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頁 文 / 綺文
「老爺……」小青害怕地抖著身恭敬的喊著。
「震天,這丫頭太無禮了,你方才都沒見到她是怎麼對我這個大娘說話,她……」楊芙狠狠地白了駱芷盈一眼,搶先說著她的不是。
「嗯。」駱震天對她的指責只是輕應了聲,那冷冷掃過她的眼,眼神中一股不怒自威的氣勢讓一向自傲過人的她自動噤口不語,只能用這如刀般犀利的目光惡狠狠地蹬著駱芷盈。
「爹。」在駱震天面前,駱芷盈一向不敢多話也不敢放肆,她低垂著頭輕輕地叫了聲,一改方纔的傲氣。
她對這個除了逢年過節才會見到面的親爹多少總是有些敬畏,雖然同住在一個宅子內,但自她懂事以來,自己和他見面的日子簡直是屈指可數、少得可憐。
她暗自輕撫著剛才被打得紅痛的面頰,臉上熱痛比不上心裡隱忍已久的痛楚,她真得很怨這世俗重男輕女的觀念,難道生為一個女兒身是她所願嗎?
駱震天緩步走上前來,他凌厲的雙眸眨也不眨地直盯著駱芷盈瞧,她方才眼中那抹不懼的自傲讓他驚異,其他七個女兒皆是膽小怯弱、畏首畏尾,只有她,敢面對楊芙的脅逼威嚇,有些男子傲骨的氣勢。
他眼神閃爍出欣慰的神采,但只不過瞬間一閃而逝了。瞧瞧她清澈明淨的眼眸上兩排密長的睫毛微微的揭動著,吹彈可破的白皙嫩膚上巴掌印隱約可見,長柔如瀑的黑髮自然地散落在肩上。
就算她再有男子傲骨,她的外表提醒他,她不過是一名女子而已,將來將嫁為人婦終其一生,如同所有女子一般。
她要是生為一名堂堂正正的男子該有多好!他微鎖眉地仰天長歎,今生今世他什麼都不缺,就惟獨未生得一名兒子,好替他傳遞駱氏這門香火,想到這兒他便覺得氣惱。
「你今年多大啦?」他臉一沉,高壯的身軀昂然而立。
「滿十六歲了。」駱芷盈眨著園大的雙眸,不解他怎麼突然問出這一句。
「嗯!」他微應了聲,沒多說什麼,便頭也不會地踱步遠去。
「哼!你這死丫頭給我小心點,你也該是時候嫁人了,再不聽話就找個凶悍的壞婆家讓你受受苦。」楊芙趾高氣昂得指著她咒罵,而後也揚長而去。
前幾年楊芙才將三夫人的小女兒指給一個大戶人家做小妾,聽說現在她在那裡過得很辛苦,比死還不如。
「我不嫁!我才不嫁別人做小妾,休想這樣對我。」駱芷盈終於忍不住滿眶的淚水,憤恨的嚷叫出口。
「八小姐,你不會的,你耳大眉目清朗,必定會許個好人家的……」小青迭聲安慰著她,但任她說什麼也枉然,她根本聽不進半句。
「老天爺,你給我聽好,我駱芷盈此生此世絕對不會嫁人為妾,寧死也不從。」駱芷盈悲憤地奔出屋外,伸出如青蔥的玉指指著朗朗晴空起誓。
她親娘和其他幾位姨娘的親身遭遇早就讓她引以為誡,雖然她身為女兒身不得自主,但從不認命的她絕不會就此屈服,讓自己的一生幸福受人擺佈。
第二章
一個風和日麗的午後,駱芷盈和小青兩人閒來無事,便在竹林內削竹條黏紙想做紙鳶玩玩。
駱芷盈一對大眼不經意的一望,看見不遠處琳秀慌張匆忙的快步奔來,一臉驚慌的直奔竹屋內,一時間她也好奇的尾隨而去。
小青也跟著起身追去,兩人一前一後悄聲走近竹屋,她們輕輕地將竹屋的窗戶打開一個小縫,雖然仍望不見屋內的動靜,但其說話聲音卻清晰可聞。
「八小姐,你在做什麼啊?」小青將聲音放低的問。
駱芷盈朝她搖搖頭,而後便專心的將耳朵貼緊窗縫仔細傾聽。
見小姐一臉正經,小青也只得著她有樣學樣,聽著屋內的對談。
「盈兒是該許個婆家了。」任曉雪微微一笑,手上仍忙著正欲縫製給女兒的新衣。
「是啊!其實我也早料到會有這一天,反正這事也是遲早,不過聽說……」琳秀止住了話不敢開口再說,眉頭更是深鎖。
「怎麼?」
「聽說小姐下嫁過門後不但是做人小妾,而且……那戶人家還是做屠宰生意起家的。」琳秀滿臉愁容。
「這也沒什麼,既不偷又不搶。」還以為她要說出什麼嚴重的大事。
躲在窗欞下偷聽的駱芷盈卻十分不以為然,非常不情願的蹙著秀眉。
「可是……唉!小姐要下嫁的良人,便是之前我說在上個月活活打死一名小妾的大惡人,這件事可是街知巷聞的。」
「啊!」任曉雪不敢置信的瞪大了雙眼直瞧著她,手中拿著的布衫也鬆手落地。
大戶人家死了個小妾原本也不是什麼奇聞,但這件慘劇卻在整個城中引起傳言甚劇,聽說那名小妾不但被其他妾室折辱凌虐,而後更是讓那屠戶亂棍打死,還棄屍荒野狗咬食。
她慘白著臉幾欲昏去淚水不斷奪眶而出。
駱芷盈緊緊的摀住口不讓自己驚叫出聲。那右她也有所耳聞,此刻她已雙腿無力的跌坐在地,心慌無助地呆愣著,腦筋裡一片空白。
小青也駭著了,她雙手發抖的扶住倒坐在地的駱芷盈。
「都是那個可恨不的惡女人,我們好端端地待在這如冷宮的盈竹閣裡又礙著她什麼?為什麼她要這樣來陷害小姐?而老爺也跟著那惡女人那麼地沒心沒肺,明知這是條死路還硬將自己的骨血朝裡推……」琳秀悲憤的不斷指責謾罵。
難道她今生只有做妾室的命嗎?駱芷盈心裡頭一萬個不服,況且她發過誓的,她不是一個沒有生命的物品,她是一個有自主權的人啊!那惡婆娘憑什麼決定她的未來!
她牙一咬,因身使力的推開旁邊的竹門衝了進去,就這樣毫無所懼地站在她們面前。
「小姐!」
「盈兒?」
任曉雪在望見推門而入的人兒時,和琳秀異口同聲的驚喊著。
「我絕不嫁給那個惡人,絕不!要我嫁他除非我死。」她大聲的說著,她絕不允許其他人擺弄她一生。
「盈兒!」任曉雪哀痛的哭著低喃,老爺的話就猶如聖旨,任誰都不得違背。
駱芷盈用衣袖拭淨絕不應掛在臉上的清淚,轉身便要步出竹屋。
「盈兒,你要去哪?」任曉雪慌忙起身拉住她。
「我要跟爹說去。」她忿忿不平地道。
「沒用的,只怕你這一去不但討打,還可能讓老爺更快的把你送進那惡人府去。」任曉雪深知駱震天的脾氣,他的話若有人不從,那可是加速自己悲慘命運的到來。
「娘,難道你就這樣眼睜睜地看著女兒任人擺佈嗎?」她瞧著任曉雪紅腫的雙眼,尋求解答。
「盈兒,我怎麼捨得下你!」她悲泣的將她緊摟在懷裡。
琳秀除了在一旁頻頻拭淚外還多了份歉然,心想她本來就不是任曉雪所出的骨血,是不是該讓真相公諸於世?回復駱芷盈應有的真正身份。那件隱瞞了十六年的秘密,似乎不該再隱瞞下去了。
「其實她……」琳秀正思索著該如何啟口,但小青的聲浪卻掩過她的話。
「八小姐你快逃吧!」小青冷靜地道。
「我一個人能逃到哪?況且我走了我娘怎麼辦?」駱芷盈聞言不同意的搖搖頭,就算她一個人能逃得出府那又如何?從未踏出城外的她也不知何去何從。
「盈兒,你今晚就走,你先到十里坡那裡找外婆暫時投靠,別擔心我,再怎麼說我也待在駱府多年,你爹就算對我沒情倒還是有義存在。」任曉雪反而無懼的淡淡笑著,她走上前去輕撫著纖弱的她。
「是啊!小姐,今晚就走,遲了怕就來不及了。」琳秀刻不容緩地著手打包收拾包袱。
小青也機靈地到廚房裡拿了些包子,饅頭。
成串的淚珠又再度沾濕駱芷盈姣好的面容,此刻她心中已是一片坦然,分離的悲痛只是暫時的,這只是將來相聚的開始。
「盈兒,過來。「任曉雪淡笑著柔聲道。
她憐惜的掏出懷中絲絹替她拭去淚水,而後將她拉至梳妝台前坐好。
駱芷盈不語地任著娘親為她梳發整裝,平時娘也會這樣替自己梳發,但今時不同往日,她心中雖有話想要傾訴,卻是梗在喉間硬是開不了口。
「娘。」她不捨的輕聲喊著。
「嗯。」任曉雪輕應了聲,千言萬語也不知從何說起。
她在珠寶盒裡選了幾件值錢的珠玉金飾,用絲絨布細細的包裡起來,放進她衣內的小口袋裡。
「這些東西給你以備不時之需,若是銀錢不夠使了,可以拿去當鋪裡換些銀子。」她語重心長的交代著。
「娘,我一定會回來接你的琳秀姨、小青離開的。」娘為了自己受的苦也夠多了,她絕對不會再讓她待在這如牢籠般的地方。
「嗯!我也好久沒去看看爹娘弟妹了。」任曉雪微笑地喃喃自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