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 言情小說 > 儂愛娃娃

第2頁 文 / 慕雲曦

    縣太爺的視線略過尖下巴男子,似在急切的梭巡什麼?

    「喂!你聽見了沒?只要我跟我爹說一聲,包管把你調離這個狗不拉屎的偏遠地帶。」尖下巴男子仍然不死心的叫著。

    然後,縣太爺雙眼一亮,露出大大的笑容,雙膝往地上咚地一跪,朗聲道:「下官叩見炎貝勒。」

    炎……炎貝勒?

    「喂!老禿驢,你瞎了眼啦?我是湖南府尹的兒……貝、貝勒爺?」尖下巴男子看著傅炎,頓時恍然大悟,瞪得眼珠子差點掉出來。

    老天!他居然有限不識泰山,惹到一個不該惹的人物。

    「瞧什麼瞧?」小六子一掌打在尖下巴男子的後腦勺上,幸災樂禍地道:「你口中的娘娘腔、臭書生,就是堂堂傅王府的炎貝勒,人稱『玉面修羅炎貝勒』,聽過沒有呀?」

    「聽、聽、聽過……」

    這下根本用不著巴圖踹,尖下巴男子嚇得屁滾尿流,跪在地上磕頭如搗蒜。「貝勒爺,小的有眼不識泰山,您大人有大量,原諒小的吧!」

    傅炎冷冷的嗤笑一聲。

    「不是我狠心,而是我已經給過你機會了。山西縣令,褻瀆朝廷命官該如何判刑?」

    「輕則杖責五十大板,重則流放邊疆。」

    「哦!那若他又企圖拿刀行刺本官呢?」

    「這……罪加一等,秋後處決。」

    「好,拖下去吧!」

    傅炎輕歎一口氣,狀似無限感慨,實則眸中隱含濃濃的笑意。

    「不——不要!貝勒爺,求求你原諒我……爹——」尖下巴男子的呼喊聲愈來愈遠,終至消失不見。

    山西縣令笑咪咪的鞠躬作揖——

    「貝勒爺,下官在寒舍已備好酒宴,外頭八人大轎候著,請貝勒爺到下官府中一坐。」

    「山西縣令,你可真是周到哪!」傅炎凝眉一笑。「如此盛情邀約,我也不好意思不賞臉。小六子、巴圖,我們走吧!」「是!」巴圖和小六子齊聲道。

    外頭圍觀的群眾愈來愈多,山西縣令叫手下開出一條路,讓傅炎順利的坐上轎子,小六子跟巴圖跟在主子後頭,好不得意。

    「喂!大塊頭,你何時也學會點穴這一招了?」小六子問巴圖。

    「吱!那是我用來唬弄那龜孫子的,這你也信?」巴圖好笑的說。

    山西縣令一聲令下,轎子緩緩的前進,坐在轎子裡的傅炎輕輕的喟歎:「煩哪!」

    他只想遊遍各地名勝古跡,看遍這世間千奇百怪的事物,這才告別阿瑪、額娘,想利用這兩年的時間豐富自己的閱歷,並不想驚擾任何人的,但這些做官的老是找得到他的行蹤,消息比京城的探子還靈通,真是厲害,連他都不得不佩服。

    隱約的,一首哀傷的歌傳入他耳中——

    雪茵山上,那華如斯,唇紅膚白,歌聲如鶯……

    好淒涼、哀傷的歌曲啊!

    禁不住好奇心的傅炎打開轎子的窗簾往外一瞧——一名衣裳襤褸、樣似乞丐的老者跟在轎子的左後方,左腳一拐一拐的,歌聲就是從他口中逸出來的——

    看哪!看哪!

    那詭異像星子的眼睛,

    聽哪!聽哪!

    那復仇的輓歌又響起,

    她要來了……

    她要來了……

    她要來了……她要來了……

    他的腦海裡一直縈繞著這一句,像中蠱似的,怎麼樣也停止不了。

    「來、來、來,炎貝勒,這是山西著名的燒鰻鱔和螺頭,你吃一塊嘗嘗。」山西縣令陳進熱絡的招呼著,一會兒忙著夾菜,一會兒又催促著奴婢趕快斟酒。

    如此的慇勤款待讓傅炎推拒不了,不知不覺已吃下許多山珍海味,也有了三分醉意。

    「下官早已聽聞炎貝勒是個高風亮節、個性灑脫的人,皇上最欣賞的貝勒就屬傅王府的炎貝勒,如今一見果然不同凡響。」陳進嘴上抹了糖,說起話來膩死人不償命。「聽說炎貝勒走遍大江南北,就是想將聽聞的奇人異事寫成一本本傳記,是不是?」

    「呵!陳縣令好靈通的消息。」

    應該說他毫無上進心吧!堂堂傅王府的貝勒爺,不想謀得更高的官位,只想成為一位平凡無奇的寫書人,說出去鐵定會成為笑話。

    「關於炎貝勒的傳聞可多了。」陳進摸著兩撇鬍子呵呵笑著,「炎貝勒和皇上的愛子大阿哥宣倫是同窗,連教席的朱師傅也讚你謙沖自牧、思緒靈敏,而且搖筆即來、片箋片玉,乃我大清難得一見的才子。」

    都已是四年前的事了,看來謠言並不會止於智者,而是愈傳愈廣。

    「陳縣令過獎了。論才華,傅炎怎麼比得過大阿哥宣倫的才華洋溢呢?」傅炎皮笑肉不笑的回應,官字兩個口,和做官的人打交道更是累人呀!

    「炎貝勒真是謙虛呀!能夠結識炎貝勒真是下官三生有幸,為表誠意,下官再乾一杯。」陳進果其又幹了一大杯,豪氣干雲的大笑著。

    傅炎這下子真的笑不出來了。他生平最討厭的就是巴著他「傅王府炎貝勒」的名位不放,貪圖陞官的那張諂媚嘴臉。

    難怪朱師傅曾告訴他,他的個性太直,學不來迎合之道,鋒芒太露則易招嫉,不適合為官。

    是的,他從來也不曾想往官場發展,他想走遍五湖四海,嘗盡人間冷暖,將感動的人、事、物化為一本本傳記。

    當有人看著他的作品,又笑又叫又流淚的,那就是他所得到最豐碩的果實了。

    就在傅炎感到無力應對時,大廳外傳來了騷動,他頓時鬆了一口氣。

    「發生什麼事了?」陳進不高興的問。

    總管奔進來稟報——

    「啟稟老爺,是那個瘋子福伯跑進來鬧事了。」

    「去去去,把他轟走,沒看見本官正在招待炎貝勒嗎?」

    「是,老爺。」

    「唉!這些下人,連個門都看不好,更是欠揍。」陳進連忙又堆起笑瞼,忙著斟酒。「炎貝勒,來、來,咱們再喝一杯,下官已經好久沒喝得這麼暢快了——」

    「有妖怪,有妖怪呀!」

    陳進的話就這麼硬生生的被突如其來的尖銳叫喊給打斷了,怔愣間,一名衣衫襤褸的老者已跌跌撞撞的撲了進來,管事和衙差在後頭追著。

    「來人呀!快把他抓起來。」陳進氣急敗壞的大喊著。「把他給我拖出去杖責二十大板。」

    「救命哪!救命哪!妖怪出現啦——」老者發狂的又喊又叫,四名衙役竟然捉不住他。

    「是他。」傅炎一眼認出這名瘋了的老者,就是跟在轎子後哼著曲兒的老者。奇怪的是,他目光銳利,看不出有任何瘋癲的跡象。

    「你們這些飯桶,還不把他拖下去!」陳進氣得一張臉漲成豬肝色。

    「啊——火啊!有火——一把火燒死了,她要來復仇了,哈、哈、哈!殺啊——」

    眼見四名衙役就要朝老者撲上,傅炎想也不想的喊了一句——「住手。」

    四名衙役立刻退到一旁,陳進驚慌失措地道:「炎貝勒,這人叫福伯,已經瘋了十八年啦,你不要理會他,讓下官處置吧!」

    傅炎淡淡的睨了陳進一眼,陳進立刻識趣的閉上嘴。

    傅炎走向仍哼著曲兒,耍賴似的坐在地上的福伯,輕聲道:「老先生,你叫福伯是嗎?」

    說也奇怪,搖頭晃腦的福伯一聽到他的聲音立刻回過頭,笑嘻嘻的道:

    「公子,您終於回來啦!那華小姐等你等得都心碎了,您可終於來接她了。」

    傅炎抿嘴一笑,福伯的眼神十分坦率且真摯,似乎在向他透露些什麼?

    「福伯,你說什麼,晚輩聽不明白哪!」

    「那華小姐還在山上癡癡的等著您,公子,您快去見她一面吧!要不……就來不及了……」福伯兀自陷入沉思中。

    傅炎聽得一頭霧水,但他可沒忽略陳進那萬分緊張的古怪神情。

    「晚輩還是不懂您的意思?什麼來不及了?」

    「火啊!好大的火——」福伯倏地一把抱住傅炎的腳,哭喊著:「兇手、兇手啊……被燒死了,沒了,哈、哈、哈……」「放肆,竟敢對貝勒爺無禮,來人哪!把這個瘋子給我抓起來,關進牢房裡。」陳進逮到機會,立刻下達命令。

    「誰准許你這麼做了?」

    傅炎一記厲眼射來,陳進馬上噤若寒蟬。

    「是,下官知錯,下官……知錯。」

    「福伯,來,站起來,跪著不方便說話。」

    傅炎伸手要去拉福伯,沒想到反被福伯雙手牢牢的、緊緊的握住——

    「不要去啊!千萬不要去雪茵山,有妖怪,被火燒死的妖怪,她會……她會……」說著,福伯慢慢闔上雙眼,居然睡著了。

    傅炎雙眸深沉似海,嘴角挑起一抹笑。

    「巴圖。」

    「是。」巴圖會意,立刻將福伯打橫抱起來。

    「把福伯送進我的房間裡歇息。」

    「炎貝勒——」陳進驚訝得差點跳起來。「你……你打算怎麼處置這個瘋……呃,福伯。」他機靈的立刻改了口。「陳縣令方才說得沒錯,我這人最愛這世間千奇百怪的事。福怕正好對了我的胃口,我交定了這位忘年之交,想留他在府上叨擾幾日,不知陳縣令歡迎否?」他不疾不徐的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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