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頁 文 / 齊萱
「我最後再問你一次,」飛揚已幾近咬牙切齒的說,「你究竟是誰?」
「我啊,我就是十五天後仍想娶你進門的未婚夫凌振。」
「你!」飛揚剛想甩開腰間的皮鞭,雙腳卻已先被不知從哪裡飛來的鐵鏈纏住,再被硬生生的拉倒在地。
「好身手,」凌振慢條斯理的走過來,俯視猶奮力撐起上身來的她說,「不過你這股蠻勁,我看還是留待我們洞房花燭夜再施展好了。」
「無恥!」雖然什麼都還在混沌不明當中,但眼前卻有一件事是飛揚再清楚不過的,那就是家人已落在凌振的手中。投鼠忌器,她實在不能不有所顧慮啊。
「無恥?冷尚雲,那你和莫如風的行為,又該怎麼形容?恐怕連『下流』兩字都不足以代表萬一吧?」
如風!
「你把如風怎麼樣了?」
「聰明!」凌振的唇邊浮現一絲冷笑說,「我生平最喜歡聰明與漂亮的女人了,今日見你兩者兼備,委實喜出望外,這或許可以稍稍彌補你已被玷污過的遺憾吧。」
「凌振,閉上你的狗嘴,如風是個正人君子,才不會動像你一樣的骯髒念頭。我問你,你把他怎麼了?」
「現在還沒有怎麼樣,尚雲,但未來會不會對他怎麼樣,可就得看你的表現了。」
望著凌振有恃無恐的表情,飛揚頓覺渾身冰冷起來:爹、娘、尚雷、尚霖,你們現在到底在哪裡?還有如風……,如風!你知道我已落入陷阱當中嗎?
第九章
「斷虹!」
如風才翻身下馬,斷虹已經朝呼喚他的人奔去,並發出表示歡喜的嘶鳴聲。
「莊主。」如風在心底暗叫一聲不好,但仍硬著頭皮走上前去躬身叫道。
「既然已不屑留在我楚雲莊內,天闊就沒有再承受你這聲稱呼的福氣,莫少俠,謝謝你還記得為我送斷虹回來。」
「莊主,」如風知道這回自己的任性已然觸怒了天闊,但從他果然如飛揚所料的趕來華蓋分舵,就知道他真正的心意何在,只好一徑恭謹的喚道:「九十天之期,不是還沒到嗎?莊主怎麼就過來了?」
「你還記得與我有九十天期限的約定啊?我還以為你得了失憶症,連自己姓啥名啥都忘得一乾二淨了,不然怎麼會讓歐陽鑫他們給我傳那樣的信回莊裡去!」
「當時如風心緒翻騰,思路紊亂,才會那樣放肆,請莊主——」
「現在呢?」天闊一口打斷他問道,「我問你現在呢?心情是不是恢復平靜?思路是不是也跟著清楚了?」
瞥見天闊唇邊浮現的笑容,如風隨即會意的朗聲應道:「屬下謝過莊主。」
「得了,得了,什麼屬下,什麼莊主,」天闊到這時也才終於露出欣然的笑容來說,「只要你這個右護法別再動不動便丟下我不要就好。」
如風搖頭笑著,與天闊緊緊的把了一下手臂,正待把飛揚的去向向他報告時,突然聽到裡頭傳來歐陽鑫那特有的大嗓門叫聲。
「如風!如風,你這個欠揍的」本來顯然是有備而來,打算痛罵他一頓的歐陽鑫,一見天闊在場,所有的髒話便都只好先吞回肚裡去,改叫:「你究竟是躲到哪裡去了?」
「我一直在黃龍。歐陽,抱歉,讓你擔心了。」
「黃龍?拷問個人質也需要跑到那種人間仙境去?如風,我看你的毛病還真是嚴重到家了。」
「拷問人質當然不必,但談情說愛,可就另當別論了。」
此言一出,立刻換來歐陽鑫的張口結舌和天闊的滿臉驚詫。
「二月十五人一劫到,我就曉得如風動了心了,不然,怎麼會一個徑兒的說冷尚雲那妞兒美,唉,」跟過來剛好聽見如風話尾的盧鏡隨即接道,「這下可好,仇家變親家,夠複雜的了。」
「跟我兩情相悅的人,並非冷尚雲。」
「不是冷尚雲,」歐陽鑫終於說得出話來了。「那麼是誰?」
「是飛揚。」
這回除了天闊,其他的人可都真是聽得目瞪口呆,只差沒叫出:「你瘋了!中邪了!」「你碰到飛揚了?她什麼時候、又怎麼會湊巧跑到黃龍去的?」天闊邊搖頭表示難以相信,邊越問越開心的笑道:「對了,後來依依曾接到她從四川梢回去的信,也曾回了她一封信,告訴她你到這裡來了。原來依依沒有猜錯,我那個表妹這些年來暗戀愛慕的對象,還真的一直是你這個粗心大意的糊塗蛋!」
「沒看出她是個女人的,莊內可不止如風一人而已。」
「好小子,馬上來將我一軍。沒關係,等你準備好登門求親時,我再看你要怎麼巴結我這位表兄。」
「過些時,免不了要求莊主大力相助,陪我赴成都悠然園一趟,了卻過往的恩怨,並成就日後的姻緣。」
「成都悠然園?」歐陽鑫再度出聲,「那不正是冷府嗎?」
「飛揚捐給依依的信,的確是發自一個叫作『悠然園』的地方,」才趕到重慶府兩日,很多細節都還沒問清楚的天闊,這時也不禁驚訝有加的說:「如風,這究竟是怎麼回事?我都快被搞迷糊了。」
「其實很簡單,冷尚雲便是雲飛揚啊!」提到已兩心相繫的她,如風臉上的笑意便更濃了。
「什麼?!」所有的人卻似乎聽得一頭霧水,更加困惑了。
「說來話長,我看我們還是先進舵裡去,再讓我從頭說起吧,來……」如風爽朗的談笑聲,好似一下子便驅散了不少蜀境聞名於世的晨霧。
※※※
「你到底想把我帶到哪裡去?你又究竟想要怎麼樣呢?」飛揚瞪住與她對坐的凌振問。
「干燒魚翅、紅燒熊掌、鍋巴魷魚、口袋豆腐、燈影牛肉、怪味雞絲、豆渣鴨子、蠶豆泥、珍珠圓子、雞油湯圓共十道正宗川菜點心,再加上『窖香濃郁、醇和諧調、綿甜甘冽、落口淨爽』,享有『酒美如詩』盛譽的全興大面,尚雲,我真不曉得你還有什麼不滿意的。」說著他自己已經夾了塊魷魚咀嚼起來。
「再怎麼美味的食物,再怎麼香醇的好酒,一旦放在你面前,都只會讓我噁心反胃而已。」
「可惜你卻只能眼睜睜的看著我品酒吃菜,拿不出一點兒辦法來,是不是?」
「一切只不過因為你陰險狡詐,因為你不敢正大光明的來與我一爭高下,凌振,枉你還身為兩湖首富,名聞遐邇,我看根本就是浪得虛名。」
「罵得好!你罵得越凶,我心裡越舒服,胃口越開,酒也越容易人喉。所謂兵不厭詐,你剛剛說的那些,我可都視為最高的讚譽哩。」
「你不但有病,而且顯然還病入膏肓,我真不曉得爹怎麼會挑上你作為他女婿的人選。」
「到底是誰挑上了誰,坦白說,尚雲,那還真是難講。」
「什麼意思?」
「誰不知道你爹是商場上的老狐狸,連挑女婿,都像在挑選貨品般的斤斤計較。財力、家世固然是兩大要件,但人品、素行、個性,也一直是他擇婿的重點,只要其中有一點瑕疵,就算家財萬貫、富可敵國的人,也照樣會被他給淘汰掉。」
見飛揚露出驚訝的表情,凌振顯然也有片刻的不解,但他隨即恍然大悟道:「原來令尊一直沒有讓你知道他的用心良苦,難怪你會始終抗拒婚事,之前甚至還曾跟你那瘋瘋癲癲的外公出外一陣子,最近才倦鳥知返的回家裡來。」
這是他所知道的「背景」嗎?應該也是父親為掩飾她驚世駭俗的行為,而編造出來的謊言吧?好,就讓他以為確是如此好了,他知道的真相越少,自己所擁有的優勢便越多,脫身的機會也越大。
「不過你大概沒有想到我會讓你在還沒有嫁給我之前,就先遭劫吧?」
「你這話又是什麼意思?」
「我剛剛不是說了嗎?在我們的這樁婚姻中,到底是你爹先挑上我,或是我先看中你家,那還真是難講。」
「挑上你?看中我家?凌振,那我呢?身為你成親對象的我呢?」
「喔,你當然也很重要,如果沒有你這個重要的媒介,我如何能夠更進一步的染指你們冷家龐大的產業呢?」
「原來自始至終,你要的都只是錢!」
「沒錯,兩湖的農漁業所得,已經不能滿足我,比較起來,天府之國的農、林、礦、牧,無所不包的大戶冷家,就成為我最大的目標,更何況我們兩家早有淵源,七年多前的紅原銅礦,便是由我爹轉讓給令尊的。」
「你爹轉讓給我……」飛揚的腦筋迅速轉動著,突然靈光一閃的叫道:「害死……害死紅原山谷中兩百多條人命的兇手,是你爹!是你爹,而不是我父親。」
「也對也不對,」凌振竟然還能笑出一口白牙說,「合作計劃是他們談的,但真正展開剷除行動的人,卻是我。」
瞥見他凶殘得意的眼光,飛揚頓覺不寒而慄。「原先的合作計劃和後來的剷除行動並不相同,至少有些出入,對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