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頁 文 / 齊萱
本來以為在喝釆聲後,會有更精釆下文的人等了半天,卻只見說的人一臉神往,啞然無息,不禁著急的問道:「結果呢?」
「結果?什麼結果?」
「結果桑姑娘究竟長得如何啊!」
「這個嘛……坦白說,老弟,我還真形容不出來。」
「瞧你說這話,不存心要吊人胃口嗎?看是美是醜,哪兒美又哪兒丑,怎麼會形容不出來?」
「我沒誆你,還真是難以形容,這麼著,今晚她打算宴請角逐最後入選機會失利的人,聽說若興致一起,還會臨時加段舞蹈,你要不要隨我去看看?」
「真瞧得著?我聽人說那擂台搭得足有三、四人高,最主要的目的,是為了用來測試挑戰之人夠不夠膽識。
「不錯,如果連翻上台去都不敢,或者不行,那就甭比了。」
「所以我說囉,那麼高的檯子,我們就算擠到最前頭去,又能瞧見什麼?」
「瞧不瞧得見,自然得等去了才知道,廢話少說了,還是快走吧!」
※※※
結果桑迎桐並沒有令所有趕到擂台前的人失望,她身著一襲灰藍色素衣,頭插和闐白玉簪,益發襯得她黑眸水靈、粉頰酡紅。
雖然到宴席的最後,她依然沒有加入表演的行列,但一顰一笑、一舉一動仍是眾人注目的焦點。
今夜她宴請的主角一共十位,包括明日一早或席散以後,便將離開元菟郡城的落敗者,以及最後脫穎而出的三位佼佼者。
以前桑忠在世時,即有自臘月十五開始,便與民同樂至元宵的習慣,今年父親雖已不在,但迎桐依然堅持要跟百姓一起過年。
所以大家便看到他們那清麗可人的女主人頻頻敬酒,柔滑的十指幾乎與她掌中的玉杯一樣白皙,而每當她將杯子湊近嬌艷欲滴的紅唇,眾人便恨不得自己能夠化為杯中的酒液,由得她一仰頭滑下喉間,再沒入他玲瓏的胸口。
「小姐,別再喝了。」一直隨侍在一旁的王明最後實在看不過去,終於輕聲出口制止道。
「不妨,這一點酒,我還挺得住。」迎桐笑臉盈盈的說:「各位公子,請再飲一杯。」
「小姐,」王明不死心的說:「方纔在台上,你已經跟在台下的百姓喝了十來杯,現在回到園內,就不要再逞強了。」
「總校尉,你說的正好相反,方才與百姓共飲是傳統、是規矩,如今敬各位英雄,乃出自我的一片赤誠與謝意,感謝大家遠道而來,皆願助我一臂之力,所以雖然夜宴已散,諸位又即將各奔前程,迎桐仍想與大家再暢飲千杯。」
話才說完,她已經又飲一杯,移駕至郡城園內的十位男子與桑家僕從衛士若不仔細看的話,還真會忽略掉她眼底的哀愁。
但少雖少,還是有人注意到了,只見坐在左手側最末位的那名男子笑了笑道:
「比武之初,桑姑娘都是在驚鴻一瞥的亮相以後,便避至屏風後頭觀戰;要我們吟詩或者作賦時,你也都藏在簾幕之後出題或者聆聽,難怪有些參賽者要抱怨若時機掐得不准,就連湊巧趕來的元菟郡百姓,也能比他們將桑姑娘看得更清楚。」
「竇公子是在責備迎桐不公平?」
「不,」說他自己姓竇名偉長,並且因天生一對微泛金色的褐眸,自開頭便深受大家囑目的男子慢條斯理的反駁道:「我是在說你先前還比較公平。」迎桐略一尋思便聽懂了。「因為先前我給所有參賽者的會面時間都一樣短暫,但今晚我卻將公子與其它兩位獲勝者,和即將離開的七位英雄一起邀至我園內前廳來共飲。」
竇偉長並沒有多費口舌在她正確的推測上,反而譏剌道:「敗戰之軍,何以言勇?我實在是看不出他們七個有什麼值得稱為『英雄』的地方,姑娘口出此言,又究竟是在抬舉我們?或者抬舉自己?」
話聲甫落,包括王明在內,座中只除了迎桐與竇偉長對面的另一個男子之外,其餘的人幾乎都露出怒容來,有些軟禁不起激,或者較沉不住氣的,更是已擺出起身往他衝來的態勢。
但竇偉長卻像完全沒有看到大家的反應一樣,竟然先逕自灌下三杯酒,再特別向著斜對面的一名男子說:「森公子,別激動,我又沒說到你,不是嗎?」
「但你侮蔑了桑姑娘。」森映博冷冷的應道。
迎桐立即對森映博投去感激的一瞥,在眾多角逐者當中,這位森映博一直給她一種難以言喻的親切感,彷彿這並非兩人初次見面,但他們又分明素昧平生,怎麼會有這份異樣的感覺?莫非姻緣真是天定?
這個首度在她腦中出現的想法,不禁令她心頭一震兼滿面緋紅。
但王明卻誤會了她臉紅的緣由,隨即接在森映博的話尾後,對竇偉長說:
「比武招親,乃是我家小姐萬不得已之下所想出的辦法,公子既有心共襄盛舉,又為何要對未來可能今你成為乘龍快婿的美嬌娘出言不遜?」
「誰說我有意成為你們元菟郡的乘龍快婿來著?」他撇了撇唇,滿懷趣致的盯住王明問。
「你!」
「住手,總校尉。」迎桐實時出聲阻止了王明原本意欲拔劍的動作。
「竇偉長,你太過分了!」王明被迎桐攔住了,但其它人可不受她拘束,特別是今日才敗在他手下的那位角逐者立刻第一個起身道:「如果你無心爭取美女與城池,又何必前來?何必拚命擠人前三名?你應該和我們大家一樣,都曉得若非你氣勢懾人,一副志在必得的模樣,桑姑娘也不必破格多錄選一人,做最後的決戰了。」
竇偉長面對他嚴厲的指責,表情卻依然不變,仍保持著滿不在乎的神態說:
「那都該怪你們啊,本來以為這號稱東北第一盛事的比武招親,必然能招攬來無數高手,讓我湊個熱鬧,稍微排遣空洞乏味的日子,誰曉得除了森兄及夏侯兄以外,」他的眼光往對面男子輕點一下後,便迅速移開說:「餘者皆不值一哂。」
「竇偉長!」這回迎桐來不及、恐怕也制止不住的是方才起身之人,已然拔劍砍下一方幾角。「就憑你的狂妄無禮,我也要再向你挑戰一次。」
「這算什麼?敗部復活,或者是困獸之鬥?」竇偉長完全無意掩飾或稍稍收斂他張狂的氣焰。「你以為再來一次,你就贏得了我,可以取代我,跟他們兩位角逐?」
「不,就算我贏了你,也不想要為自己爭取什麼。」
「哦?」這下竇偉長總算聽出些許興趣來了。「那你想要什麼?」
「要你跪下來跟桑姑娘磕頭謝罪。」
竇偉長聞言初始一愣,繼而仰頭放聲大笑。「你可真愛說笑。」
「怎麼?你不敢嗎?」
「不敢?」其實在這次的角逐者中,王明一開始便最看好、也最看重如今僅剩的三位,只是他萬萬沒有想到竇偉長的行事會如此輕忽散漫。「我過了年就二十九了,至今猶不知『不敢』兩字是何滋味。」
只有在這種時候,王明才能在竇偉長臉上看到與他英挺相貌相襯的晶亮眼神。
竇偉長與森映博及夏侯猛三人,均生得眉清目朗、相貌堂堂,身材亦一式高挑修長,彷如玉樹臨風,當今日比武結果出來,發現迎桐未來夫婿及元菟郡下任主子將出自他們三人當中時,王明夫婦還著實為迎桐高興過。
竇偉長幾乎打一開始便異常活躍,做起任何事來,都一派優閒輕鬆,從外表上看起來,最具揮灑自如。
森映博相形之下,便顯得較為沉鬱內斂,眉宇之間始終瀰漫著一股淡淡的憂愁;不過在三人之中,他卻是對桑迎桐最為關注的一位,王明便曾不只一次的瞥見他暗中以憐惜的眼神遙望或凝注迎桐。
至於夏侯猛,則是最高深莫測的一位,王明曉得溫文儒雅、允文允武又彬彬有禮的他,是城中或園內諸多侍女私下擁戴支持、乃至暗暗憧憬的人選,而且在整個比武的過程中,他也是最冷靜專注的;只不過有一點王明老覺得有些不對勁,那便是夏侯猛似乎不像其它角逐者那樣留意迎桐,難道他忘了桑迎桐是他們這次打擂台的主要目的嗎?
「好大的口氣。」另一位落敗者也忍不住出了聲。
「不,」竇偉長臉上的笑意又加深了幾分。「只是實話實說,這位兄弟絕無勝算。」
「一個人或許沒有,但如果我們來個車輪戰呢?」又多了一位不服氣的人說。
「車輪戰還要一個一個輪著來,太費事了,我看這樣吧,座中有哪位看竇某不順眼的,不妨在走之前,一起陪我動動筋骨,散散酒氣。」說完又舉杯邀迎桐道:「桑姑娘,單與我們三人喝,才叫公平,不然你此刻陪他們七個喝千杯,等到最後的勝負結果出來時,你又該如何酬謝落敗約兩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