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頁 文 / 喬南儀
尤其現在更不能!她絕不能如此軟弱,不能在他仍然誤會她時承認自己愛他……
然而,她懷疑現在是否已經太遲了。
第五章
夜逐漸深沉。天空正漪漪地飄著細雨,落地燈柱蒙上一層淡淡的霧氣。
褚拓斜倚著落地窗框,凝望著偌大的庭院中隨風搖曳的花草樹木。他輕晃著手中的高腳杯,聽著冰塊撞擊玻璃的清脆響聲,心神縈繞的全是一個相同的影子——席與蝶。
記住,女人全是不可信的,她們全是虛情假意,只求從你身上得到所有她們想要的,如此而已!父親嚴厲的警告在他腦海中迴響。
然而,她就近在咫尺,他卻一次又一次地讓她全身而退。
「該死!」他悶聲低咒。他早該逮到她,逼她說出實情之後將她送進監獄才是。他納悶她心裡在打些什麼主意,或許她太清楚他的弱點,所以可以肆無忌憚地在他面前演出那出楚楚可憐的戲碼,藉以博取他的同情。
而她的確成功了,不是嗎?他仰頭喝盡杯中的酒,感到莫名的鬱悶。
即使明知道她的無辜全是假裝,他的目光仍然離不開她。隨著時間的流逝,她出落得更加美麗,比記憶中更叫人怦然心動。她的骨架更為纖細勻稱,烏木般的美眸眼波流轉,秀氣的鼻樑和臉龐細緻人,紅唇誘人如玫瑰花苞,讓她即使生著氣,也能讓他為之深深著迷。
也就是這一點令他氣惱。
笨蛋!褚拓握緊酒杯,在心裡暗罵自己。沒有任何女人能夠影響他,左右他的決定,即使席與蝶也是一樣。如果她打算利用這一點來達到她的目的,那她顯然是太高估了自己。她的憤怒無法阻礙他,他已經證明了他是最有權力的人,此刻的勝利者是他。
「她看起來不像你所說的那樣,是個殺人不眨眼的小惡魔。」
一個銀鈴般的聲音傳來,他半側過頭去,華朵曦正用一種饒富興味的眼光看著他,姿態優雅而從容。
「也許真正心如蛇蠍的女人,都有一副純潔如天使般的外表。」他淡淡地開口道:「別告訴我,你也認為她是無辜的。」
「我只是站在一個局外人的立場,告訴你我的想法罷了,僅供參考。」她輕啜一口杯中的酒,注視著他。「你那天和她談了些什麼?」
「你是指你故意引開饒邦睿,好讓我和她『談』的那天?」
「怎麼,我太多事了嗎?」華朵曦輕聲笑了起來,眼裡閃著一抹有趣的神色。「我只是認為你們應該心平氣和的坐下來,好好的將當時的情形解釋清楚,或許有助於讓你解開一些謎團。我還以為你很高興我這樣的安排呢。」
褚拓聳聳肩,不置可否。「我已經知道得夠多了。」
「既然如此,你為何還不對她提起告訴?」她睨了他一眼,唇邊泛起一絲笑意。「我對法律雖說不甚瞭解,但最起碼還知道蓄意謀殺的刑責並不輕。」
「但是我仍然活著,就算我指控席與蝶是兇手,恐怕也沒有人會相信憑她一個小女人,會有能耐把一個身材比她高壯許多的男人推下海。」他過了半晌才慢慢地道:「我派人查過那天的賓客名單,除了席與蝶之外,船上一定還有她的共犯。在還沒查清楚之前,我不想打草驚蛇。」
「也因為如此,所以你決定暫時離開台灣一陣子?」
「讓他們以為我已經死了,再突然的出現在他們面前,你不覺得很有趣?」他的嘴角嘲諷地一撇。「重點是,這招的確令他們措手不及,不是嗎?讓席家人先嘗點甜頭,再一步一步的搞垮他們目前僅存的振旭企業,這比讓他們去坐牢來得有趣多了,你說是嗎?」
華朵曦沒有說話,只是靜靜地瞅著他。她一直不認為自己瞭解褚拓,事實上,她懷疑褚拓不會肯讓任何女人進入到他的內心世界。對他的好友和夥伴而言,褚拓絕對是個義不容辭、肝膽相照的好友,但一旦和褚氏集團為敵,他下手絕不寬貸。她突然很慶幸自己不是席與蝶。
她正想開口說些什麼,電話在此時響了起來,褚拓走過去接起。
「喂?」
「褚拓,我是立礎。」
「立礎?」他看了華朵曦一眼,華朵曦善解人意地起身朝他做了個手勢,離開客廳。
「現在不方便說話嗎?」聽他的聲音有些遲疑,烏立礎立刻問。
「是朵曦,不過她回去了。」褚拓走到落地窗前去,看著她的車駛離了大門口,才漫不經心地應道:「什麼事?」
「你要我查饒邦睿的身家背影,我查出來了。」
褚拓微微一愣。「說下去。」他沉聲道。
「饒邦睿是個孤兒——至少在他十五歲以後是。他的父母在一場車禍中身亡,親戚中沒人肯收養他,所以他被送到了孤兒院,換過一個又一個的寄養家庭,後來是席振旭領養了他,成為他的法定監護人。」
「領養?」他微微蹙眉。「我聽席與蝶說過,他是席振旭的乾兒子。」
「沒錯。席振旭和饒邦睿的父母是舊識,的確是認了他當乾兒子,在饒邦睿父母雙亡之後,他念在舊日的情誼才去辦領養手續。席振旭對這個乾兒子倒是不錯,席為丞有的他也樣樣不缺,算是盡到了照顧老友遺孤的責任。」
嗯。他深思著,腦海中浮起了那天見到席與蝶和饒邦睿的那一幕。饒邦睿的手緊握著席與蝶的,彷彿那是件再平常不過的事一般,而她看來也不覺得絲毫不妥。想到她跟饒邦睿的關係可能非比尋常,他忍不住蹙眉,不甚愉快。
「饒邦睿在外的評價如何?」他問。
「根據幾個和振旭企業有往來的廠商說,饒邦睿挺有才幹的,他夠聰明也敢創新,懂得在商場上巧妙地運用手腕,這一點要比席為丞來得強多了,也難怪席振旭會重用他。如果不是多了和席振旭的這層關係,想挖角他的企業想必不少。」
是這樣嗎?他沉默了好半晌,一手輕摩著下巴。
烏立礎輕咳了一聲,聲音平穩地接了下去,「還有,有件事我想你會有興趣。」
「什麼?」
「饒邦睿的父母在車禍身亡前幾年,投下了畢生積蓄和幾個朋友投資做生意,後來卻血本無歸,他們可能是因為被逼債才走上絕路,並不是意外身亡。」
褚拓微微一凜。「你是指……自殺?」
「這只是我的猜測罷了,並不一定真是如此。」
這麼說來,饒邦睿的身世背景倒也頗令人同情。他沉吟地想著。由那天和饒邦睿短暫照面的情形看來,倒看不出他曾有這樣一段慘淡的遭遇。
「或許也因為這件事,造成饒邦睿極大的不安全感。根據他待過的孤兒院院長告訴我,他有很長一段時間相當自閉,個性孤僻不易與人相處。席振旭收養他這些年來,他在事業上一直積極地想壓過席為丞,讓席振旭漸漸將公司重心交到他身上。這個人表面上一派斯文,但誰也不知道他心裡在想些什麼,絕不可輕忽。」
這倒是。褚拓挑了挑眉。在父親的嚴格訓練下多年,他早練就出一套過人的本領,那就是——絕不要小看你的對手。那些表面看來平凡無奇、毫不起眼的人,反而可能會在你的身上紮下致命的毒針。
「我知道。」他簡短地答道。「辛苦你了,立礎。」
「哪兒的話。明天我會將更詳細的資料放在你的辦公桌上。」
「好。」他靜了半晌才再度開口,「其實那天在晶華酒店,我和饒邦睿打過照面。」
「你和饒邦睿見過面?」烏立礎有些驚訝。
「嗯。怪異的是,我覺得他的聲音有點耳熟,只是想不起來在哪裡聽過。」
「你想到了什麼?」
「還沒有,不過我會找出來的。」褚拓將目光調向幽暗一片的庭院,微瞇起眼睛。「振旭目前手上有什麼大案子?」
「最近在和一個義大利品牌談續約一事。這是他們第三年的合作,席與蝶一向負責這個產品在台灣的企划行銷,如無意外應該會談成。」
「派人去和這個品牌交涉,無論席與蝶和他們合作的條件如何,我給予他們加倍的條件。」
烏立礎倒抽了一口氣。「你的意思是……搶這筆生意?」
「對!」他語氣淡漠,眼神變得冷酷。「不擇手段,不計一切代價,將這筆生意搶到手。」
「你是老闆。」烏立礎並不贊同他的決定,但也不打算和他爭執,只是頗有深意地說了一句,「希望你知道自己在做什麼才好,褚拓。」
褚拓慢慢地掛回話筒,手指在電話上握緊。
他當然知道自己在做什麼,是他該展開行動的時候了。
偌大的辦公室內,席振旭坐在上位,不發一語。其他還有饒邦睿、席為丞和幾位公司主管,每個人全是面色凝重。
「你說什麼?我們的生意被褚氏集團搶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