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頁 文 / 慕雲曦
她執起尹闕的手掌,貼在自己胸口上。
「這是我的心跳聲,你聽到了嗎?我們都沒死,我們還活著,你聽到了沒有,我們都還活著啊!」
一真看著,莫名的感動起來。「奇怪,我哭個什麼勁啊!」他用手背抹去眼角的淚。
原來這名男子名叫尹闕啊!瞧這姑娘依依不捨的模樣,相信兩人的關係匪淺。
倏地,一真手指著尹闕叫嚷起來:「老……老師父,他、他醒了耶!他動了。」
衛書嫻不可置信的望著眼前這一切──那只教她握在胸前的手,正輕輕的動了起來,很緩慢,卻如此的震撼人心。
「尹闕,你聽到我的心跳了對不對?你聽到了,睜開眼睛,看看我啊──」
這時,老師父臉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一真,快,去將採來的藥熬好。」
「老師父,這是?」
「有救了。」
有救了是嗎?重傷男子也奇跡似的從鬼門關爬回來了是嗎?這真是個好消息。
「是的,一真立刻去。」一真快樂的高喊著。
愉悅的嗓音就像雨後第一道暖陽,溫暖了原本陰霾的大地。
「美人姊姊,你大病初癒,應該多多休息才是,怎好讓你做這些苦差事呢?」
衛書嫻手中端著剛熬好的藥汁朝尹闕的房間走去,一真緊跟在一旁,顧前顧後的,不是怕辛苦熬好的藥有個什麼閃失,而是怕他心愛的美人姊姊有個什麼意外。
衛書嫻雖然精神好了許多,但昨兒個染上風寒,夜裡直咳個不停。一真擔心美人姊姊又病倒了。
「你怕什麼?」衛書嫻打心底喜歡一真,把他當親弟弟看待。
「怕?」
霎時,一真傻了,斟酌著要如何回答。若是答怕美人姊姊摔著了的話,未免太噁心、諂媚了點,更何況,一位小和尚成天跟在人家姑娘屁股後打轉,未免太不像話了點;若是說怕將藥汁打翻呢?這豈不是說美人姊姊連端個藥汁都做不來,這未免有苛責之意。嗯,不好,兩種說法都不好。
倏地,衛書嫻咭咭笑著,一真不免有些惱羞起來。
「美人姊姊可是在取笑一真?」
「是呀!」衛書嫻倒也不掩飾,直言快語道:「說了也不怕你生氣,方纔你心裡想的我全不怕。要是藥汁灑了,你自然會趕緊再去熬一盅;若是我一個不慎,病倒了,你會照顧我啊!你說,我有什麼好怕的。」
說得也是!
一真有些納悶。這美人姊姊自從病癒後,這言行舉止與自己設想的相差有十萬八千里遠,不僅口齒伶俐,態度也有些驕縱,與城裡村裡姑娘含蓄的態度差距甚遠,可是……不知怎地,一真還是十分欣賞美人姊姊。
「嘻,你慢慢想吧!」
衛書嫻撇下這一句便向前走,留下猛然回神的一真在後頭追著。
衛書嫻一推開房門,便瞧見老師父正運功替尹闕療傷,半裸的尹闕渾身佈滿豆大的汗珠。衛書嫻小心翼翼的踱到桌旁將藥汁放妥,試著不發出任何聲響,卻被隨後跟來的一真給破壞了。
「美人姊姊,你等等我──」
一真話尾的「嘛」被急忙轉身的衛書嫻給摀住了。道:「小聲點,你沒瞧見老師父正在替尹闕療傷嗎?你再大聲嚷嚷,小心我打你。」
什麼嘛!美人姊姊何時變得這麼凶。
一真識相的趕緊閉上嘴,僅用一雙骨碌碌的眼表示:我知道了,可以放開我了吧。
此時,老師父收勢,緩緩吁出一道長氣,扶尹闕躺好才步下床來,和顏悅色笑道:「衛姑娘,尹公子的內傷已好了八成左右,這一陣子最好多休養,不要妄動真氣。至於他的腿傷,還要十餘天才能拆掉膏藥下床走動,所以,這陣子你要小心點照顧,知道嗎?」
「書嫻明白,多謝老師父。」對於救了尹闕一命的老師父,衛書嫻真是心存感激。「老師父的大恩大德,書嫻真是無以為報。」
「相逢自是有緣,衛姑娘就別多禮了!老丈這就回房去歇息。」老師父倏地停下腳步,回頭一喝:「一真,你還不走?佇在那兒做什麼?」
「我……」我想幫美人姊姊的忙。一真支支吾吾的,心底很想這麼回答。
「這兒不需要你在這兒礙手礙腳的。還不快進城去,買回我要的東西。」
「喔……是。」一真一臉的心不甘、情不願,聲音拖得老長。
連像蒼蠅般黏人的一真都離去了,頓時,房裡只剩兩人。衛書嫻擰乾了毛巾,坐在床畔,輕柔的擦拭著尹闕身上的汗珠,她極小心的不去觸碰到那些駭人的傷口。
在最初跳落斷崖時,尹闕以自己的身子去護住衛書嫻,湍急的河裡佈滿著大小不一的利石,硬生生的在尹闕身上劃開了十來條傷口,傷可見骨。而且他的左腿也被大石給撞傷。總之,他渾身是傷,能夠活下來,簡直是奇跡。
現在傷口雖都已癒合,但渾身上下紅紅紫紫的傷痕,仍令她看著看著……紅了眼眶。就在她落淚之際,尹闕輕輕握住了她的柔荑。
「不要哭,我不疼。」尹闕雖已清醒,但身子實在太虛弱了,動彈不得的他只能躺著。
衛書嫻報以一抹微笑,急急忙忙的拭去淚水。「對呀!我不應該哭,老天爺沒把你帶走,就是對我最大的仁慈了,所以,我應該笑才是。可是……看到你變成這個樣子,我的心好痛啊!」
說到激動處,她的淚就像奔騰的雨般落下,她一驚,兩手胡亂的趕緊擦去眼淚。
尹闕輕握住她的手,看見她梨花帶雨的模樣,他也不好受。
「你還哭,若哭得像個醜八怪,那我可不要你了。」尹闕故意逗她道。
他不再隱藏了,他要她!這一生,他要定了她,任何人都無法拆散他們!
或許這段感情走得很辛苦,但只要最後她仍在他身邊,那麼,這一點苦又算什麼。
「你……」衛書嫻眼眶中打轉的淚珠兒硬生生的打住了。她半嗔半怨的瞪著尹闕,真是好樣的,身子那麼虛嘴巴卻這麼毒,存心惹她生氣的嘛!
一咬牙,衛書嫻把心底的委屈吞回去,用力的擦拭尹闕的汗珠,疼得尹闕直皺眉,幾乎想大喊住手。
不過,最先住手的是衛書嫻,因為她還是無法狠下心。
尹闕半瞇著眼睨她,「消氣了?」
「你──」去死好了。衛書嫻終究還是住了口,瞧他一身的傷,三天前才從閻羅殿玩了一圈回來呢!萬一她這氣話一出口,他又有個什麼閃失……她終於明白什麼叫「有口不能言」了。
可是她又氣不過,只得將毛巾扔回面盆裡,轉身就走。
「你要走了?」
「我……我不理你了啦!」
「砰」一聲,關上的門扉代表衛書嫻心中的怒氣。
尹闕不免有些懊惱,他實在不該這樣子說話的。但不到半刻,只見門扉又打開來,衛書嫻臭著一張臉走進來,拿起半溫的藥汁遞到他眼前。
「喝掉。」她雙眼看地,打算不瞧他。
尹闕乖乖的一飲而盡,為的是不再讓她生氣。誰知,她拿著空碗就要離去,尹闕急忙一把拉住她。
「不要走,留下來陪我。」
衛書嫻氣憤難平的「瞪」著他。
「好……我道歉,行不行?」
衛書嫻冷哼一句輕輕撇開了臉,心中的氣消了大半。「老師父說你該多休息。」
言下之意:她還是要走。
尹闕最不會用甜言蜜語哄人開心。倏地,他心生一計,當下皺緊雙眉,輕呼一聲,單手緊按著腹上的傷口。
這一招果然奏效!
「是不是傷口又再疼了?」衛書嫻擔心的慌亂不已,急急問道:「尹闕,你把手放開,讓我看看啊!」
尹闕一將手移開,衛書嫻立刻俯身審視著,就在這當兒,尹闕緊緊的攬住了她,衛書嫻低呼一聲,整個人已倚在尹關的胸上。
沒見過病得這麼重的病人還會欺負人的。又驚又羞的衛書嫻掙扎著要起身,深怕壓疼了尹闕好不容易癒合的傷口,卻又怕她用力過猛,扯痛他的傷口,只好維持這曖昧的模樣。
「你、你……你放開呀!」
「我不放,一放,你又要走了。」一動氣,尹闕氣息變快,胸前急促起伏著。
「你何時學會苦肉計這一招了?」欺負她心軟,太過分了。其實衛書嫻早已不氣了,但還不想太早原諒他。
尹闕心知自己口才上辯不過她,乾脆三緘其口,但雙臂仍是緊緊的箍緊她。
衛書嫻只得歎氣投降。「別這樣,要是你傷口裂開了,我就不再小心翼翼的照料你,活該讓你疼死。」
「放心,我有一帖活命良藥,比大羅神仙還來得有效。」
「我怎麼不知道?」
「你呀!」尹闕深情款款的望著她。
衛書嫻被他瞧得面紅耳赤,少女的羞赧溢於言表,直到瞧見尹闕渾身不自在,臉紅到耳根子發燙的彆扭表情時,她這才噗哧一聲放肆的笑了出來。
好玩呵!這塊超級大木頭也會為了哄她開心,而說出這等諂媚的話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