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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頁 文 / 千江水月

    朱雀茫茫的點了點頭,只聽見蒼龍拜了揖:「蒼龍在此謝過神君;擾了神君修行,實在罪過!在此拜別了!」

    瑤瑟也不留人,只說:「紫袖,替我送過蒼龍與朱雀兩位皇女!」

    待出了石洞,朱雀仍是一頭霧水,她看著蒼龍:「媚姐姐,什麼是『有厲利巳,不犯災也』,我怎麼聽不懂?」

    「總之,你小心行事就對了!」寒武媚看著不解世事的緋兒:「今兒逃得了白虎的追殺,明兒可不見得就這麼幸運了!」

    朱雀像是憶起什麼,張大了雙眸:「方纔那個什麼神君的,說叫你別和白虎的琅琊交手——,難不成,剛才那個男人就是琅琊?」

    寒武媚逕自走著:「我怎麼知道呢?我又沒見過白虎的人!」

    緋兒仍不死心的:「我瞧他一見到你,活像個呆子似的!」

    媚兒停下了腳步,正色看著緋兒:「你再胡說,小心我叫宿女罰你教鞭!」

    緋兒嘟著嘴,仍是喃喃自語的:「本來就是嘛!他一看到你,似乎什麼也忘了,不然——咱們怎麼逃的?」

    媚兒裝做沒聽見,但心裡卻有著一股不安——那琅琊絕非泛泛之輩;方纔那一箭,並不是取不了她的性命,而是一種試探。

    她未曾見過如此氣宇軒昂的男子——即使是玄武,也缺少了那份氣勢;即使想取人性命,但那眉眼卻仍不帶一股邪氣。

    媚兒真的懷疑——這樣的男人,果真是那心狠手辣,傷及無辜的白虎嗎?

    姐妹倆人蓮步輕飛,躍過那白樺集密的樹叢;沒多久,只見石門前玄武那焦急的神色。

    「星翼哥哥,我們回來了!」朱雀腳下一蹬,只見一個空翻,她輕輕盈盈的站立在玄武面前。

    星翼露出了迷人的微笑:「如何?見到瑤瑟神君了嗎?」

    蒼龍自袖中取出了白玉塊:「快交給娃兒的母親吧!應該來得及!」

    三人旋身轉入洞穴,只見石門轟然合上,而細雪此時紛紛飄落,那白樺林裡,一雙鷹眼目露凶光。

    「原來——寒武門的人全躲在這石洞裡!」琅琊喃喃自語的,眼裡只有蒼龍那虛無飄渺的身影,似與眼前的白雪合而為一。

    他心下一動——自己真殺得了這女子嗎?那略帶思愁的眸子,與那銀鈴似的聲音,似乎仍在眼前。

    他突然瞭解——為什麼父親會付予自己這樣的責任;這一剎那,琅琊也懷疑自己能否取得蒼龍的首級了。

    「有厲利巳,不犯災也——」蒼龍默念著瑤瑟神君對著朱雀說的話;她知道,朱雀向來行事莽撞,自小總是招來無妄之災;但,那也是她本性所致。

    未體會過禍亂之痛,豈知流亡之苦?自朱雀有印象起,她就在這東北寒地渡過十餘個年頭,而自己卻不同。她忘不掉母親積憂成疾的死去,也無法漠視那痛失愛妻的父親頹喪的行徑——一夕之間,白髮蒼蒼,再也無心無力去扶持那寒武一門的族人。

    媚兒凝視著天際一彎月牙,不禁輕歎,身後卻傳來一陣低沉的嗓音:「還沒睡?」

    她回頭一看,只見玄武那俊美的臉龐,有著一抹淡然的微笑;媚兒輕問著:「小娃兒如何了?」

    「好些了,宿女診過她的脈息,已平順許多,只要再調養些時日,就可大愈了。」玄武笑著說。

    玄武見著她眼裡有著悒鬱之色:「今日見了神君,是否聽了什麼?」

    媚兒看了他一眼:「緋兒沒告訴你嗎?」

    「她說話總是含含糊糊的,只一味抱怨瑤瑟神君教訓她。」玄武笑看著眉心輕蹙的蒼龍,心裡一陣異樣:「發生什麼事了嗎?」

    「白虎發現我們的行蹤了!」媚兒正色看著玄武:「今天,我們在白樺林裡遇見傳說中的琅琊。」

    玄武聽了,心裡不禁一駭:「白虎的琅琊?」

    蒼龍抬頭看著暗沉的夜色:「原以為,逃離了秋原縣,該是安然渡日之時了,沒想到,天不從人願!」

    「這也未必。」玄武雙手抱胸:「瑤瑟神君怎麼說?」

    「神君賜了我一句話,」媚兒順手拈下一株紅梅:「千萬不能與琅琊交手,若情非得已,只能朱雀!」

    玄武微蹙眉心:「情非得已,只能朱雀?」

    媚兒冷笑著:「我怎可以貪生怕死?再怎麼說——我已繼承了族長一職,護衛族人也是使命;何況,緋兒是我的妹妹?豈有讓她送死之理?」

    玄武看著因激動而臉泛紅暈的蒼龍——她不過十七歲的年紀啊!那瘦削而贏弱的肩上,得負多大的責任?

    「或許——神君她是別有所意!你又何必多心至此?」

    媚兒看著他的眼睛:「方纔,我卜了一卦。」

    「卦象如何?」

    「坎下坎上,習坎,有孚,維心亨,行有尚;重重險難,陰虛陽實。初六,習坎,人於坎,大凶!」媚兒一字一句的,連眼眶也泛紅了:「我只怕——神君預言成懺!寒武一門將亡!」

    玄武未曾見過柔弱的蒼龍,他以為,她該是一如那石門外的風雪——冰顏、冷情、無動於衷;他見到今夜的她,也只是平凡不過的女子啊!

    她該是被呵護在掌心的,一如朱雀般不識世愁滋味,為何這份重擔得一肩挑起呢?他心裡不禁一慟,觸手輕撫過她額前的紅梅花鈿:「只要我在的一天,我必會護你至死!絕不讓白虎輕易得逞!」

    那指尖傳來的溫熱氣息,不覺使蒼龍心裡一股暖流拂過,她怔怔的看著眼前誓死護衛她的男人——但,也不過只是一瞬間;媚兒輕轉過身:「玄武,謝謝你!夜已晚了,你先去睡吧!我想一個人靜一靜。」

    玄武淡淡一笑:「你也早點歇息吧!」

    媚兒點點頭,許久過後,才見他翩然的身影消失在長廊盡頭。

    「媚姐姐!」

    媚兒唬了一跳,只見一顆老梅樹上,朱雀正「倒掛金勾」的瞅著她笑:「大冷天的,站在雪地裡不冷嗎?」

    她撫著心口:「你想嚇死人嗎?」

    緋兒一個翻身,輕輕盈盈的落在蒼龍面前,只見她正色的:「方纔的情景,我全看見了。」

    蒼龍細眉一挑:「你看見什麼?」

    緋兒笑道:「你還裝蒜呢!星翼哥哥愛慕你,也非一朝一夕了,你又何必拒人於千里之外呢?」

    「你少胡說!」蒼龍臉色一凜:「這種事,豈可隨便說得的?」

    緋兒微微一笑:「這麼說,我可以喜歡他了?」

    媚兒訝異的看著緋兒那天真無邪的臉龐——幾時已是婷婷玉立、初嘗情愛滋味的少女了?

    「情」這個字——於自己是無緣的,但對於眼前的朱雀,卻是不同啊!蒼龍輕聲淺笑:「原來……你喜歡星翼。」

    朱雀縱身一躍,盤坐在寒梅樹下:「這有何不可?」

    媚兒剎那間羨慕起緋兒來——她的天真、她的浪漫、她的不做虛假。而自己,只因這樣沉重的擔子,非得無時無刻的規範著一舉一動,一言一行。

    朱雀睜著一雙無邪的眸子,看著怔怔凝視自己的蒼龍:「怎麼?我不能喜歡星翼哥哥嗎?」

    蒼龍頓時驚覺了自己的失神,只是蒼惶一笑:「為什麼不可以?」

    緋兒欣喜的摟著媚兒的頸項:「我還以為你會反對呢!」

    蒼龍淺然一笑;她早知朱雀的心事,那自小相伴的星翼哥哥,早已不是當年那流沛街頭的小兒,而是俊逸挺拔的男子了啊!她看著朱雀那雙晶瑩的美眸,如天上新月的微笑,心底卻不知為何蕭瑟了起來。

    侍兒將那雪貂披風一抖,繫上蒼龍那光滑的頸項,宿女冷眼旁觀,而緋兒支著頭,看著冷艷的媚兒。

    「宿女,為什麼我,不能去?」緋兒瞪著那冰冷的陰陽官,滿腹牢騷。

    蒼龍看著緋兒:「你別再為難宿女了!爹爹今兒病情加重,你得多留心著!何況,我一人去已是足夠了!」

    宿女輕移蓮步至蒼龍面前,將一隻玉塊掛在她頸上:「多加小心!紫蓮玉簟位處險要,現在琅琊又發現了咱們的行跡,你可得多加留意!」

    「我知道。」蒼龍媚然一笑:「這兒得請宿女多費心了。」

    她一轉身,看著朱雀:「你也別惹事才好!聽著宿女與玄武哥哥的話,別自個兒私自跑出去。」

    「唉呀!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嚕嗦來著?」朱雀嘟著嘴。

    蒼龍笑而不答,只起身出了房門,到了石門洞口,玄武正站在那兒,他凝視著蒼龍,只見她仍是一身素衣,唯一的裝飾,也僅是方才宿女所佩上的玉塊;蒼龍若有所思的望著玄武,一旁的宿女見了,只是冷冷的說:「該走了,否則,只怕來不及!」

    「要小心!」玄武看著她那雙似水的眸子,輕聲的說。

    蒼龍伸出了手,俯向石門,沉重的吱嘎聲迫使石洞投入一絲雪光,她望了玄武一眼:「好好照顧朱雀。」

    他來不及說什麼,只見她一身輕盈躍上白樺林,隱沒在雪地裡;朱雀不安的看著雪地:「星翼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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