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頁 文 / 喬南儀
「譚森。」房人傑微微點頭。「不好意思,沒打擾你談公事吧?」
「當然沒有。」他朝孫承翰使了個眼色。
孫承翰會意地站了起來,禮貌地朝房人傑伸出手。「房先生,我是爾瑪集團的副總孫承翰,咱們過去曾在幾個社交場合碰過面,只不過一直乏人介紹。」
「久仰大名,孫先生。」房人傑伸手和他一握。
「既然你和譚森有事要談,那我就先離開了。」再瞄了譚森一眼,孫承翰識趣地走出了辦公室。
秘書在放下兩杯茶之後也轉身離開,辦公室的門再度闔上。
房人傑調回視線,打量著站在眼前的譚森。
譚森也同樣打量著他,空氣裡有好一會兒的靜默。
十幾年不見,人傑和他記憶中的模樣差距不大。歲月在人傑的臉龐增添了一份歷練和圓融的氣息,惟有眉眼間還隱約可見當年那個個性莽撞衝動的大男孩。
兩個男人幾乎一樣高大,不同的是房人傑較為瘦削,肩膀也不像譚森那般寬闊結實。
仔細審視過房人傑的臉龐,注意到他眼下明顯的黑影和冒出胡碴的下巴,連挺直的背脊也掩飾不了連日來疲累的痕跡。
「人傑。」幾分鐘的沉寂過後,譚森率先打破沉靜。「好久不見。」
「也不算好久不見,畢竟這些年,咱們在某些場合打過幾次照面,不是?」房人傑打量著這間寬敞氣派的辦公室,半晌後,才將目光轉了回來。「看樣子,這些年來,你混得很不錯。」「勉強還過得去。」譚森微微一笑,將雙手環抱在胸前。「我聽秘書說,你來過好幾次。你這麼急著找我,不會只為了和我續舊這麼簡單吧?」
「情況不是很明顯嗎?」房人傑乾笑了兩聲,決定不再浪費時間。「相信你也聽說了長興實業目前的情況。這個月底之前,如果我再不清償所有的債務,公司隨時會面臨倒閉的局面。」
「你要多少?」譚森單刀直入地問。
「三億。」
見他挑起一道濃眉,房人傑補充地又接了句,「當然,這筆錢只是先跟你借,等有一天我東山再起,我會連本帶利還給你。」
譚森用手指深思地輕撫著鼻樑,過了半晌才緩緩開口,「在你來之前,我已經先看過長興實業半年來的財務報表。你能不能告訴我,怎麼會讓公司落到今天的地步?據我所知,在房伯伯過世之前,長興實業還是間十分賺錢的公司。」
房人傑繃起臉孔,神情變得惱怒。「這是我的事,不需要向你交代。」
譚森注視著他漲紅的臉。即使這些年來他們形同陌路,但根據自己對人傑的瞭解,他絕不輕易向人低頭,更別提是借錢這種難堪事,人傑會在最後關頭來向他開口,表示已經被逼到走投無路的地步。
「如果你不明白企業虧損的問題出在哪裡,一味地只想挖洞補洞,那麼再多的錢也無濟於事。」他開口提示。
「我會用自己的方法解決,不需要你多事。」房人傑別開頭去,聲音平板地說道:「你已經知道了我目前的情況,我只要一個答案,這筆錢你借借不借?」
看著他力保尊嚴地僵著背脊,譚森沉默了下來。看來人傑的個性和十幾歲時沒什麼兩樣,一樣衝動而躁進,若是如此,也就不難理解長興實業會出現問題的原因了。
見他不說話,房人傑猝地一甩頭。
「我會來向你開這個口,是因為以為你會念在過去的情份發上,願意助我度過這次難關,看來我是太天真了。」他一揮手,倏地轉身。「算了,就當我沒來過。」
他正要朝門口走去,譚森的聲音從身後傳來,「等一等。」回過頭去,他看著譚森站直身子。
「三億就夠了嗎?」過了半晌,他才慢慢地問。
房人傑愣了一下,一時間無法反應過來。
「如果這三億足夠解決你這次的財務危機,我並不吝於助你一臂之力。」譚森清晰地道,目光仍然緊盯住他。「記住:僅此一次,下不為例。聽清楚了嗎?」
沒有等他回答,譚森轉身走回他的辦公桌後。「我會跟會計師交代一聲,過兩天將這筆款項轉到你的戶頭。可以嗎?」房人傑吞了一口口水,顯然沒料到他這麼爽快便答應了,彷彿三億只是三百元般微不足道。
「真不愧是財團大老闆,出手果真不同凡響。」他聲音乾澀地道。
「我也曾經歷過失敗,重要的是,我更懂得記取教訓、不重蹈覆轍!」
見房人傑沉默不語,譚森知道他已經明白了他的意思,便將目光調回桌上的卷宗。
「對了,玄菱怎麼樣了?她還好嗎?」他不經意地問。
「她很好。」一會兒之後,房人傑才聳了聳肩。「我母親過世之後,將幼稚園留給她繼承。她現在是幼稚園園長,所有的時間都花在幼稚園裡的大小事務,有時連我這個哥哥都很難得見到她。」
「是嗎?」譚森微微挑眉。他記得房伯母創辦了一家幼稚園,也記得當年他和人傑、玄菱下課後時常一起到幼稚園裡去,陪那些小朋友們遊戲和聊天。那彷彿是許久以前的事了……
「事實上,我今天來除了這件事之外,還有另一個目的。」半晌之後,房人傑才再度開口。
「什麼?」
「我要你……幫玄菱找一個丈夫。」
譚森的濃眉訝異地皺起。「幫玄菱找一個丈夫?」
「對,而且要富有。」見他仍然挑起眉毛,房人傑粗率地解釋,「我沒能將父親留給我的公司好好經營下去,甚至連我父母留給玄菱的那份遺產也全挪用掉了,我一直覺得對不起她,無論如何,我希望至少能幫玄菱找到一個好對象。」
「她沒有追求者?」
「當然有,多得可以排到黑龍江去了。不過玄菱將所有心思都花在經營幼稚園上頭,對這件事一直不是很積極。」房人傑深吸了一口氣。「就算是幫我一個忙,譚森。以你在商業界的人面和影響力,我相信你能幫她找到一個富有、可靠,而且能善待她的丈夫,讓她有一個受到保障
的未來。」
「這也是玄菱的意思嗎!」他沉默片刻才問。
「當然不是。玄菱只知道我來找你幫忙解決公司的債務問題,我並沒有告訴她這件事。」房人傑神情平靜地回視著他。「如何,你做得到嗎!」
譚森沒有馬上回答,只是靜默著,似乎正在考慮。
「我想先和玄菱碰個面,才能決定什麼樣的人適合她。」他最後說道。
「這是當然。這個週末在福華飯店,我會說服玄菱和我一起出席凱儷珠寶所舉辦的社交派對。我們到時候見?」
見他點頭,房人傑才轉身朝門口走去,在手碰到門把時又停了下來。
「還有,無論如何還是很謝謝你願意幫忙,譚森。」他甩甩頭,然後拉開門走出去。
直到房人傑離開後許久,譚森仍然靜靜地佇立著,陷入了沉思之中。
第二章
房玄菱挽著房人傑的手走進宴會廳,迎面而來的歡聲笑語,令她一時有些不適應。
她已經有許久不曾參加這類上流社會的派對了。當然,她對這樣的場合併不陌生,在她小的時候,她的父親經常會在家裡招待一些商場上的客人,有時母親也會帶著她和哥哥出席某些公開場合,一些該有的應對和禮儀對她來說不是問題。
自從父母相繼過世之後,她便將所有心力放在幼稚園上,平常除非必要,否則她也很少陪同人傑參加這類場合。而今晚人傑卻不顧她的抗議,堅持要她陪他來參加這個名流人士聚集的豪華派對。
「我需要到這兒來拓展人脈。」房人傑是這麼說的。「這個派對所邀請的客人非富即貴,或許你可以在其中找到願意贊助幼稚園的人。經營幼稚園和經營一個企業沒兩樣,都需要寬廣的人脈和關係才能長久生存下去,不是嗎?」
她本想開口,卻發現自己無法反駁。過去的長興實業或許不需如此,但今非昔比,如果她不想看著父親的事業垮臺,就得和人傑多到這類的場合轉轉,藉以尋找新的人脈和機會,這是她最起碼應該做的。
房玄菱和哥哥站在宴會廳的一角,兩人先是謹慎地交談了一會兒,然後才分別和幾位相熟的賓客攀談起來。派對主人準備了各式各樣的佳餚,但幾乎沒有人去品嚐。整個廳裡儘是盛裝與會的賓客,一對對男女隨著輕快的音樂翩翩起舞,此起彼落的鎂光燈將派對烘托得十分熱鬧。
她心不在焉地傾聽著眼前那幾位男士的滔滔不絕,極力想保持感興趣的微笑,卻發現那很難做到。一個小時下來,她的嘴角已經笑酸了,她的胃也因為一整個晚上未進食而咕嚕作響,就在緊繃的空氣壓得她幾乎喘不過氣時,房人傑端著兩杯香檳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