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頁 文 / 慕雲曦
「為什麼?」她嘴角溢出了血,身子不穩,腳步踉蹌的往後退去。
「為了我的大業啊!」阿史那彌冷冷笑道:「若你不死,本王要如何製造東突厥與大唐的爭端?」
「不……」
官恬恬不相信,她最愛的男人竟要置她於死地!為了他,她不惜委身伺候別的男人;為了他,她的雙手沾滿了血腥;為了他,她不顧一切,而今──竟落得一死的下場!她不甘心啊!
「我……愛……你……」
官恬恬含淚泣訴,語畢,便倒臥在一片血泊中。
五咄陸頡上前觀望,搖頭惋惜道,「大人,恬恬她……是一片真心。」
「放心,本王不會虧待她的!等事情過後,將她的屍首葬在本王府邸的墓園中。」
她要的並不是這個啊!無奈她所冀求的,阿史那彌終其一生也給不起。
五咄陸頡雖心生怨言,卻也只能無奈的點頭應是。
「對了,掉下懸崖的那對男女,記住,不管花多少時間。死也要見屍。為了大業,半點都馬虎不得。還有,別忘了那個叫小呆的丫鬟,一起做了她。」
「是。」
隨即阿史那彌及五咄陸頡相偕離去。沉寂了半個時辰後,小呆這才蹣跚的爬了出來,看著官恬恬死不瞑目的屍首,著實替她感到心痛啊!
「你這個傻女人。」
小呆嚇得冒出涔涔冷汗,坐在地上開始思考。看樣子阿史那彌的野心並不只是想一統東西突厥而已,還寄望挑起東、唐兩國的爭端,進而侵入中原。
怎麼辦?無意中,她竟知曉如此駭人的秘密。同時,小姐和尹大人是生是死也不得而知!瞧阿史那彌如此殘忍的手段,竟連官恬恬也加以殺害,難道……「小姐,我該怎麼辦?」小呆全亂了方寸,一時之間拿不定主意。「小姐……如果是你……你會怎麼做……」
看來唯今之計,只有先離開這兒再說。
「老師父,老師父,大事不好啦!」
一真慌張的嚷著,未見其人,聲已傳到西廂院。
衛書嫻早已習慣一真的大嗓門,遂當作沒聽到。老師父正在運功替尹闕療傷,只見兩人之間煙氣翻騰,足見老師父內力雄厚。
在老師父的治療下,尹闕的傷勢逐漸好轉起來,今兒個一大早已可下床走動,只是受傷的那隻腳還不是很靈活,看得老師父猛搖頭,叨念著:「尹公子,不可過於急躁啊!要是一個不慎又傷到筋骨,可就沒這麼容易醫治了。」
尹闕心中當然急,這些天來,一直是書嫻衣不解帶的隨侍他身邊,人已消瘦了一圈,看得他好是心疼。他真希望盡快恢復以往生龍活虎的身子,以便能夠緊緊的守護著她,而不是……但礙於傷勢,他不得不點頭答應。
老師父收回內力,緩緩的吐出一口長氣道:「我已經打通你腳部的筋脈,好讓血路流通,要不了三天,你就可以開始練武了。」
這不啻是最好的消息,尹闕聽了不禁眉開眼笑。
「多謝老師父,尹某真是……不知如何回報。」
「別說這些文縐縐的客套話了。你只要盡快恢復健康,別讓衛姑娘成天夜不安眠便成了。」
老師父打趣說完,一對小情侶的臉蛋全紅了。
衛書嫻拎著濕毛巾上前幫尹闕拭汗,暗暗捶了他一記,悄聲罵道:「討厭。」
羞得低下頭。
尹闕不好意思的笑著,雖想摟摟她,但礙於老師父在場,不便於表示什麼,只是一個勁兒的笑著。
「老師父──」
一真的嗓門在門外響起,老師父搖頭歎氣道:「真不像個樣子,也不知要──」
「砰!」的一聲,老師父的話被猛然推門而入的一真給打斷了。
「不……好……啦……」一真扶著門邊,上氣不接下的嚷著。
「打你進園裡便高喊著:不好了!一路喊到這裡來,到底是發生什麼不好的事了?」
老師父隨手倒了杯水,一真立刻接過,咕嚕嚕的灌下水後,這才喘回口氣,拍拍胸脯道:「這事是真的不好啦!大大的不好啦!大前兒個夜裡,那東突厥可汗與他那新婚的小妾,雙雙死在臥房裡,現在東突厥舉國上下是人心惶惶、草木皆兵。
聽大夥兒說──東突厥的皇子懷疑是大唐公主裡應外合,才將可汗給殺了,現在……很可能引發戰爭啊!真是太糟了。」
一真的話就像悶雷般打在尹闕和衛書嫻心坎裡去,兩人同時回頭相望,衛書嫻更是驚得毛巾掉落而不自知,幸好尹闕伸手接住。
一真說得驚天動地,老師父卻只是莞爾一笑。
「你這焦躁的性子真得改一改。一真,我問你,那昏庸的可汗一死與你何關哪?」
「這……」一真急忙提出自己的見解:「當、當然有關啊!據說,現在東突厥整個氣氛很緊張,而西突厥在一旁虎視眈眈,這事又牽扯到大唐皇朝,你說嘛!老師父,不管是哪一方對哪一方開戰,到時,一定血流成河、生靈塗炭啊!」
見老師父不答腔,一真急忙尋求他人意見。
「美人姊姊,你說,一真分析的對不對?」
「這……」話題突然兜到她頭上來,衛書嫻頓時慌得說不出話來,雙手更是不聽使喚的發顫。
「怎麼了?」一真察覺衛書嫻臉色不對。「美人姊姊,你看起來臉色好難看,是不是生病了?」
「沒有。」衛書嫻躲避著一真的注視。
尹闕一把將她抱了去,她順勢趴入他的懷裡,不被旁人看見她即將落下的淚。
「她沒事。」尹闕佔有性的擁著她,「她只是累了,需要休息。」
「是嗎?」
「一真,衛姑娘身子虛,加上太過於勞累了,你到廚房去熬一些蓮子湯來替衛姑娘補補身子。」老師父吩咐道。
「可是……」一真總覺得有些奇怪,卻又摸不著頭緒。
「快去呀!」
老師父催促著,一真只好勉強離開了。
衛書嫻依偎在尹闕懷裡,害怕與不安使她大氣也不敢喘一下,害怕洩漏了自己的情緒。
怎麼會這樣?莫非阿史那彌拚命的追殺他們,為的就是暗中派一個假公主暗殺東突厥可汗,好嫁禍給大唐皇朝嗎?而小呆呢?她會不會也死了?那個假公主為什麼也會死呢?為什麼這一切會變得如此混亂呢?
尹闕輕拍著衛書嫻發顫的身子。她乃堂堂鷹揚府的千金之軀,曾幾何時遭受到追殺與恐懼的迫害。只怕這一趟和親之行,將在她心頭造成永遠的夢魘。
可是,依照目前的情勢看來,他們不走是不行了。他們非得趕在東突厥對大唐發兵之前趕回長安,向皇上稟告這一切不可。
「事情已經愈來愈不可收拾了,你們不回去不成了。」
就在兩人沉思之際,老師父倏地開口說道,讓兩人皆吃了一驚。他們同時回頭望去,尹闕已開了口問出心中疑惑。
「老師父莫非知道我倆是誰?」他下意識的摟緊了衛書嫻。莫非──老師父也是阿史那彌布下的一顆棋?
老師父雖雙眼皆瞎,但心智並不盲,自是清楚尹闕此刻心中的打算了。他呵呵笑著道:「我可不是你們的敵人,用不著對我如此防備。另不過我有事相求。」
「老師父對尹某恩同再造,不管有何事相求,但說無妨。」尹闕拱手道。
「是呀!只要我們能力所及,一定替老師父辦到。」衛書嫻同尹闕一般想法。
老師父對他們的恩情,就算窮其一生,也無法償還。
「只是……老師父何時得知我倆的身份?」感恩歸感恩,好奇的事還是要問清楚。
「救你們的第一天起,我就知道了!男的身穿戰袍,盔甲鷹紋,乃大唐將領;
女的身著極其昂貴的綺羅裝,身戴金飾,非富即官家千金。我雖看不見,但聽一真描述即可得知。只是我不明白,你們為何雙雙墜落崖底。」老師父轉身端坐在籐椅上,緩口氣道:「直到一真說東可汗迎娶大唐公主,我這才明白,你們成了某些人野心下的犧牲者。」
尹闕和衛書嫻面面相覷。
「老師父,你好厲害的見解。」衛書嫻不禁鼓掌叫好,深感佩服。
「這沒什麼。我很羨慕你們,在歷經生死劫難後,依然能相守在一起。」
話中含意深遠。於是衛書嫻打蛇隨棍上,立刻道出心中疑問:「老師父,據傳聞在四十多年前,于闐和龜茲兩國發生一件泣鬼神驚天地的故事,女的死了,男的至今生死未明,莫非……」
「你知道這事?」
「是的。」
感覺到衛書嫻認真無比的模樣,老師父有些感傷起來,說出的話也變得飄渺。
「沒錯,我就是當年龜茲國的皇子。當年的我自恃聰穎絕頂,武功過人,完全不把任何人放在眼內,心高氣傲的聽不得旁人的勸,而導致奸臣在我父王面前搬弄事非,引發兩國開戰;一場戰役下來,我最心愛的米路因而喪命,我雖痛心疾首,依然無法挽救她已逝的生命。而後,那奸臣欲殺我滅口,我雖大難不死,卻因練功走火入魔而致雙眼失明,一夕之間白了發。幸好一位高人賜我一粒藥丹,方能苟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