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頁 文 / 慕雲曦
衛子雲不將落雪綁在樹旁,讓它自個兒跟著,反正落雪很通人性。不會亂跑。他執起藺少儀的小手,兩人走人熱鬧的人群中,藺少儀也不扭捏,乖乖的讓衛子雲牽著,因為她自己明白——以她哪有好玩的便往哪去的個性,十次中有八次在市集中迷路的經驗。
耳邊瀰漫著震天價響的叫賣聲、笑聲、鬧聲、嘈雜聲,完全不能阻礙藺少儀的好奇心,只見她張開一雙愛看熱鬧的眼,絲毫不放過任何有趣的地方,看到好玩的,便會咯咯的笑個不停。
她的性子天真、率直,直教一旁的衛子雲看傻了眼。現在充滿生氣的少儀和方才在藺府的模樣,簡直有天壤之別。她就像一朵花,需要陽光的滋潤才會有生機、才有生氣蓬勃之美。
關在府中一個月,她已經無聊到委靡、頹廢的邊緣,沒有一點活耀的光彩。瞧,她此刻神采奕奕、快樂的笑容燦爛似朝陽,美得讓人屏息。
他樂於見到這樣的她,即使寵壞她也無妨。
這熱鬧的祭拜會除了有一些雜耍、好玩的特技外,更有各式各樣熱騰騰的點心可吃。
藺少儀肚子餓得前胸貼後背,一下於啃完了兩個包子,衛子雲狐疑的瞅著她看。「今天沒吃午膳?」絕對是如此,她以往的食量少得嚇人,但就愛嘗甜的。
藺少儀嘿嘿的傻笑,逃不過衛子雲審問的目光,乾脆坦然道:「天氣熱,忘了……吃不下。」
「下次不可以這樣了。」
衛子雲放過她一馬,不再叨念。藺少儀樂得又溜到攤販前,買了三支大串的糖葫蘆。
她嘗得盡興,只吃掉上頭的糖漿。不肯吃裡頭的酸果子。她吃完一支,才想到衛子雲,有些不捨得的遞給他一支。
「你要不要嘗嘗?」
倏地,衛子雲發現她嘴角有糖渣子,他以食指替她抹去,轉而送入自己嘴裡,笑道:「又不是小孩子了。吃糖葫蘆還在嘴上留糖渣子。」
藺少儀怔愣在原地。驀地,聽著自己的心跳;天!心跳得好厲害。
他怎麼可以做這麼暖昧的舉動!幸虧方才沒啥人注意到,否則,她又得丟臉了。
「怎麼啦,想些什麼?」衛子雲揉著她的秀髮,拿過方纔她吃剩下的酸果子,道:「我討厭甜食,你討厭酸食,正好,咱們可以你吃糖渣、我吃酸果子。」
他一口一個果子,啃得脆脆響。他走得飛快,藺少儀連忙拔腿跟了上去;不明白自己的心為何跳得這麼厲害。
不過,她這種心思維持不了太久,又教眼前這一波熱鬧給吸引了去!
小小的竹籬笆外圍滿了壯漢子,個個揮著手臂叫嚷著,在竹籬笆內可以看見兩隻頂著大紅冠的公雞正拍動著翅膀,彼此以利嘴互啄、爭鬥著。
第三章
不到一柱香的時刻,衛於雲又回來了,不過,他懷裡多了個體態豐盈、丰姿綽約的女子。
「多謝公子相救。敢問公子大名是?」高佻健美的女子恭手作揖道。
「小事一樁,不足掛齒。」衛子雲將藺少儀抱下馬,拉到自己身邊,「在下衛子雲。而她乃是——」
怕他胡亂瞎扯,藺少儀機靈的接口。
「我是藺少儀、跟他——」小手指著衛子雲,她笑咪咪的道:「沒啥關係,只是一塊兒長大的罷了。」
果然,她一說完,立刻得到他一記大白眼。她扁扁嘴,不以為忤,立刻又嘩啦、嘩啦的開口問。
「姑娘,你是什麼地方人士?貴姓大名?還有,剛才擄你的蒙面男子是誰?」未得到回答,她又兀自嘀咕道:「不過,他是誰也沒那麼重要,大白天的,著黑衣裝束,還蒙面哩!我說,他若不是個白癡便是故意惹人注目,巴不得昭告全城:喂,我來擄人啦!真是夠蠢的,對不對?」
說完,她還不忘拐了衛子雲一記,尋求他的認同。
這丫頭永遠有本事忽略「別人」的存在。
衛子雲向她使個眼色,她這才想到忘了這位落難佳人啦!
她連忙笑得很心虛,打哈哈地道:「對不起喔!忘了你在旁邊。對了,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呢!」
落難佳人尷尬的怔了怔,臉上隨即蒙上悲慼的神色。
「我本是襄陽人土,姓金名瀅萊。無奈爹娘在前年去世了,我只好前來投靠外公、外婆。怎知,才來到洛陽三天,便教登徒子擄了去,試圖……」金瀅萊帶點邪媚的丹鳳眼轉呀轉的便掉下淚來,埂咽道:「幸虧衛公子搭救,否則……教瀅萊如何面對死去的爹娘。」
笨喔!死去的人當然見不著了。藺少儀看金瀅萊哭得雙肩一聳一聳的,身上只著三層艷紅色的薄紗,裡頭沒肚兜、沒中衣,那豐腴的胸脯若隱若現,真是呼之欲出,莫怪乎會被色賊劫了去。
來到正廳,看見衛夫人端坐在上方,廳內飄著鐵觀音的茶香味,左方坐著一名老者和一張臉抹得像猴子屁股的婦女。
藺少儀落落大方的行個禮,「少儀過衛伯母。」
「唉!怎麼還叫伯母呢!該改口了。你這孩子就是害羞!來,到我身旁坐著。」衛夫人熱絡的朝她招手。藺少儀聽得一頭露水、莫名其妙,但仍是乖巧的坐在一旁。
藺少儀看著那兩位陌生人,而這老者及婦人均用打量的眼光看著她,好像在策劃什麼,讓她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少儀,來,我給你介紹。這是咱們洛陽城的第二首富金員外;而她呢,是洛陽城大大有名的林媒婆。」衛夫人笑得很假,讓藺少僅一看便明白——
衛伯母討厭這兩個人。
「這就是師神的寶貝千金哪!」金員外撫著有些花白的胡於笑道,那嘴臉實在令人覺得心驚。「長得真是不錯哪!明眸皓齒,美如冠玉的大美人。」
「是呀!美得迷人哪!只可惜……」林媒婆鼓動三寸不爛之舌繼續說下去,「可惜身子骨太薄弱了些。這等弱不禁風的模樣,要如何扛起替衛家承傳香火的重責大任呢?我看,衛夫人,你不如聽了我們的忠言,早早替大公於謀一側室,畢竟,香火可是很重要的。」
這女人有病啊!衛子雲要不要側室及衛家香火,關她身子弱不弱有啥關係?
「神、經、病。」礙於衛伯母在場,藺少儀只有暗暗咒罵著。
「少儀。娘問你。前五日,子雲同你逛廟會,是否曾救了一名金姑娘?」衛夫人打心底認定藺少儀是衛子雲的准媳婦,從一年前訂下婚事後,對藺少儀的稱呼全改了,「娘、少儀,」的喊得好不開心。
藺少儀仔細想著,終於在腦子即將遺落的角落裡找到這一檔事。
「沒錯。」她點點頭。
「他呀——衛夫人的蓮花指指向金員外,口氣不太友善。」就是那名金姑娘的爺爺,說什麼今兒個是來替孫女兒提親的。「遂又不屑道:」我看是逼婚還差不多。「
「是、是的。」金員外打蛇隨棍上,趕緊擺出哈巴狗討好的嘴臉。「我那寶貝孫女,自從見過衛公子之後,一顆心全繫在衛公子身上了。這五天來,不吃、不喝,成夫哀聲歎氣,後來經由小扣子口中得知,她愛上衛公子了,但礙於……總之,希望藺姑娘成全。」
「成全?成全什麼?」藺少儀更是不解。
林媒婆趕緊接口。「哎喲!藺姑娘,你就甭裝傻了,再說,這金姑娘可是好相處得很,有她陪你做姊妹,一同伺候衛公子不是挺好的嗎?與其往後衛公子再納妾,不如現在早早決定。」
瞧林婆的態度和眼神,藺少儀覺得很不舒服。
她負氣道:「今日我真是認清古時的諺語,有道是人口一張嘴,道儘是是非。今日林媒婆所言,不免有些穿鑿附會之意。我與衛子雲尚未成親,你如何能知往後發生之事?或許你是說者無心,但我聽了可是非常不快,這擺明了你認為我是平庸女子,留不住丈夫的心,需要替他納側室來證明自己的寬宏大量——」
「抱歉!你算盤打錯了。我沒這等偉大的胸襟,對自己也是自信滿滿的。再說,咱們在這兒說得天花亂墜又有何用?別忘了,我未入門,尚不是衛子雲正式的妻子,無權替他做任何決定。」
藺少儀氣極了,一番大道理倏地傾盆而出。她從容不迫的神采教金員外及林媒婆看得一愣一愣,加上沒讀書的關係,她的一番話能聽懂三成便要偷笑了。
不愧是師神藺少秉的寶貝女兒,一番話就可以讓這兩個不要臉的人閉上嘴!衛夫人真是愈來愈欣賞這准媳婦了。想她方才不管如何擺出厭惡的態度來,金員外和林媒婆硬是厚著臉皮忤在那兒,不理會她的暗示,兀自攀關係攀得盡興。
現在,撞到大石頭了吧!把簡少儀找來,確賣是一招高招,妙哉!
「是呀!少儀的意思便是我的意思,你們聽明白了吧!」衛夫人優雅的拿起鐵觀音契上一口。現在,她終於可以耳根子清靜、清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