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頁 文 / 慕雲曦
「為什麼?」
「別把帳算到珍珠和寶玉頭上去!過去這幾年來,你堅持月兒不論做什麼都得跟你在一起,不管是吃飯、說話、大大小小的事全由你一手包辦,難怪月兒會這般黏著你。你說,除了如廁這事是由嬤嬤教的之外,這幾年來,月兒的成長哪一項你不是全程參與?」
「額娘,你要說什麼?」宣奕眼神變得深邃。
「我說,你就別氣了,月兒搬去拱月樓不過一年,她還不習慣,你總要耐心點,慢慢的,她就會改過來了。」她笑了笑,像個慈母。「我說……月兒雖已十六,但性子上,還只不過是個小孩子罷了!」
「不是。」宣奕低喃。
「什麼不是?」』
「她已經不是個孩子了。」宣奕歎道,心湖起伏不定。方纔他抱起月兒時,隔著柔軟的衣料,他的胸膛明顯感受到那一股柔軟——
那是少女獨特柔軟的曲線。
月兒已經不是個孩子了。她,正在成長,一點一滴散發著少女柔軟的馨香。
第四章.
「這是所謂的雛鳥情結。」
宣儒正在祟陽宮的花園內,坐在奴婢安置好的椅子上,閒適的品著香茗、啃著瓜子,緩緩的發表自己的看法;兩眼忙看著前頭激烈的對打。
較量的兩人正是敖罕與宣奕。
「什麼意思?」宣奕正與敖罕鬥得難分難捨,口中還問。
「就是呀——」宣儒一臉饒富興味,笑意盈盈的模樣,「月兒就是一隻幼雛,而你,成為她的母鳥啦!」
「胡扯!」
宣奕瞄著宣儒,他的臉上分明寫著兩個字:欠揍。
雙方交手了三十招下來,依然未分出勝負,宣奕血氣方剛、愈戰愈勇,根本不想就此罷手。
「敖罕,再來。」他脫去外衣,袒露出結實的上半身,古銅色的肌膚,在烈陽的照射下汗水淋漓,形成一股讓人無法逼視的景象。
宣儒拍手大叫:「好呀!好呀!再來。」
他最愛晌午過後來祟陽宮「看戲」了,要不,一大清早也行。
「六弟呀!你可不能說我胡扯,你想想看,月兒以前生活在山林裡,要不是你帶她離開了那個鬼地方,相信她此刻一定還在那兒;而她一離開那裡,就好比是一隻破了殼的幼雛,你呀!就是她第一眼看見的人,不是有句話是這麼說的:幼鳥會把第一眼看到的東西當成母親。我想,月兒就是這樣的一個情——」
「閉嘴!」宣奕倏地火速折回來,一把抓起宣儒的衣領子往上提,大吼著:「四哥,我求求你,不要再說了。」
最近,月兒的事已讓他煩躁得快受不了。
「你這樣抓著我,口氣這麼凶的說求我,實在不太有說服力耶!」宣儒啞然失笑。這個宣奕呀!向來冷靜深沉,但只要一扯上月兒的事就會失常,真是好玩呀!
宣奕深深吸足一大口氣,「對不起。」這才鬆了手。
「好說、好說。」
宣儒笑著,徐徐的整理自己的衣袍;直到弄整齊了,這才露出一抹優雅的笑容,恢復他一貫的風範。
這時,皇上身邊的陳公公來報。
「四阿哥吉祥、六阿哥吉祥。皇上有請兩位阿哥到御書房一趟。」
而此時的月兒,正在拱月樓內唸書呢!
「格格,咱們今兒個就來學一首詩,好不好?」張玉書笑意盈盈的道。
月兒連忙點了點頭,心卻不在這兒。
「好!這一首呢!是唐朝的李端作的一首詩,是首五言絕句,非常的好,你仔細聽了。鳴箏金栗柱,素手玉房前,欲得周郎顧,時時誤拂弦……」
月兒的神魂早飄了出去,張師傅吟的詩句只是由她耳邊溜過。
張玉書是奉了皇上的旨意,來教襲月格格唸書的,至一年前,她遷入這兒開始,每三天張玉書必來上次課。張玉書覺得襲月格格的資質好,最簡單的三字經教了大半年她便背得倒背如流,四書五經近來也學得不錯,所以這些天來,張玉書便挑一些較淺顯易懂的詩來教,希望襲月格格也學會作詩。
而月兒則是「聽話」的學寫字、唸書,她就像一張空白的紙張,不斷的吸收新東西,她的聰穎,博得所有人的讚賞,但她卻沒有善用這項天賦,這是張玉書覺得最可惜的地方,像此刻,襲月格格又在發愣了。
「格格……」
月兒輕抿著下唇,一副委屈的小媳婦兒樣,明眸皓齒,大眼水汪汪的,讓人看了,就不忍心對她生氣。
「格格、格格。」張玉書極有耐心的再喚了兩聲。
「啊……」這一喚,就把月兒給喚回來了。她瞪大眼,看到溫柔和藹的張玉書,不由得渾身充滿愧疚感。「對不起……張師傅,我……」
「沒關係,臣不會介意的,只是格格方才聽到了多少,默念一遍可好?」
「這……」月兒覺得更對不住他了,拚命搜尋著,「嗯……鳴箏金栗柱……素手……玉房前,欲得周……郎顧,時……時,呃,對不起,最後一句我忘了!」
張玉書訝異於襲月格格過人的記憶力,很少有人會聽過一次便記得這般牢的,更何況,是在不專心的情況下。
「時時誤拂弦。」
「喔!時時誤拂弦。」月兒露出甜美的笑容來。
「是!這首鳴箏,其中詩意其妙處就在於詩人通過細緻的觀察,將彈箏女子的微妙心情,一種邀寵之情在末兩句點出,十分的傳神。」
月兒眼中卻有了困惑之色。
「格格可是聽不明白微臣的解釋?」張玉書問。
「明白,只是覺得奇怪。」
「有何奇怪?」
「欲得周郎顧,時時誤拂弦。」月兒皺起眉。「既然詩中的女子要周郎注意她,她去找他不就行了,幹嘛故意彈錯琴來表示,這樣豈不是會讓別人以為她的琴藝不精卻又要賣弄,反而惹來笑柄呢?」
月兒的坦言不諱,換來張玉書的哈哈大笑。
「格格,這表示她的用心不在於獻藝尋知音,而在其他。有詩人言:曲有誤,周郎顧呀。這就是身為女子的矜持呀!」
又是矜持,意思豈不是和男女有別有異曲同工之妙。
月兒還是不喜歡,嘀咕道:「要是我是那個周郎呀!絕不理她。張師傅,月兒不喜歡這首,換學別的。」
「好,換別的。」張玉書冥思了一會,道:「就這首吧!這首是李白的春思。也是五言。燕草如碧絲,秦柔低綠枝,當君懷歸日,是妾斷腸時,春風不相識,何事人羅幃。詩中的意思,就是描寫丈夫遠戍燕地,妻子留居秦中,對著春天景物思念良人,想像良人也正在想家。」
月兒聽著,歎了口氣——那個妻子跟她一樣!她也好想、好想宣奕呀!
可是,最近宣奕變得好凶,好像很討厭她似的。月兒不明白,自己是不是做錯什麼事了,才惹得宣奕嫌惡?
「張師傅,月兒是不是……很討人厭?」她仰起臉,語氣傻傻的問著。
「這怎麼會呢?格格,你是臣教過最聰明的學生了。」
「真的?」月兒狐疑的看著張玉書。「張師傅不是說好聽話來騙月兒的吧?」
「臣不敢。」
月兒點了點頭,算是相信了。但她還是想不透徹,為什麼宣奕會突然變得……這麼奇怪?
兩人之間像是有了距離、隔閡,雖然她依舊喜歡膩在他身邊,待在有他的味道的空間裡;而他,卻一步一步的將她推開,就像努力在實踐「男女有別」這句話一樣。
所以,她討厭這句活!
一會兒,珍珠泡了桂花茶進來。
「格格,張大人,奴婢泡了桂花茶;天氣熱,這茶喝下去,可以消暑解渴。」
張玉書正渴,馬上飲下一杯。「這茶真好。那麼,格格,我們就來複習剛才學的那兩首新詩。皇上交代過,午後你得過去御書房一趟,讓皇上看看你最近學了哪些詩。」
月兒恍若未聞,只是愣愣的看著窗外。
初夏,蟬聲四起,天氣正熱著呢??b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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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阿瑪吉祥。」
宣儒、宣奕一同跪下請安。
「起來吧!」
宣儒、宣奕一同站起,這才瞧見御書房內不只皇上一人,尚有大阿哥宣倫,以及宗人府宗令楊涵在。
宣倫、宣儒、宣奕三兄弟面面相覷,不明白皇阿瑪叫他們三人一同前來有何要事吩咐。
此時,楊涵一見三位阿哥全都來了,便退到後面,將御書房的門鎖上。
三人一見,皆一驚。
宣奕心直口快問道:「皇阿瑪,這是做什麼?」
「宣倫、宣儒、宣奕,你們別慌。」皇上笑道:「皇阿瑪是有私事囑咐,要你們私下下江南去辦,不希望有人聽到這一次的秘密行動,這才要楊涵去將門鎖上。」
「皇阿瑪請吩咐,兒臣照辦便是。」大阿哥宣倫誠心道。
「江南好,風光好。」宣儒微微一笑。「不知皇阿瑪有何重要之事要兒臣三人去辦?」
宣奕覺得奇怪,什麼重要的事,會需要到三位阿哥一起出手?這事太奇怪了,其中一定大有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