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頁 文 / 喬南儀
噢,那就難怪!她瞄了他一眼。而且由狗狗對著他猛流口水的情況看來,她也絲毫不懷疑康諾的魅力,不論是對女人或是雌性動物。
只除了她!她可不是見了英俊的男人就會撲上去尖叫的花癡,管他帥的天崩地裂都一樣。那些圍繞在她身邊的追求者已經夠她煩了,她從不做這種浪費時間的事。
「狗都會有自己的勢力範圍,或許你應該重新訓練它,讓它養成新的習慣。」
怎麼搞的,他突然和顏悅色起來了。任宛靈眼底的警戒升起,這傢伙在打些什麼主意?「我會的,謝謝你的建議。」
「不客氣。」他漾起微笑,那迷人且電力十足的笑容令她的心漏跳了一拍,臉頰開始微微發熱。慶幸的是,他的目光並未在她臉上停留太久,令她不知道是該失望還是鬆了一口氣。
「呃,你本來是在……睡覺?」她決定表達一點鄰居的友善。
「對。」他頭也不回地往屋裡走。
「那麼……你現在是要回去睡覺?」
「沒錯!如果你能和你的狗保持絕對的安靜,我會很感激。」
「我很抱歉。」才怪!他總算也知道被人吵醒的滋味了吧?活該!
見他仍然腳步不停,她小跑步地跟了上去。
「嘿,我有個想法,不知道你覺得如何?」她笑容滿面地道。「你瞧,我們住的這麼近,也算是種緣分。既然我們免不了要當上一段時間的鄰居,或許我們應該交個朋友,也許將來你會有需要我幫忙的地方也說不定。」
「喔?」他停了下來,側過頭來看她。「比如什麼?」
「比如防小偷啊。你瞧你的圍牆這麼不保險,我和狗狗那麼容易就爬進來了,別人也做得到,你不覺得很不安全嗎?」她一副理所當然的口吻。
他挑著兩道濃眉,不打算告訴她這棟屋子有最周密的保全系統。至於電網,他之前並不認為有必要用——在她和那隻狗住到他的隔壁來以前。
「再說你的電網早就壞了,小偷任何時候都有可能侵入這裡。」她滔滔不絕地說了下去,愈想愈覺得自己的主意妙極了。「所以我們應該發揮鄰居『守望相助』的精神,彼此好有個照應。狗狗也會幫你的。你說是不是啊,狗狗?」
康諾瞥向膩在他腳邊吐舌頭的狗。「你是說我們應該盡釋前嫌、化敵為友?」
「多個鄰居當朋友總比多一個敵人好嘛。」尤其這個「鄰居」還是個身材高大的肌肉猛男時,和他為敵簡直是找死。
「這倒是。」他沉吟道,用一手搔著下巴的胡碴。「你不用工作嗎?」
「不用。我是來這兒渡假的。」她流利地說道。不等他回答,她已經朝他伸出一手,「朋友?」
雖然他懷疑自己會有需要她「幫忙」的時候,但瞧她一臉無邪燦爛的微笑,他還是伸出手和她一握。
「就這樣嘍。不吵你睡覺,我走啦。」再朝他擺擺手,那個小女人逕自帶著棒球棍和她的狗往原來的地方走,看樣子是想從那片圍牆「爬」回她的陽台上去。
「等一下。」
見她詢問地回過頭來看他,他朝她指指大門。「你可以從我的大門出去。」
「對喔,我忘了。」她露齒一笑,和大白狗調轉方向。臨到門前,她又像想到什麼似地回過頭來看他。「喂,你有沒有心臟病?」
心臟病?他皺起眉。這是什麼機智問答的問題?「上次檢查時還沒有。」
「那就好。」
好什麼?康諾納悶地往屋裡走去,視線在觸及那一片慘不忍睹的花園殘骸時倏地凍住。老天,他的花圃……
沒等他反應過來,任宛靈已經連同那只罪大惡極的狗腳底抹油火速開溜,也把他驚天動地的咆哮聲關在門外。
第五章
「公司目前情況如何?」站在傳真機前,康諾問著電話彼端的彼特。
「差強人意。我這兩天正在和麥肯錫管理顧問公司的專家研討對策,維持公司的正常營運。那些董事們全都懦弱怕事,沒一個人敢出來主持大局。」
康諾的嘴唇繃緊,在心裡低咒一聲。那些老派的公司董事全是群貪婪的吸血蟲,幾十年來靠達忠集團吃香喝辣,一旦達忠集團面臨空前危機,卻沒有一個人想出解決虧損的方法,全是一群酒囊飯袋。
「你仍然決定結束公司嗎,康諾?」彼特猶疑地問。
「如果有避免公司破產的方法,你以為我不想讓公司維持下去嗎?」他瀏覽著手上的資產負債表,在文件的最後一行停了下來。「報表上有一筆五仟萬美金的呆帳是怎麼回事?」
彼特快快地道:「喔,那是之前鮑伯-威爾的公司面臨財務危機,向你父親借了這筆錢周轉,我後來曾去電向他詢問,他卻說他已經還清了。」
康諾微微皺眉。「這筆借貸是什麼時候的事?」
「大約五年前。根據我從幾位老董事的口中得知,你父親當年借了他這筆錢,讓他的公司得以轉虧為盈。你父親念在舊情的份上,一直沒有向他催討,誰知道你父親過世之後,他卻反而不認帳。」
康諾的眉蹙的更深。「公司有這筆錢入帳的紀錄嗎?」
「沒有,我查過這幾年的財務報表,並沒有這筆錢還清的紀錄。鮑伯-威爾的說法是,以他和你父親的交情,當初這筆錢是私人借貸,和達忠集團無關,所以才沒有在公司帳上留下紀錄。但是我懷疑他的說詞。」
「是該懷疑!以他一向貪婪陰險的個性,我懷疑他會是個信守承諾的君子。」他深思著,半晌後才冷靜地吩咐,「彼特,找我們的查帳員和會計師去調查一下這件事,如果鮑伯-威爾硬不承認有這筆借款,想辦法找出證據來。」
「好。」
放下電話,康諾往後靠向椅背,揉揉有些發酸的後頸。天哪,他好累。他原以為只要夠努力,一定有辦法挽救父親畢生的心血,然而他卻失敗了。如今他所能做的,便是讓它有尊嚴地劃下句點。
站起身,他緩步走向窗前,凝望著燈光幽暗的庭院。
這塊上地是父母留給他的,也是所有的遺產中最珍貴的一項。之前由於忙於工作,他一直少有時間回到這裡長住,直到現在,看著不甚明亮的燈光映著在晚風中搖曳的花草,那番詳和的意境讓他有些消沉的情緒平復了些。
他不經意地望向隔壁那棟房子,一張聰穎慧黠的女性臉龐立刻躍上腦海,令他忍不住露出微笑。那個潑辣的小女人看來並不好惹,而且顯然精力旺盛,但他已經不記得自己有多久沒這麼自在地笑過了。
有好一會兒,他就這麼靜靜地凝視著她的窗口,直到天色微微泛白。
任宛靈被一陣刺耳的電話鈴聲吵醒。
她睡眼惺忪地睜開眼睛,正好瞧見狗狗好奇地用爪子在她的手機上亂抓一通,眼看手機即將被掃落地面,她緊急地撲向前去用手撈住。她的手機可沒防震,這附近也沒有通訊行,要是摔壞她可就真的與世隔絕了。
「喂?」她坐了起來,一面朝大白狗輕斥,「狗狗,坐下。」
「宛靈?」電話那頭的聲音有些疑惑。「是你嗎?」
「偉傑?」她拍拍頭讓自己清醒點。「是我。」
「喔。」馬偉傑遲疑了一下,似乎在懷疑她身邊是不是有另一個男人。「沒吵到你吧?我想你應該睡了。」
知道就好,她在心裡嘀咕道。這就是馬偉傑,永遠這麼不慍不火、斯文有禮。對大多數女人而言,馬偉傑絕對會是個托付終身的好男人,然而她卻興致缺缺。
她不想成為一樁政治婚姻下的犧牲品。她要的是對方只把她當成任宛靈,一個願意包容她所有缺點,真心愛她、寵她的男人,而不是看上她的家世,以為娶了她之後便可以一步登天的男人。
她懷疑是否真會有這樣的男人出現?
「你現在人在哪裡?」馬偉傑問。「伊玲告訴我你人在花蓮。你去花蓮幹什麼?」
「呃……想來就來了。」她乾笑兩聲。「有事嗎?」
「沒有,只是我很擔心你。」馬偉傑頓了一下,才小心翼翼地道:「你是不是在生我的氣?我知道我的舉動是有些唐突,可是我是認真的。」
她愣了一下,想了半天才憶起他指的是她下南部的前一天,他向她求婚的事。什麼樣的女人會連男人向她求過婚都忘了?她再搖了搖腦袋。
「我知道你是認真的,偉傑。」她委婉地說:「可是我已經告訴你,我還不想……」
「我知道你還不想結婚。」馬偉傑馬上接口。「沒關係,我說過會給你時間考慮。你知道我爸媽一直很喜歡你,一直催我趕快成家,知道你沒有答應我的求婚,他們很失望……」
任宛靈眼睛往上一翻。她相信馬偉傑的父母「很喜歡她」,事實上,以她父親和馬偉傑父母的交情,她也絕不懷疑他們想和日東集團結成親家的誠意。她已經厭煩透了這些不知是真心或是虛偽的嘴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