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頁 文 / 齊萱
「說的也是。那要不要尚雷或尚霖陪你」
「不用了,」飛揚為自己必須欺騙這麼信任她的母親,而心生不忍起來,只好強抑離愁別緒的擠出笑容來說:「不用了啦,娘,我這麼大個人,只不過是要到宮後去逛逛,哪裡用得著人陪?您還是讓弟弟他們安心的賞花吧。」
「好,就依你,快去快回啊。」落梅不忘吩咐道。
「知道了,」飛揚在心底說:我也希望此行一切順利,能夠早去早回。「娘。」
※※※
「右護法,她來了。」汪洋壓低聲音說,「自己送上門來,倒省了我們再大費工夫。」
「我曉得了。汪洋,你回前頭去守著,得手後,盧鏡會朝空丟出你們華蓋分舵的通信火炮,你看到以後立刻撤離,同舵裡去和你們的李副舵主會合,並幫我帶個口信給歐陽舵主。」
「但憑右護法吩咐。」
「就說我少則十日,多則半月,一定會給他進一步的音訊,在那之前,請他暫時先別和莊內聯絡。」他實在害怕歐陽鑫會一聽到個風吹草動,就身先士卒的殺進悠然園,更擔心楚天闊會不辭千里的趕來助自己一臂之力。
「是。」
「有勞你了,我們開始行動。」如風把本來掛在頸間的黑巾往上垃,遮住了鼻口,雙眸則牢牢盯住那漸行漸近的冷尚雲。
※※※
飛揚匆匆來到一棵馬尾松後,慶幸宮後頭人跡罕至,只待把外袍一脫,就可以——
「別動,姑娘。」
這是什麼?想要劫財的心賊,或是妄想劫色的登徒子?飛揚在心中冷笑道:不管是哪一種,可惜你這回都非但休想得逞,還要栽個大肋斗了。
感覺到她似乎有反抗的意圖,如風的右手即刻將匕首往她腰間再推進一些,左手則往她鼻口掩過來。
「我叫你別動。」他的口氣更冷冽了。
但飛揚卻因為他那貼近自己耳邊所下的第二道威脅聽來耳熟,而愣了一下:這個聲音……?這個聲音!
「冷姑娘,得罪了。」
沒有錯,這個聲音分明是——!震驚的飛揚第一個反應便是想回身看個究竟,但鼻前卻已掩來一方發出淡淡清香的白帕。
飛揚但覺眼前的意外一波接一波,這氣味分明也是她所熟悉的「暮煙」,那對別人而言,或許是一種藥力特強的迷香,但是對於和莊內其他所有的兄弟一樣,平時都有服用解藥「朝霧」的飛揚來說,卻頂多只能讓她的身子暫時無法動彈,而不能令她失去知覺。
問題是:他為什麼要這樣對待她?
心裡頭轉著千百個問題,反應便不如平常靈活,不過稍稍這麼一下遲疑,那方布巾就已完全掩上她的口鼻。
「你放心,我只想問你幾個問題,絕對不會傷害你。冷姑娘,現在,就請你暫時先睡一下吧。」
他把自己當成是誰?飛揚想要開口叫他,不料這個念頭才起,她就發現「暮煙」已經發揮了功效,不但令她四肢癱軟、渾身無力,竟然連雙唇都無法掀動!
震驚詫異的飛揚,也很快的就發現眼前自己所能做的事情實在不多。乾脆順著他的心意,佯裝昏迷不醒,看看他葫蘆裡頭賣的到底是什麼藥好了。
她閉上眼睛,任由他把她橫抱起來。這夢寐以求的一刻啊,為什麼偏偏是發生在這麼莫名其妙的情況下?!
※※※
「如風,真有你的!」
大約過了半個時辰以後,飛揚才聽到馬車前頭傳來一個陌生的聲音說。
「哪裡,還不都要謝謝你們三位的幫忙,等將來回你們舵裡去的時候,我一定要在歐陽面前,大大的褒揚你和汪洋以及副舵主一番。」
歐陽?是歐陽鑫,華蓋分舵的舵主,這麼說現在和他在一起的,也是華蓋分舵的人囉?
因為自己家鄉在四川,所以飛揚對於華蓋分舵便下意識的比較迴避;雖然機會甚微,卻依然不想冒萬一被歐陽鑫就地吸引的弟兄們認出來的險,也因而對舵裡就談不上有多少認識。
而如風聽起來卻似乎正好相反哩。為什麼?是因為他表面上雖然沒說,實則一直念念不忘曾經度過美好時光的這裡嗎?
「冷尚雲有沒有傳聞中說的那麼美?她兩位姊姊聽說都是小扇墜兒形的美女,但我看這冷尚雲個兒似乎不矮。」
「盧鏡,你還真是人如其名。」如風的口氣中,驀然多了絲調侃。
「什麼意思?」
呆啊,他在諷刺你,還不懂?躺在馬車裡的飛揚暗自訕笑。
「不過匆匆一瞥,還要忙著駕車離開青羊宮,竟然也能夠觀察得如此仔細,靠的若不是你那彷彿可以映照萬物的『鏡』字單名,又是什麼?」
盧鏡先是一怔,隨即放聲大笑,「我說不過你,說不過你。」停頓了半晌後又再問:「怎麼樣?到底美不美嘛?」
「你還真不死心,不是都說華蓋分舵的刑堂堂主天不怕、地不怕,就怕家獅的河東吼?」
「啐,那叫相敬如賓,而且誰規定有妻室的男人就不得欣賞美女呢?」
「美。」如風突如其來的一個字,不但聽得盧鏡立刻閉上喋喋不休的嘴巴,連在馬車裡的飛揚,心頭也不禁一陣蕩漾。
如風說她……美?
「就這樣?」盧鏡顯然有些意猶未盡的說道。
「這樣還不夠嗎?如果我說得出她哪個地方特別美,那她就不是真的完美了。因為某個地方特別美,便表示其他的平平,或至少難以匹配那最美的特點。但是這個冷尚雲……」如風沉吟了半晌,對於自己此刻的迴腸蕩氣,不禁也有些驚疑。「卻好似無一處不美。」
「如果閱人無數的你都這麼說了,那她的美就真的毋庸置疑。」
「去你的,什麼閱人無數,把我說得多不堪似的。」
「咦?我有嗎?我這是在褒你耶,你右護法的風流魅力,哪個女人抵擋得了?」
「越說越不像話。」如風笑說,「如果沒有心,那麼所有的旖旋風情,之後還不都只像是過眼雲煙一樣,只會讓人覺得更加寂寞而已。」
「是你無意?還是人家沒心啊?」
如風的回答是個笑不語。
「我想答案我已經知道了。」
「哦?你知道什麼?」
「知道右護法原來純情得很,這要說出去,恐怕沒有幾個人會相信我。」
「所以你還是閉上尊口的好。」如風已經不太想再繼續這個必須探索內心的話題了。
「不曾用心,只是因為尚未心動。」但盧鏡卻似乎越說越帶勁。「那今晚呢?」
「今晚怎麼樣?」
「剛剛還說我那『一瞥』看得不少,你自己呢?我看你才更是心醉神迷,不能自己哩。」
「去你的!」如風故意粗聲粗氣的說,「看不出來你肚子裡還挺有墨水,居然能夠出口成章。別胡扯了,難道你忘了我捉她的目的?更何況冷柏秋早已把她許配給凌振,我可沒興趣陪別人的未婚妻玩。」
沒興趣?!
這是莫如風第三次說對她沒有興趣了,飛揚心中的怒火霎時熊熊延燒開來。
「沒有興趣『陪』她玩,那有興趣『玩』她囉?」盧鏡提起另一件如風只跟他們幾人講過的事,並直陳可能產生的後果。「一旦知道她曾被『山賊』劫走,即便只是監禁數日,你想那凌振還可能會要她嗎?」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冷尚雲和崔巧巧對我來說,終究是巧巧重要一些。」
巧巧!是那個八年前在竇岡山上,她曾經聽過的名字。如果自己沒有記錯,那麼這個巧巧該是如風的青梅竹馬,但她不是早就不存在了嗎?雖然無法確定她有沒有死在那場浩劫中,至少這些年來,她從未聽如風提起過這個人,莫非這些年來,如風對她猶自念念不忘?
「你說那位崔巧巧現在是凌振的愛妾,而且只要他與冷尚雲的婚事告吹,崔姑娘就能夠扶正?」
「她在信裡頭是這麼跟我說的。」
他們還一直有書信往來?
「這麼說,這次捉冷尚雲,還真是一石二鳥之計,一舉兩得哩。」
「這件事你們幾位可得幫我在莊主面前瞞著,如果被他知道我為了巧巧無端的破壞了冷尚雲的婚事,少不得會被他念上一頓。」
表哥不曉得他動的是這種卑鄙念頭?飛揚心中的疑惑不禁更添三分。如風究竟在搞什麼鬼?而盧鏡說的「一石二鳥」之計中的「另外一鳥」又是什麼?除了破壞這檔婚事,讓那個崔巧巧得以成為凌振的正室以外,如風劫她,到底還有其他什麼用意?
好!飛揚立時下定決心:莫如風,我就佯裝冷尚雲到底,看看你這個沒心沒肝、無情無義的笨蛋,玩的是什麼把戲!
第六章
「冷姑娘,我正在想,你也該醒來了。」如風走進拘禁她的房間,不疾不徐的說。
飛揚並沒有回頭,依舊保持原來的姿勢,面向全部用箭竹搭蓋而成的小屋窗外,冷冷的說:「你大費周章的把我還從青羊宮劫來,該不會只是為了要讓我欣賞眼前的美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