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頁 文 / 喬南儀
陸地小心地挪開一部分重量,撐起身體往下俯視她。
「你應該告訴我。」他沉默了半晌才道。
她知道他說的是什麼。「這有關係嗎?」
「當然有,該死!」他瞪視著她,聲音平直地道:「這不會改變任何事。如果你是在打什麼主意,你最好記住這點。」
「我當然知道你是絕不吃虧的生意人,陸先生。」她勉強擠出一絲微笑。「我做到了我的承諾,希望你也能遵守諾言。」
他注視著她的臉龐。她的長髮凌亂地披散在枕上,眼睛仍困激情而氤氳,嘴唇因他狂野的吻而濕潤紅艷,看來不可思議的美麗誘人。她白皙的肌膚上因為他的粗魯而顯現出淡淡的痕跡,一絲不熟悉的罪惡感湧了上來。
該死,他無意讓事情發展至此!他一向不是做事衝動的人,然而尹雪荻卻挑釁他、激怒他,令他的控制力全然瓦解。他以為她和詹子靖曾經是情人,更甚者,她和眾多男人牽扯不清,而他剛才卻證明了自己是個怎樣的大傻瓜!
尹雪荻用舌尖潤了潤唇,謹慎地看著他。「我們是否該立下合約,以確保你的承諾算數?」
他的下頜微微抽緊,眼中閃過一絲火花。是怒火嗎?她不確定,因為他的身軀雖依舊繃緊,但是神情並不冷酷。
「如果你信不過我,那就這樣吧。」他淡淡地道,而後靜寂了半晌才再度說道:「如果我弄疼了你,我很抱歉。」
她的眼眸訝異地大睜,顯然沒料到他會道歉。接著他翻身下床,隨意伸展著昂然修長的身軀,窗外投射進來的陽光在他結實的軀體上漾滿金光。
尹雪荻發現自己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跟隨著他,看著他自在地在房內隨意走動,彷彿裸身是件再自然不過的事一般。然後他回過頭來,她立刻像觸電般的垂下睫毛,發現自己臉頰熱辣辣地燒了起來。
他低聲笑了,走回她的床邊坐下,一手纏進她頸後豐厚的秀髮裡,她被動地抬起頭來直視他的眼睛。
「你知道嗎?幾個禮拜前,我曾經去找過你父親。」他說道。
「去威脅他?」
「不,我最後一次去和他談合作的事,但是他仍然不願意。」見她訝異的表情,他攤了攤手。「是真的。除了堅決不肯和我合作之外,他還警告過我……」
「我不相信有人的警告能威脅得了你。」
「但他的確是如此!」見她睜大眼睛,他微微聳肩,輕描淡寫地道:「他要我離你遠一點,大概是擔心我會去引誘他惟一的寶貝女兒吧。」
她輕顫了一下,想起父親之前對她的警告。如果當時她聽從了父親的勸告,和陸地保持距離,也許他們之間……就不會是現在這樣了。
「明天我會和律師討論關於你父親觸犯的法律問題。」片刻之後他開口說道,手指漫不經心地輕劃著她纖弱的肩線。「用你的身體來換取你父親的自由,很值得,是不?」
她抬起眼凝視他,想看出他是否有嘲諷的意思,但他沒有。
「是的。」她輕聲道,一絲淡淡的笑意泛上她的唇畔。「如果我將來打算繼續用這一招去達到目的,就必須加倍學習取悅男人的技巧了,你說是嗎?」
他撫弄的手霎時僵住。「或許。但在此之前,你得先學習如何取悅我!」
她臉色微微一變。「我以為我已經實現了我的承諾。」
「如果你以為這就能彌補你父親造成的巨額損失,那你未免太異想天開。」他目光陰沉地道。「我不是慈善家,我花出去的每一分錢都要得到應得的報償。如果你想換取你父親的自由,你就得再努力點,直到我滿意為止。」
「你的意思是要我當你的情婦,直到你厭倦了為止?」
「對。」
他粗率的回答得到一陣靜默,她給了他一個假笑。「這麼說來,你只是想找個玩物罷了,以便應付你的不時之需?」
「如果你要這麼想,那就算是吧。」他深色的眼眸穩定地盯住她。「事實上,你是個很好的挑戰,尹雪荻。我不記得我曾經對一個女人這麼感興趣過,在這份感覺消退以前,恐怕你是別無選擇了。」她不該感到意外的!尹雪荻保持不動的姿勢,握在被單上的手輕輕顫抖。這個男人顯然習慣了予取予求,和他作對無疑是螳臂擋車、不自量力。
「我是否應該為此感到榮幸,陸先生?」
他對她的嘲弄毫不在意,唇邊綻開一個毫無笑意的笑容。「成為我的女人並沒有什麼不好,你可以得到任何你想要的珠寶、手飾,甚至你的個人事業。只要你開口,我甚至可以將你的品牌推上世界舞台。」
多數女人都會為他提出的條件欣喜若狂,他想著。然而尹雪荻的反應卻不在他的意料之中。有好半晌,她只是微側著頭沉思,低垂著兩排扇子般的長睫毛,紅潤的嘴唇安靜地抿著,他看不出她在想些什麼。
「你是否對跟你上床的女人都如此大方,陸先生?」她終於說道,沒有試圖掩飾聲音裡的諷刺之意。「我答應你的條件只為了解救我的父親,如此而已。或許討好和你上床的女人是你的一貫方式,但我並不需要!」
她知道她激怒了他,因為一絲寒霜驀地罩上了他的臉,他手臂的肌肉繃緊。
「很好,你一直在提醒我你之所以和我上床的目的。」他冷冰冰地道。「既然如此,如果我打算善加利用我所應得的一切,你也無話可說了?」
她還來不及答話,他的頭已經俯了下來,將她驚愕的喘息封入他野蠻的吻裡。在那一刻,她忘了對他的憤怒、挫折和理智,讓喚起的本能回應著他。
她突然覺得眼睛一陣刺痛,但她眨眼忍住。不,她絕不能讓他看出她的軟弱,讓他有機會嘲笑她!他可以得到她的身體,但他永遠也無法得到她的心。
她絕不能向他屈服!
經過了一個禮拜的休養,尹雲天的病情已經漸趨穩定。
尹雪荻抱著一束鮮花,輕輕地推開病房的門,只見父親靜靜地躺在白色的病床上。他並沒有睡著,只是注視著白色的天花板,表情似乎若有所思。
這就是她的父親嗎?她咬住下唇。在她的印象中,父親一向是神采奕奕、樂觀積極的;曾幾何時,那份意氣風發的氣勢已經不見了,現在的尹雲天只是個失去事業、白髮蒼蒼的老人。
她忍不住一陣心酸,淚意陡地泛上眼眶,但她堅決地將淚水眨了回去。
「今天感覺怎樣,爸?」她腳步輕快地走了進來,合上病房的門。
「我很好。」尹雲天的目光轉了回來,看著她將手上的花插到花瓶裡。「公司的事怎麼樣了?」
「公司的事就讓吳經理他們去處理就好,您只管好好休息,嗯?」
尹雲天沉默了半晌,而後歎了一口氣。「都是爸爸不好,連你都拖累了……」
「別這麼說,爸爸。您為我辛苦了這麼多年,也該是我這個做女兒的回饋的時候了。」她朝父親眨了眨眼睛,俏皮地道:「也許您不知道,不過我在這一行還小有名氣,幾家門市的經營情況也很穩定,絕對可以養得起您的。」
尹雲天被她的表情逗笑了,原本擔憂的表情微微放鬆了下來。「爸爸是擔心有人會去找你麻煩。」
「麻煩是沒有,倒是陸董事長派人來探望過您,不過我沒讓他們進來。」她在父親的床邊坐下,倒了一杯溫開水。「陸董事長說請您安心養病,一切後續問題等您的身體休養好了之後再談。」
「是這樣嗎?」尹雲天頓了一下。「陸地呢?他有沒有來找過你?」
「沒有。您怎麼會問到他?」尹雪荻避開了父親的目光,走到窗戶前去拉上窗簾。
「別怪陸地這麼做,女兒。」尹雲天溫和的聲音從她身後傳來。「我和陸董事長雖是舊識,但是在商言商,陸地這麼做自然有他的考量。」
她旋過身,有些訝異道:「您不怪他?」
「說不怪是騙人的,但在你爭我奪的商場上,做生意原本就是各憑本事。爸爸連那些合作多年的客戶都留不住,只能說自己技不如人。」
苦笑了一下,尹雲天感慨地接了下去,「坦白說,我很欣賞陸地那小子。他聰明、冷靜,有著絕佳的判斷力和商業頭腦,是個非常優秀的人才。如果不是因為這件事,爸爸很樂意看你們交往。」
尹雪荻微微一怔。「我以為您要我離他遠一點。」
「那是因為陸地太深沉,他有他性格中陰暗的一面,爸爸怕他會傷害你。」尹雲天似乎欲言又止,末了只長歎了一口氣。「罷了,現在說這些又有什麼用?我有些累了,你也回去休息吧,別老陪著我。」
「那我下午再來陪您。」
尹雲天擺擺手,疲憊地閉上眼睛。
尹雪荻安靜地退出病房,在房門外佇立了半晌。她不知道陸地動用了多少關係才將這件事情壓下,但是這些天來,她的確不曾再見到債權人上門來催討的景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