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頁 文 / 綺心
「這只是我的猜測。」塗靜竹在病歷上寫了些藥名,「我開了些安眠藥,當你睡不著時再吃。」
傅萍沒應聲,顯然陷入沉思。
塗靜竹歎口氣,重提老建議,「如果你願意接受催眠,或許會有所改善。」
「我……」她眉心輕蹙,掙扎地垂下眼睫。不是她不願意,實在是她怕極了夢裡的情景。
塗靜竹看出她的為難,也知道她想逃避的心態,因此拍拍她的肩膀,安撫地說:「你再考慮看看,不用勉強。」
傅萍抬起頭,回她一個淺淺的微笑,「謝謝你,塗醫生。」
「用不著客氣,拿藥單去領藥吧。」
「嗯,再見。」直到門關上,塗靜竹才收回笑容,素淨的臉蛋有著沉思。照這情況下去,她擔心傅萍的壓抑逃避只會帶來更大的反彈。
叩叩!
「請進。」房門開放,一道高大的身影踏入塗靜竹的診療室。
「還在忙?午休時刻,敬業的塗醫生不用吃飯嗎?」男子倚著門框,嘴角噙著笑容問道。
她抬起頭,臉龐頓時一亮。「大哥,我們不是約下午嗎?」
「我沒事,乾脆提早過來。」塗釋天含笑注視兩年不見的妹妹。
透過半開的門縫,塗靜竹看見外頭紅著臉的護士,無奈地搖搖頭,「你還是快進來吧,否則我的護士可能會興奮過度致死。」
塗釋天挑眉,從善如流地關上門。「好久不見,你這丫頭只會調侃我。」
「歡迎回家。」塗靜竹給大哥一個大大的擁抱。「你再不回家,老媽可能會拿刀到美國砍你。」聞言,他露出苦笑,「我若太常回來,爸可能會氣壞身子。」「大哥,你還生爸的氣嗎?」塗靜竹憂慮的看著他。
塗家是醫生世家,塗岳文是知名的心臟科醫生,擁有一間規模不小的綜合醫院,他有三個兒子和一個女兒,個個都很出色。塗岳文就像天下父母,希望子女能接掌自己的事業,無奈長子塗釋天對管理醫院興致缺缺,卻偏愛被塗岳文歸類為不務正業的藝術工作。
塗釋天十八歲時,為了到國外學習攝影,鬧過無數次家庭革命。塗岳文以為斷絕他的經濟支援,就能讓他改變心意,豈料塗釋天雖在異國孤立無援,卻加入知名攝影師門下,以學徒身份重新學習,並半工半讀拿到學位。鍥而不捨的毅力和決心,讓他爬到今日炙手可熱的地位。
「不了,沒什麼氣可以維持十年的,更何況是自己的父親。」塗釋天態度隨意,口氣卻萬分認真。
「你能想通就好,爸也真是固執。」
他拍拍妹妹的頭,「你別擔心,還是想想自己的未來,一把年紀卻連個男朋友都沒有。」
塗靜竹不在意地聳聳肩,「當單身女郎挺自由的,倒是你……〕她瞄瞄他,露出幸災樂禍的奸笑,從抽屜裡拿出一張卡片,「哪,星期六的家族聚會就是你變相的相親大會!」他皺眉地接過卡片,看都不看直接塞進口袋。
塗靜竹因兄長的反應笑容擴大。「不行不來喔,老媽已下了最後通牒,她說如果星期六沒看見你,你以後就別想有好日子過了。」突然,敲門聲打斷他們的談話。
「請進。」一道纖細的身影走進他們的視線,「塗醫生,我有東西……對不起,我不知道有人……」來人忽然睜大眼,不敢置信地瞪著塗靜竹身旁的男子。
「你好。」雖然同樣訝異,塗釋天卻瞬間反應過來。
「你好……」傅萍一驚,飛快低下頭,「我在外面等。」
砰!房門關上。
「大哥,你要去哪裡?大……」砰!
塗靜竹瞪著緊閉的門板,滿肚子疑惑,到底是怎麼回事?
☆☆☆傅萍快步來到走廊另一頭,背靠著牆壁,冰涼的雙手貼上發熱的臉頰,心底一片慌亂。
天呀,怎麼會是他……
他怎麼會來醫院?還在塗醫生的診療室裡?難道他也是塗醫生的病患?
不,不對,他們笑容滿面的談天,不太可能是醫生和病患的關係。照他們親密的態度看來,難道他們是男女朋友?
這個念頭讓她心口悶悶地,卻不解這突如其來的情緒為何。
塗釋天走近她身邊,發現她手心貼著胸口,表情困惑。
「你還好吧?」傅萍嚇了一跳,心臟差點從嘴裡跳出。「你、你怎麼出來了?」他笑而不答,事實是他不想讓她在眼前消失,不想錯過任何與她相處的機會。他不說,是怕太早嚇跑她。
對方的沉默讓傅萍有些不知所措,她垂著眼,透過長長的睫毛偷瞄他。
問還是不問呢?她咬著唇,在心底掙扎。
不問,她會好奇死,但問了,如果答案正如姊姊所言,那她該怎麼辦?
「那、那晚……謝謝你送我回家。」她決定從最安全的話題開始。
「不客氣。」他挑眉,還以為她醉糊塗,忘了這回事。「隔天還好吧?」「還、還好……」傅萍因尷尬而吞吞吐吐,「我酒量不好……」
「酒品倒不錯。」聽見她發出幾近哀號的聲音,他嘴角的笑容擴大。
顧不得臉頰火紅似燒,她鼓起勇氣問:「那晚、那晚……」「嗯?」他耐心的等著,恣意享受她的窘況。
他想他是有點壞心,明知她臉皮薄,心底的掙扎猶豫全寫在臉上,如果他好心點就應該避開這話題,或是主動提供答案,偏偏他只想看她害羞為難。
「那晚我有沒有說了不該說的話,或是做了……不該做的舉動?」「你姊姊告訴你的?」他嘴角可疑的揚高,同時懷疑她姊姊們究竟說了什麼。
她倒抽口氣,「那是真的羅?!」天呀!她真想一頭撞死。
塗釋天差點因她明顯的沮喪而破功笑出。「她們怎們說?」
她低頭不語。她怎麼可能說得出口?這麼丟臉的事,光是做了就讓她痛不欲生,更何況是當著受害者面前老老實實再說一遍。
她凝聚勇氣,緩緩、悄悄地朝右移動。
「嗯?」像是洞悉她想法,他不著痕跡的朝左跨一步。
她一僵,懦弱的縮回腳,暗罵自己是沒用的膽小鬼。
「傅萍?」他的語氣狀似威嚴,實則隱隱含笑。
她輕輕一顫,語調可憐兮兮,「她們說……我、我抱著你不放……」她挑個最保守的動作說,將其餘更可怕的惡行隱而不談。
「你相信?」他盯著她的發頂,幾乎忍不住笑意。
這女孩實在單純得可愛,透明的心思一目瞭然。有別於過往他身旁成熟老練的女人,傅萍像花叢中一朵清新自然的小白花,雖不濃郁芬芳,卻散發淡淡馨香。但如果她不是如此樸素羞怯,他也不會特別注意到她。
傅萍激動地搖頭,一會兒後,似乎又不那麼肯定。「我不知道,我喝醉了……」「既然如此,不正好解釋你的失常?」「可是……很丟臉。」她囁嚅。
「如果我說你什麼都沒做,只是乖乖睡覺,你信不信?」「真的嗎?」她抬頭,對上他黑得發亮的星眸,心微微一蕩。
「終於肯正眼看我?」塗釋天戲譫地勾起嘴角。
她那張粉臉火速浮上兩朵酡紅,「對、對不起……我真的什麼都沒做嗎?」「我真的留給你姊姊非常不好的印象,是吧?」他輕聲笑道。
「不是的!」傅萍想要安慰他,卻怎麼也說不出違心之論。「對不起,她們比較直來直往……」她說得有點心虛。
他無意對這話題深究,拿出稍早塗靜竹塞給他的藍色小卡,柔聲問:「星期六有空嗎?我家有個小聚會,希望你來參加。」傅萍微愣地接過卡片。他們不熟不是嗎?為什麼他要邀請她?難道……
她心裡打個突,不敢再深思下去。
「別擔心,靜竹也會在。」他將傅萍的沉默認作是為難。
「靜竹?」她慢半拍地想起靜竹是塗醫生的名字。
「對,塗靜竹。」提起玩心仍重的妹妹,塗釋天不由得微笑。
寵溺的神情讓傅萍心頭微酸,先前那種悶悶的感受又兜攏上胸口,但他的下一句話卻適時解救了她。
「她是我妹妹。」在光線照射下,他粗獷臉龐似乎閃閃發光,男性的淺笑隨性又暢意。傅萍看傻了眼,不解他的笑容為何可以如此好看,甚至比桓哥還吸引她。
「傅萍?」她猛然回神,慌忙地垂下眼睫,懊惱自己的反常。「塗先生。」「釋天,我的名字。」他給她一記性感的微笑,「你可以直接叫我釋天。」佳人臉頰隨即飛上兩朵紅雲,嬌羞的模樣加深他嘴角的笑意。
她紅著臉搖搖頭,直覺認為這稱謂過於親暱。「我還是不去的好。」「為什麼?你有其他計畫?」他雖笑著,眼裡卻閃著不容動搖的光芒。
「沒有……」道德感不允許她說謊。
「既然如此,何不接受我的邀請,就當是朋友的聚會。」傅萍沉默了一會兒,鼓起勇氣問:「為什麼?」「因為……」塗釋天雙目直鎖著她澄淨美麗的黑瞳,「我想瞭解你。」她愣住了,白皙的臉蛋因他曖昧的話語緩緩浮上紅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