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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頁 文 / 千江水月

    媚兒冷眼看著星翼,儘是沉默著——愛上不該愛的人已是錯誤,更何況是世仇?

    「星翼,我不會愛上任何人。」她緩緩的說。

    不會愛上任何人……他苦笑了;她不會是任何人的,也包括自己。媚兒看著他的神色,心裡竟是異常平靜:「讓開,我要出去。」

    她伸出素手,封印瞬間大開,春陽剎時映入洞內;媚兒看著白樺新枝,一絲悵然掠過心頭——她注定不能愛任何人,但緋兒不同;媚兒看著星翼,臉上一抹笑意:「好生看著緋兒,可別又出了錯。我去去就回來。」

    媚兒一個縱身,身影頓時隱沒在白樺林裡;「她……還是去了。」

    星翼不語,宿女俯手關上石門:「白虎天歆已死,至少,我們少了個敵人。就如族長所言,你看好朱雀即可,又何必多心?」

    「我沒辦法像你這樣事不關己,冷酷無情!」星翼直視著宿女:「蒼龍此番前去白虎居所,可說是危險至極……」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宿女逼近星翼:「我知道,你愛慕蒼龍皇女由來已久,但……那又怎麼樣?她愛上白虎琅琊,早已是注定的事;寒武門不是只有蒼龍皇女而已,別忘了你自己的責任。」

    「爹爹,二哥出去這麼久,會不會出事了?」琅琊支著頭,看著面容肅然的長者。

    「天歆武功了得,不會有事的。」長者微微一笑:「怎麼?你又想出去了?」

    琅琊睇了琅琊一眼:「沒辦法呀,有人見了蒼龍,連魂都飛了——」

    正當琅琊要怒斥時,一名侍兒慌慌的進了主屋:「豈稟族長,屋外有一名女子說有賀禮相贈,指名要族長親自接收。」

    「賀禮?」長者濃眉微蹙:「在這東北寒地,我白虎門向不與人往來,怎會有女子送禮?」

    「小的也不知情——」

    琅琊心裡起了疑竇:「爹,還是我去看看吧!」

    「不必!」長者低沉的說:「既然對方指名要我受禮,咱們豈可怠慢?」

    待眾人出了大門,卻見媚兒站在樹梢,臉上還掛著一抹微笑:「白虎族長到這東北時日已久,寒武蒼龍今日特來請安!」

    「媚兒?」琅琊看著她那飄飄羅袖,心中不覺一緊:「你到這兒來做什麼?」

    媚兒看著琅琊,心中似有千頭萬緒,卻仍是笑著:「蒼龍前來,是要送給白虎族長一份賀禮,望請笑納!」

    「你這妖女!」琅琊怒道:「少在這兒耍嘴皮子!」

    「哦……看來,有人等不及了。」媚兒將手中的包袱一扔,只見一顆頭顱剎時滾出,天歆那睜大的雙眸滿是驚愕。

    長者看著地上的頭顱,不可置信的瞪視著;琅琊看著樹上的媚兒:「你——」

    「我說過,你不能恨我!」媚兒冷笑著,淚卻在眼裡流轉:「白虎族長,但願我這份禮物能使你滿意……下次,可就是白虎琅琊了!」

    「你這妖女,還我二哥命來!」琅琊含著淚,身子也躍上枝頭,然蒼龍更是俐落的一個閃身:「白虎欺凌我寒武門數十載,今日不過取了天歆項上人頭,又算得了什麼?」

    長者看著地上那血肉模糊的頭顱,禁不住老淚縱橫,聽了蒼龍的話更是怒火攻心,剎時掌心使力,一株株的白樺瞬間應聲折斷;然蒼龍卻是步步蓮花的揚長而去,如銀鈴般的嗓音說道:「白虎族長功力果然了得,在此領教了!」

    長者喘著氣,怒視著琅琊:「琅琊聽令!滅掉寒武全族,尤其是蒼龍!我要你親自殺了她,毀屍滅跡!」

    琅珥緊閉著唇,看著地上天歆那未合眼的臉孔,腦海裡卻是蒼龍那哽咽的聲音——琅琊,你不能恨我——不管我做了什麼,都不能恨我——

    媚兒看著滿天的杏花,春風陣陣,拂落了——地的嫣紅……她,似乎又看見了琅琊那不忍又悲愴的眼神。

    奼紫嫣紅開遍,似這般,都付予斷井頹園——縱然有情,卻是空浮流雲。

    這樣的兩代恩仇,誰也不能排解;白虎將寒武門逼上絕路,她殺了個天歆又算什麼?只是……緋兒已非完壁,就連自己,再也難以清白了。

    心懸琅琊,悲苦難言!

    「……長,族長,你怎麼了?」清遙輕聲問道:「近來你老是發怔著,有什麼心事?」

    媚兒勉強一笑:「那兒的事?怎麼?你今兒個怎不在邀月堂?」

    清遙深沉的看著媚兒,眼神透露出一絲古怪,刪乙略挑了黛眉:「你是怎麼了?何時說話變得吞吞吐吐?」

    清遙跪拜了身子:「清遙不知該如何向蒼龍皇女開口,望請族長前往邀月堂一行!」

    蒼龍直視著她:「邀月堂?」

    清遙略紅了眼眶:「陰陽官有要事商議……玄武,也在堂內。」

    媚兒狐疑的看著怪異的清遙——她向來是冷靜有理的女子;在宿女的調教下,猶如第二個陰陽官。

    「領我去邀月堂,」媚兒傲然的起了身:「清遙,你……有事就說吧!自白虎到這東北寒地,再也沒有什麼更可議的事了!」

    清遙透澈的眸子看著面無表情的蒼龍,嗓音不禁顫抖著:「方纔——宿女診了朱雀皇女的脈息……」

    「怎麼?」

    行至堂前,清遙略止了步:「朱雀皇女……懷有身孕。」

    媚兒聽了有如五雷轟頂,剎時臉色變得血白;她癡癡的看著眼色泛紅的清遙,聲調也不成句子:「你說……什麼……」

    清遙滴下了淚,雙膝一跪:「請求蒼龍皇女恕罪!朱雀皇女發生這樣的事,全是清遙與秋水等眾侍兒的錯!若不是……」

    媚兒咬著牙,心裡卻像是油醬醋兒全攪和在一塊兒,什麼滋味全分不清了;當她走進邀月堂,只見宿女與玄武兩人沉默不語,而屋內的安魂香裊裊點燃,顯然緋兒沉睡了。

    「族長——」宿女俯前身子:「方纔——」

    「夠了!」媚兒冷冷一笑:「看來……白虎天歆死了還不夠,非得將咱們折磨到不成人形才肯甘休!」

    星翼聽了媚兒的話頭,心裡一陣不安掠過:「族長的意思……」

    媚兒睇了他一眼,隨即笑得可人:「玄武,我知道——白虎琅琊對你是向來有意的。」

    宿女挑了黛眉:「族長,你的意思……」

    蒼龍拂過羅袖:「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玄武,我要你引誘白虎琅琊,然後,將她的首級……」

    「媚兒,」星翼逼近她的容顏:「你知不知道,你自己在說什麼?」

    蒼龍心下一愣,看著眼前面有難色的宿女與星翼;又望著臥在紅眠榻上沉睡的緋兒——她又能怎麼做?除掉天歆,自己與琅琊已再無回復之地,如今緋兒又身懷孽種。

    正當三人爭論不休時,清遙卻端來了一碗藥汁,「陰陽官,藥——熬來了。」

    蒼龍看著面無雪色的宿女:「那是……」

    「紅花,」宿女冷冷的答道:「咱們寒武清高人性,沾染不得白虎那殘暴之氣!朱雀皇女失身於……」

    「你住口!」蒼龍眼裡佈滿血絲:「那樣的事,我不想再聽到一次;在緋兒面前,全都不准提,聽到沒有!清遙,將紅花服侍讓朱雀皇女服下!」

    清遙驚慌的看著宿女,身子一動也不敢動,星翼索性取過青瓷白玉塊,以口就藥,注入緋兒口中。

    媚兒看著他的情景,只是呆呆的……緋兒心儀星翼已久,然卻遭遇此境;縱然星翼不計前因後果,但——世上有多少男子願意娶一個這樣的女子?

    宿女看著蒼龍:「宿女另有要事稟報。」

    媚兒轉身盤腿坐在炕上,臉上不見一絲情緒:「說吧!事已至此,若不滅絕仇敵,我是不會輕饒任何人的!」

    「昨日宿女卜了一卦,或許——可有轉機!」她微微一笑,儘是胸有成竹。

    媚兒聽了嘴角一揚:「所佔何卦?」·

    「初六,像曰;井泥不食,舊井擒禽。」禽謂——擒也」;若是玄武願意,白虎琅琊必定在握!」宿女看著蒼龍,眼神卻瞟向玄武。

    蒼龍看著面無表情的星翼,緩緩的說:「玄武,你可願意?」

    星翼眼底掠過苦澀……他愛她,而她卻要他去誘出琅琊……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媚兒再再擺明了,要他去做出與天歆相同的事——

    「族長,宿女知曉你心頭之恨難了;朱雀皇女遭此凌辱,又被迫服下紅花之藥——但,你要玄武做出相同舉止,豈非咱們寒武與白虎相同卑賤?」

    媚兒聽了不覺滴下淚來——她何嘗願意?她起身輕撫緋兒那昏沉的面容,又憶起琅琊那沉痛的眼神——

    「星翼,」她清了清嗓音:「三日之內,誘出白虎琅琊,我自有妙策!」

    「你還在想……如何計誘琅琊?」宿女看著夜星,那優雅的長睫動也不動;星翼指尖一彈,滿樹的杏花紛紛而落,像是春雨,他低沉的:「蒼龍的個性……你不是不清楚;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何況——自老族長仙逝後,緋兒是她唯一的親人。只殺了天歆,自是憤恨難消。她——說到做到;倘若我不依順她的意,只怕她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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