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頁 文 / 穆憐
「寒兒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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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向飄浮著青翠荷葉的水塘,冷知硯提不起一點觀看的興致,也聽不進聶若絲興奮的嚷叫聲,心思全在聶磐石不經意點出的疑點上頭纏繞游移。
「冷大哥,你怎麼都不說話?」聶若絲吸著嘴,一路上就她個人吱吱喳喳的說話,真是累死她了。
冷知硯的眼光沒有落在她身上,也吝於出聲回應她一句。
聶若絲氣呼呼的鼓起雙頰,「冷大哥,你怎麼這麼不愛說話?好歹你也應我一聲嘛!」
他依舊沒有理會她,一味地沉溺在自我的冥思間。
近幾日天氣回暖,水塘的冰雪溶化,荷葉三三兩兩的飄浮在水面上,慵懶地展現著出塵靈秀之姿,望著浮在水面上的片片荷葉,他竟聯想起際遇如浮萍,性子溫柔的靖如寒。
她的面容一旦自心上浮出後,便再也無法強力抹殺得掉了,這份認知讓他感到些許的氣惱灰心,聶磐石的話又悄悄地飄浮在耳畔。
他對她心動?
荒謬!她在他眼中只是一時興起救起的小麻煩,之所以會將她留在身邊是因為拗不過她的頑固,就只是這樣,沒其他的原因。
「冷大哥?」聶若絲的小手在他眼前揮動著,卻依然勾不起他的一點反應,她忍不住不是滋味的問哼道:「跟我在一起有這麼無聊嗎!為什麼你就不對我說說話?反倒是你的小婢,你對她可是愛護得很。」
未踏上涼亭之前,她見到了一向不愛搭理人的冷大哥竟然為了身旁的小婢而出言擋酒,然後又因為她的不敬而訓了她一句,什麼嘛!難道一個小婢女比她來得重要嗎?
冷知硯心一震,雙拳不禁悄悄握起。就連聶若絲也看出了他對寒兒的多加愛護?
心緒更加紛亂無章,飄蕩在半空中的心找不到落地的踏實,眼前不斷地浮現出靖如寒的嬌笑、羞澀,以及眼中揮之不去的純然信任,她的字字句句都刻畫在他心上。
公子,你是寒兒唯一的親人,寒兒要保護公子……
猶記得她的臉上帶著一抹羞澀,眼中卻迸射出無可動搖的真心肅然,那毫無保留的真情摯意就這麼地滑入他的心,圈繞著他的心,帶給他失落已久的感動及動人的溫情。
身後忽然傳來一句聶磐石的驚叫聲,「寒兒姑娘!」
他敏感的迅速回頭,眼角捕捉到靖如寒失足落入水塘的景況,當下他立即點地蹬足,碩長的身影躍至半空中,畫出了一道優美弧度,隨著她撲通掉進水塘,他也接著躍進。
兩道深淺不一的水花先後濺起,潑灑了站在橋邊的聶磐石一身,「寒兒姑娘、師兄。」
「冷大哥?!」聶若絲大駭,急急忙忙奔到兄長身邊探望水塘的情況。
不一會兒工夫,冷知硯抱著失去意識的靖如寒鑽出水面,冷凝緊繃的面容出現了焦灼的驚懼,抱著她上了岸,「磐石,快請大夫!」
「我馬上請。」聶磐石隱去唇邊的狡笑,恭敬的讓路。
看著冷知硯使出輕功在各個廊間奔走,聶若絲瞪直了雙眼,臉上布臉了驚訝錯愕,「大哥,你可不可以告訴我,冷大哥跟那個小婢之間有什麼關係?」
她花了整整三年也得不到冷大哥的一絲關注,然而那個小婢只不過是掉進水塘裡,他就焦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平日的冷漠陰寒盡褪,不近人情的疏冷融化在心焦的火眸中。
「什麼關係?」聶磐石一臉忱惜的拍拍妹子的肩,「妹子呀,別怪大哥不關照你,你還是死心吧!早說師兄絕對不會是你的,這下你總該明白吧?」
「我當然明白。」聶若絲瞪視著他,咬牙切齒道:「可是你怎麼不早說他心有所屬?」
「這個……」他一臉無辜的聳肩,「我也才剛知道不久。」
「大哥!」她氣惱的猛跺腳,「我問你,以後我該怎麼辦?冷大哥被搶走了,你要幫我把他搶回來。」
「我沒聽見、沒聽見。」他搖頭晃腦的應著,「對了,我要趕快去請大夫,要不然等會兒搞不好師兄會等得發瘋。」
「大哥!」不讓他有溜走的機會,她緊緊纏上他,尾隨他而去。
***
砰!
冷知硯一腳踢開客房的門,抱著一身濕淋淋的站如寒進門,然後將她輕放於床榻之上。
望著她那張失去血色的蒼白面容,他感覺到心都糾在一塊,一波波溢出的驚慌恐懼正侵蝕著他的心。
尤其當他的指尖探到她的鼻間時,那微弱的氣息令他大為震撼,不禁緊張的握住她冰涼的小手,努力的搓揉著,邊俯下身貼住她微張的小嘴,不斷地哺進熱氣,「寒兒、寒兒,你有沒有聽見我在說話?」
靖如寒不住地顫抖,寒冷的氣息自鼻及身上各處湧入她的身體,但唇上的溫熱柔軟卻刺激了她的感官,「公……公子……」
聽見她細若蚊納的回應,他吊在半空中的心落了一半,目光掃過她不斷發抖的身子,以及濕答答的衣衫。
沒有任何猶豫,他立即動手解開她的衣襟,脫下她外層的罩衫,然後扯開她單衣的帶子,直到她貼身的兜衣隱現在他眼中。
他頓了一下,「寒兒,對不起!」
一咬牙,他先是褪下她的布裙,目光飛快地掃過她柔白的雙腿,大手顫抖的解開她兜衣的帶子,再迅速地抓被覆蓋住她光裸的身體,然後一把將她抱進懷中,以己身的體溫來溫暖她發寒的身子。
「公子……」她的牙齒不住地打顫,寒冷的感覺隨著一絲絲溫暖的沁入而漸漸恢復些許知覺,「寒兒又給你……添麻煩了。」
「別說話,大夫很快就來了。」冷知硯擁緊受驚發抖的她,這才發現全身的血液恍若隨著她落下水塘那一刻而凍結,直到這一刻終於恢復原來的熱度。
「嗯……」靖如寒扯出虛弱的笑意,一雙烏黑晶瞳多了份欣喜飛揚,心被不知名的情嗉給漲滿,「公子……我喜歡公子這樣抱著我……寒兒不要離開公子……」
第八章
多加了幾個冒著白煙的火爐,房內的溫度隨著爐內的火而上升。
冷知硯坐在床榻邊,大手輕輕包裹著靖如寒嫩白的小手,眼神凝望著恢復平穩呼息的她,卻遲遲不見她睜開那雙澄瞳,也見不到他所熟悉的信任光彩。
「寒兒,你沒事的,快點醒來。」他輕吐真心,失神的神情飄蕩在他孤傲的面容上。
他以為這輩子將不會為任何一個女子操煩憂心,尤其在受過一次狠狠的教訓之後,他以為自己從此會心如止水,孤身過一輩子,就像師父一樣。直到她出現,帶著純淨出塵的微笑闖入他的生命中……
他一直視她為麻煩,因為她的確是個處處為他添麻煩的小東西,然而不知從何時起,他竟然接受了她所帶來的一連串麻煩,甚至為了她挺身而出。
這一點都不像是寡言無情的他,他從不浪費時間在他人身上,只有她是例外,他不但出手救了她,還收留她,一再破戒地對她顯露出關心之情。
她是那樣柔順乖巧、體貼又善解人意,她總是適時的表現出她的溫柔,儘管只是一些夾菜、補衣等等的雞毛蒜皮小事,可這些點點滴滴卻深刻地教他難以忘懷。
她的嬌憨、她的淺笑、她的羞澀、她的柔巧,在此時此刻一一在眼前浮現,與她相處的這段日子以來,他在心靈上感到輕鬆自在,她就像柔和的春風徐緩地吹拂著,悄悄地竄入他的心房,在他的心一留下淡淡的、淺淺的、不可磨滅的痕跡。
她一點都不像「她」,儘管他們的相遇是源自於她與「她」的側顏相像,但越是相處,就越能突顯出她們的不同。
她絕美傃麗,寒兒清柔靈秀;她工於心計,寒兒單純樸實;她的眼底沒有他、沒有情、沒有愛,寒兒的眼中有他、有情、有著全然的信任與依賴。
她們是不同的兩人,不論是在性情方面還是在容貌上……
「哇!整個房間好像火爐一樣悶熱。」聶磐石一踏入客房便覺得自己身上的暖襖是多餘的。
他一眼即看見端坐在床榻旁的僵立身影,緩步朝他走近,「師兄,你在想什麼?」
冷知硯呆望著陷入昏迷狀態的靖如寒,發出艱澀的嗓音,「我到今天才發現她的臉色白得嚇人。」
「那是當然的,在這種隆冬時節撲通下水當魚兒可不是件好玩的事。」目光突地拉近,聶磐石盯視著他抓握的盈白小手上頭。
冷知硯嚴厲地橫了他一眼,將靖如寒裸露於外的嫩白小手納入暖被底下,完全隔絕他那雙賊眼。
「嘿嘿嘿……」聶磐石一陣乾笑,「師兄,你知不知道你現在像什麼?」
冷知硯沒有回答。
「師兄,你現在就好像是個獨佔欲強烈的丈夫。」聶磐石故意在半空中嗅了嗅,「嗯,還有一股好濃的醋味喔!」
冷知硯立即賞給他一個拐子,滿意地聽見他的哀呼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