆美人痣,強調她分明的頰骨。她轉過身,對著鏡子微笑。生命真是美好!

    安妮一跑上樓,蘿絲隨即冷冷地看向柏克。「她說她已不再純潔是什麼意思?」

    柏克一向是最謹慎的。「當然她指的是在她假扮成男人時,她已見多了世面。我想我們應該給予她比其他年輕女士更多的自由!」

    「如果你這麼說,柏克,我想我們可以信任她良好的判斷能力。」

    柏克幾乎被他的雪莉酒嗆到。

    「不管怎樣,我想我還是該和沙先生談談,並解釋安妮事實上是個女人。」

    「沙先生已經自己發現了,夫人。」

    「感謝天!身為她的監護人、他會知道必需保護她的貞節,即使安妮並不。」

    這次柏克真的嗆到了。

    乘馬車到半月街的一路上,安妮的心一直在歡唱。她甚至等不及車伕繫好馬匹,過來替她開門,自己就先打開了。同時維奇的公寓門也打了開來,美麗的喬娜款步走了出來。她穿了件價值連城的衣服,一襲淡得不能再淡的藍色緞料,肩部及臀部搭配貂尾小衣,盤高、撲粉的發上插著鴕鳥羽毛及貂尾,並刻意捲成無數的小發卷,閒閒地垂在肩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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