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頁 文 / 千萩
堂惜鈺默不作聲,讓三姊繼續數落她。
「我還沒說完呢!最讓人無力的是,事情都過了四年,你在看到他之後竟然還想逃得遠遠的!可你看看人家多有心,不但想盡辦法要知道你的聯絡電話,還快刀斬亂麻地跟女朋友分手……好啦好啦,就算他這麼做很卑鄙好了,但你心裡總有點高興吧?結果咧?真是『看到鬼柳』,」她忍不住繞了句很不輪轉的台語。「我光用想的就覺得你是豬頭、是白癡、是大笨蛋!」說得太激動,只差沒對準堂惜鈺的耳朵尖吼。
堂愛鈺和堂歡鈺雖是張口結舌,卻又很想起立拍手,因為三妹真把話說到她們的心坎裡,實在說得太好了!
「是……我是……」堂惜鈺不敢否認,她只能縮著脖子承認。
「現在怪人家不理你,那根本是你活該好嗎?換作是我,說不定還會沒品的『傘你兩巴攢』!」
堂愛鈺突然舉手。「等一下,什麼是『傘你兩巴攢』?」
「喂喂,你沒這麼『聳』吧?就是『賞你兩巴掌』咩!」
她倒翻白眼。「那幹麼說得那麼不標準啊?」
「拜託,現在流行講這種咬字不清楚的話嘛!」堂蓮鈺沒好氣的抖腳。
「好,這不是重點!你還是繼續你剛剛的話吧。」堂愛鈺豎白旗投降,她知道她是LKK,也是SPP.
「對!」她馬上轉回來面對惜鈺。「就是這樣!一切都是你活該!」
「也不必這麼狠嘛,」堂歡鈺忍不住說了句公道話。「現在回頭去把人追回來應該不遲。」
「追?怎麼追?人家都拒絕了。」堂蓮鈺攤手。
「有我們三個狗頭軍師坐鎮,還怕惜鈺沒辦法把人追回來嗎?」堂愛鈺老氣橫秋地拍胸脯。「更何況,想當年我們三個都是為愛勇往直前的積極派,現在妹妹有難,怎可以見死不救?」
「對、對!」
「好吧!那你們有什麼好主意嗎?」堂蓮鈺做出洗耳恭聽狀。
「惜鈺!你自己先說,你是不是真的想把人追回來?」堂愛鈺正經八百地問。
「嗯!」堂惜鈺既凝重又難過地用力點頭。「我真的不想失去他,我……我這回真的知道錯了!」
「你哦!如果早把這種事告訴我們不就好了嗎?自己一個人忍了這麼久,不覺得很辛苦嗎?」堂蓮鈺百般歎息。「真不敢相信你竟然會倔強到這種地步,唉唉,我也算開了眼界……」
「別再一直念她了啦!快幫她想辦法。」堂愛鈺阻止她嘮叨下去。
「是,您老大姊都說話了,做三妹的我能說不嗎?只是,這事得從長計議,而且,細節部分還得好好討論一下……」
就這樣,四姊妹為此認真開起會來,漫漫長夜,就在她們四人的經驗分享與教戰守則中度過──
如星證券。
一早進到公司,每個人都注意到入口櫃檯上擺了束嬌艷欲滴的紅玫瑰,而且很大一束,最起碼有六、七十朵。
「今天是什麼日子啊?怎麼有人送花來?」
「是啊!我看看是給誰的……啊?是給阿喬的,有沒搞錯?」
「阿喬?署名的人是誰呀?不會是幼冰吧?」最後一句聲音壓得極低,顯然大家都知道他們已經「切」了。
「怎麼可能,幼冰哪幹得出這種事,讓我看看……署名的叫做……堂……惜鈺?」
「堂惜鈺?她是誰?」
「不知道耶,沒聽過這號人物。」
「難道,幼冰跟阿喬會分手,就是因為這個叫堂惜鈺的人?」說完這句,週遭的人皆有些嘩然。
「有可能哦!難怪他們會一分就分得這麼乾淨,原來是阿喬有了新歡啊……」
「噓噓!阿喬進來了,大家快走!」這麼一噓,全部人立刻作鳥獸散逃走,杜頌喬則一頭霧水地踏進公司大門。
「幹什麼看到我就走?」眼光也同時接觸到那束紅玫瑰。「哇,怎麼會有人送花?今天是誰的生日嗎?」
「嘻嘻,那就要問問你嘍!」總機小美假假一笑。
「問我?」
「是啊!這束花──是你的!」
「我的?」他一震。
「沒錯!正是你的,快抱進去吧。」
怎麼,他一個大男人竟也會收到花,而且──還是紅玫瑰?抱著花,杜頌喬怔愣著。
「叮鈴鈴!」
這又是一封簡訊!
杜頌喬按下確認鍵讀取訊息,看到發送人寫著「堂惜鈺」三個字,他的臉部表情卻仍是文風不動。
因為這已經是第六天了,她每天都會傳一封簡訊給他,內容則每次都不同──
「別生氣了,好不好?」
「除了對不起,我還是對不起,但是,你能不能理理我?」
「你生氣是應該的,可是,換你給我一次機會好嗎?」
「我不想再遺憾下去,不管是四年,還是四十年。」
「都是我不對,都是我不好,你真的不肯原諒我嗎?」
今天的則是這句──「我知道我很倔強,我是個不好的女孩子,可你說過要無條件寵我的,不是嗎?」
望著這一封封的簡訊,杜頌喬的嘴邊竟浮現有些狡黠的笑容。
「哼哼!也該讓你領受一下這種坐立難安的滋味了吧?假如你有心,就給我撐到底。」
嘀咕完這句,他把手機收進抽屜中,嘴裡哼起愉快的曲兒。
原來男人的報復心,嗯,也是挺重的哩。
收簡訊收了快兩個禮拜,看到她站在自己公司外面倒是頭一回。
杜頌喬錯愕著,卻板起臉孔對她視若無睹,毫不遲疑地從她面前擦身而過。
「啊……阿……阿喬!」鼓起勇氣,她喊出他的名字來。
定住步伐,他沒有立刻轉身。
見他停步,她趕緊上前幾步,抓著包包的手扭絞得厲害。
「你、你有空嗎?可不可以跟我一塊兒去吃飯?」啊啊,她怎麼這麼說話!她懊惱地敲了下腦袋。「不,我的意思是,我可以請你去吃飯嗎?」講完這些難堪的字眼,她頸部以上的皮膚全染上蘋果紅。
他很慢很慢地側過身,深邃的眼斜睇她足足五秒鐘,像要把她看透一樣。
「……好,去哪裡吃?」
本以為他會拒絕,怎知他一說好,她卻呆在那兒回不了神。
「怎麼不講話,難道剛剛那句你只是隨口說說?」揚起一眉,他的表情很冷很冷,口氣也很差。
「不不不!我是認真的!」
「那你還在等什麼?」他說話的語氣可跩了。
「可是……可是我沒有交通工具,」她囁嚅道。「所以,我去招一下計程車好嗎?」
「用不著坐計程車,我自己有開車,走吧。」他不等她跟上就逕自往前走,她於是戰戰兢兢地小跑步追上。
坐進他的白色房車裡,她的一顆心七上八下得有如蕩鞦韆。
「麻煩請繫上安全帶!」他很不客氣地出聲提醒她。「除非你想害我被罰一千五百塊。」
「啊?不是三千塊嗎?」
「那是在高速公路上被抓,你要帶我去的餐廳,應該用不著上高速公路吧?」
「不不,當然不用。」她慌張道。
「──你到底報不報路?我可不知道要怎麼走。」
「對不起……」於是一路上,她就像個被婆婆百般刁難的可憐小媳婦般,只差沒流兩滴眼淚博取同情。
到了吃飯的地方,杜頌喬依舊沒給她好臉色看。「吃小籠包?你可真有誠意!」
「這裡不是只一買小籠包……它是一家很有名的上海餐館嘛!」
「都一樣!」
「你上次也請我吃湯餃啊……」她有點不服氣,但也只能小聲抱怨。
「什麼?」
「沒、沒事。」
「哼,最好是這樣。」
她忍氣吞聲,不管他有多麼機車,她都認了。
吃完這頓很悶很悶的晚餐,堂惜鈺不知道自己還能怎麼辦好,姊姊們的話言猶在耳,她卻沒有勇氣跨出下一步。
難道他們之間,真就這樣被她給搞砸了?
「要我在哪兒放你下車?」
「啊?」
「你不會以為我要送你回家吧。」他面無表情地輕哼。
「阿喬……我、我還有話要跟你說。」
「剛剛吃飯時不說,現在我不想聽了。」
「那是因為……因為剛剛不適合說這些話。」
「不必,我一點也不想聽!」他仍舊裝出冷淡的模樣,口氣甚至還帶點兇惡,雙手平穩地駕駛著方向盤。
終於,他成功地把她給惹哭了。
憋了一晚上,不爭氣的眼淚在此刻泉湧而出,她再也受不了他這種冷冰冰的語氣了,打從她認識他以來,她從不知道他可以無情到這種地步,她已經無法繼續強顏歡笑。
她嗚咽地哭著,卻沒有發現車子逐漸停靠在荒無人跡的省道邊。
而他,輕輕扳開她的手,不再冷酷的俊逸臉龐,無聲地朝她貼近,以一種強悍又不失溫柔的力道印上她的唇,止住她的淚。
他的吻,來得既突然又煽動,她沒有防備,也來不及釐清自己的思緒。
那柔軟的觸感令她身子不由自主的輕顫,陽剛的男性氣息密密滲進她所能呼吸的空氣,她的腦袋像是團漿糊,糊成難分難解的稠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