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頁 文 / 喬南儀
車子在熱鬧的海灘邊停了下來,任宛靈不等車子停妥便跳下車。
「嘿,海。」她迫不及待地脫下鞋子,拉著康諾奔向沙灘。午後的艷陽熱辣辣地曝曬著大地,沙灘上到處是各地蜂擁而來的觀光客,每個人的臉都被太陽曬的紅撲撲的,充滿歡笑和愉悅。
「真棒。」她深吸了一口燠熱的海風,對站在身旁的康諾嫣然一笑。「我已經忘了自己有多久沒看過海了。」
「只要你想,任何時候都可以來。」他搔著狗狗的耳朵。
「前提是——你得要不愁吃穿,還得有錢有閒才行。」她對他扮了個鬼臉,「並不是每個人都像你這樣游手好閒,天天騎重型摩托車在海邊泡妞的,康先生。」
康諾的反應則是濃眉一揚,嘴角勾起一個有趣的笑意。
「我們要下海嗎?」她笑容可掬地問。「喔,不是,我是問你要下去玩水上摩托車嗎?我沒有帶乾的衣服來換。」
「隨你,反正太陽這麼大,一會兒就乾了。」他的目光審視過她身上的T恤和牛仔短褲,即使外頭還罩上一件長袖外套,他仍能看出她的身材很好,胸脯飽滿、腰肢纖細,短褲下的美腿修長細緻,令他的腰間一陣蠢動。
見鬼!他一直以為自己已經過了容易衝動的年紀,也一向認為控制慾望不是什麼難事,不過自從遇見這個小女人開始,他就不再認為自己有成為聖人的條件了。
當他看著她脫掉外套,露出整個圓潤的肩膀和手臂雪白的肌膚時,他忍不住皺起眉毛。「你會烤焦的。」
「不會啦,我有萬全的準備。」她信心十足地道,從皮包裡翻出一瓶防曬油。「你要不要也來一點?」
「不用了,我皮厚。再說現在塗也來不及了。」
她瞄了瞄他一身古銅色的皮膚,然後將防曬油遞給他。「幫我在背上抹點好嗎?」她撩起長髮,轉身背向他。康諾瞪視著她空無一物的背。老天,他還以為她穿的只是件無袖背心,沒想到居然是件泳衣——泳衣的背是挖空的,幾乎直到她的腰際。
「你會因為妨害風化而被逮捕。」他從牙縫裡擠出一句。
「不會吧?我還以為這件泳衣很保守呢。」她低頭看了自己一眼。當初她買這件背心式的泳衣時,還被石伊玲譏笑了老半天哩。會很暴露嗎?
康諾不吭聲地接過她手上的防曬油,開始想像這件黑白相間的泳裝下水後會變成什麼模樣。
「我收回我的建議,你最好不要下海。不對,是『下水』。」他悶悶地道。「沙灘上那些男人的眼珠都快掉出來了。如果你下了水,那些人一定會狂噴鼻血。」
「你想太多了,我還有穿短褲啊。」她一臉無邪地眨著眼睛。「我們是不是得先去借兩件救生衣?不然就不能玩水上摩托車了。」
康諾瞥了她一眼,然後朝海灘另一頭走去借救生衣了。任宛靈露出得意的笑容,找了個空的椅子坐下開始等待。
如果她曾經懷疑過康諾的魅力只對狗狗有用的話,那也在此刻全盤推翻。他一會兒之後便從一群女學生的隊伍中「插隊」,率先借了兩件救生衣,並且吸住了那群高中女生愛慕的目光。
當他走回來時,沿途還有三個金髮碧眼的洋妞對他猛拋媚眼,顯然十分熱誠地邀請他到她們的位置上去「坐坐」。他連和出租海灘傘的歐巴桑都有話說,把那個歐巴桑逗的一口金牙在太陽光下閃閃發亮。
就在她快被烈日烤成人乾時,康諾終於帶著救生衣回來了,還有兩條不知道從哪裡拐來的大浴巾。跟誰借的?歐巴桑的女兒嗎?天知道他平常去超級市場買東西時是不是也用這一招,把人家純情少女迷的昏頭轉向。哼!
「你借個救生衣借到地中海去了?我已經塗了三遍防曬油了。」她嘀咕著。
「抱歉,有些……雜事。」他咧開嘴角,將手上的大浴巾遞給她。她注意到另一頭那幾個洋妞仍然朝他搔首弄姿,而他居然也回以微笑。
他的「雜事」最好不是和那幾個外國女人有關,不然她絕對要他好看。
「她們想幹麼?」她看著那三個頭湊在一起笑的曖昧的洋妞問。
「沒有啊,問我晚上有沒有空去喝杯小酒,然後……」他以一聳肩做為結語,想也知道那個「然後」是什麼意思。
「真噁心。」她不客氣地批評。「你對女人的邀請一向來者不拒?」
「那得看邀請我的是什麼樣的女人。」他綻開個令她心跳加速的笑容。「男人都喜歡漂亮的女人,我當然也不例外。」
她極力忽視他勾人的微笑,不過成效不彰。這項認知令她極為懊惱。
「怎麼了?」他挑了挑眉。「舌頭被貓吃了?」
「我才不想和你一般見識。」她傲慢地道。
他的回答則是輕聲笑了,在她能瞭解他的意圖之前,他已經拉起她朝沙灘上跑。
接下來的時間裡,他們跟著人群去玩水上摩托車和香蕉船,當香蕉船在海中翻倒時,任宛靈尖叫地抱住康諾的脖子,笑倒在他身上。這並不是她第一次玩這些水上活動,這兒更不是什麼地中海的浪漫小島,然而她卻不記得自己曾經這樣盡情的笑過,彷彿全身細胞都活過來了般精神奕奕。
當她興致勃勃地想玩第五次時,康諾拉住了她。「不行!」
「為什麼?」她抗議道。「我想再玩一次啊。」
她的泳裝在下水之後幾近透明。康諾非禮勿視地閉上眼睛。「你得回去塗防曬油了,不然你會曬傷的。」他從牙縫裡擠出聲音。
她往下看了自己發紅的皮膚一眼,發現他說的是真的。
跟著他回到沙灘上,康諾幫她找了個有海灘傘的椅子坐下,將一條大浴巾蓋上她裸露的肩頭,以免她被灼烈的陽光曬傷。他沒有考慮自己,反而細心地先幫她擦乾頭髮,這個體貼的舉動令她心裡泛起一絲甜蜜的暖意。
「你在想什麼?」發覺她瞬也不瞬地盯著自己,他挑著眉問她。
「沒有。」她掩飾地別開目光,接過他遞過來的礦泉水。「告訴我你的事,康諾。」
「你想知道什麼?」
「都好,比如你在美國的生活,你的父母是什麼樣的人?」
康諾沒有馬上回答,只是靜默著;正當她以為他不打算回答她的問題時,他才緩緩地開口,「我父親是個企業家——或者說他本來是。八個多月前他病危,當時我人在洛杉磯,接到消息後立刻便趕回紐約,卻只來得及見他最後一面。
「他過世之後,將他奮鬥了一生的事業留給我,也直到那時我才發現公司狀況很糟,幾乎處於倒閉的局面;為了彌補虧損,我將其他的遺產抵押成資金投入,卻始終無法挽回頹勢。」
任宛靈靜靜地聽著,內心隱隱有些矛盾,不確定自己想再聽下去。這些都是她早就知道的,然而聽著他平靜的聲音敘述一切,卻仍令她感到一陣心痛。
「那並不是你的錯。」她低聲道。
「是的,但如果我早一點發現這些情況,或許情況不會糟到這個地步。」
她看著他陰鬱的表情,察覺他嘴角的一抹苦澀。有那麼一瞬間,她衝動地想伸出手去環抱住他,用手撫平他糾結的眉峰,然而她卻硬生生地忍住了。
「對不起,我不該問的。」她低語。
「沒關係,這是事實。」他在椅子上伸直雙腿,凝望遠方蔚藍的海面。「我的母親在我念高中時過世了。她並不是我父親唯一的妻子,但他們的感情卻一直很好,這兒的房子也是他為她建造的。
「這塊土地是他們留給我最珍貴的遺產,我也在這兒渡過了我的童年。無論將來我如何窮困潦倒,我都會用我的生命保護它,不讓它受一點損傷。」
聽出了他聲音裡的堅決,她的胃部不由得一陣緊縮。
「你在台灣沒有別的親人嗎?或是叔伯長輩之類的?」她換了個話題。
「有一個。他碰巧和你同姓,是台灣日東集團的董事長,叫任川銘。你聽說過他嗎?」
「日東集團是台灣前十大企業,我當然聽說過他。」她強自鎮定地道。「再說同姓的人很多,這沒什麼好奇怪的。」
他睨了她一眼,一會兒後才深思地接道:「任伯伯是我父親的老朋友,兩人的交情十分深厚,我和那位任家小姐也因此被大人們送作堆,一直到我們搬離台灣,才逐漸和任伯伯斷了聯絡。」
「真的?」她故作訝異道。「既然你爸和任董事長這麼有交情,你又和任家小姐有婚約關係,你何不乾脆娶了那位任小姐、或者利用這點要求任川銘幫忙解決你們的財務問題?」
「達忠集團或許瀕臨破產,但它仍有尊嚴,我不想讓人家認為我是為了錢而和任伯伯攀關係,這不僅貶低了我父親的人格,更讓他們的情誼顯的廉價;更何況那位任小姐也許早有心儀的對象,我不想強人所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