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頁 文 / 慕蘭薰
飛揚錯愕了!近一學期的交往,一起吃飯、看電影。上圖書館K書、看畫展、爬山……
一切的作為只落得「普通朋友、同學關係」八個字,他真想一頭撞牆而死。
「你怎麼可以這麼說!如果你不想當我女朋友,為什麼每次我約你,你都出來?為什麼還單獨和我在一起,甚至還讓我去你的住處?難道這些都不算什麼?」他可以被人甩,但不可被人耍。
「我當你是朋友所以才和你一起出去玩,況且,我又不是只和你單獨出去過,我也曾經跟其他同學單獨出遊。還有,請你搞清楚那天到我住處的人,除你之外,還有城仲摩。飛揚,不是我要傷你的心,可是我們都是大學生,算是個大人了,這樣的社交活動是很正常的,不是嗎?」
白薇先是極為不悅地責備飛揚,後來態度又轉為較和緩。
「飛揚,原來你在這兒!嘿,白薇,原來你也來了,」城仲摩向白薇點個頭。「我人也來了、禮也送了,夠義氣了吧!現在容我消失在你這個熱鬧的舞會了嗎?」
城仲摩不特別喜歡舞會,但也不排斥就是了,剛受了失戀的打擊——如果那也算的話,他沒有心情參加任何活動,要不是看在飛揚的面於上,說什麼他都只想待在他的小斗室裡。
「我也要走了。仲摩,你送我回去好嗎?」
不等飛揚回答,白薇先說了這一句。飛揚一楞,沒想到她這麼絕情,才剛到就準備走了,但他沒說出口,倒是城仲摩替他說了。
「不是才剛來嗎?怎麼這麼快要走了!不再多留一會兒,多陪陪飛揚,別看這一屋子的人多,其實他最希望的就是能和你單獨相處。」
飛揚感動於仲摩的兄弟情,然而,白薇後來的話卻徹底傷了他的心。
「仲摩,別開玩笑了,大家都只是普通朋友,你說這話要是給飛揚的女朋友聽到,那誤會可就大了!」
城仲摩聽完白薇的話之後,看了飛揚一眼——瞭然於心的一眼。他們彼此有了默契,之後,城仲摩便送白薇回家。
這個晚上是飛揚度過有史以來最難過的一次生日,儘管內心是如何的痛苦,他還是要強顏歡笑地應付著其他同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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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飛揚家,城仲摩開口道:
「不好意思,我沒有汽車,所以只能送你到車站;或者,你要坐計程車的話,我也可以幫你叫。」
「不用了,反正時間還早,不如找個地方坐坐,好嗎?」白薇今天的裝扮很可愛。不,應該說平常就很可愛了,今天則是特別可愛。
「抱歉,我還有事,可能沒有辦法!」
「這樣啊!那就改天好了。」白薇有些失望,漂亮的女孩遇到挫折總是容易沮喪。
「其實你也可以叫飛揚出來,我想他一定會很樂意的。」城仲摩話鋒一轉,又轉回飛揚身上。
「仲摩,你誤會了。我和飛揚只是普通朋友,真的。」白薇急得一再重複之前的話。
「我知道你們是朋友,所以我才會說飛揚會很樂意,他這個人就是這樣,對朋友好到可以兩肋插刀,更何況你只是叫他出來坐坐。其實飛揚真的是一個很好的對象!我常在想,不知道是誰有福氣,可以成為他的女朋友。」城仲摩四兩撥干金地把白薇剛才的話,輕描淡寫地帶過去。
「我覺得能當你女朋友的人才真有福氣!看你,才華出眾,對人又溫和謙順,只是不知道我有沒有那個福分。」白薇話說得非常露骨。
「我沒有你說得那麼好,這麼說,倒像是你想當我的女朋友似的。如果你真能是我女朋友,那真是我前輩子修來的福,只可惜像你這麼好家世的人,又怎麼會看得上我呢?對不對?何況我這個人也有自知之明,不屬於我的東西,我絕不強求,即使送到面前來,我也要考慮考慮,免得害人又害己。」
城仲摩自覺話可能說得重了點,這是因為他感覺到白薇今晚的態度非比尋常。
「好了,我就送你到這兒了。拜拜!」他們走到路口的公車站牌,這裡正好有幾班車通往白薇家。
「等等,我還有話跟你說。」白薇叫住城仲摩。
晚上七、八點的時間,既非假日亦非上班、下課的時間,因此,站牌下等車的人不多。
城仲摩沒有開口,等著白薇說話,他自認和白薇不熟,兩人之間應無話可說才對,除非……
「我剛才說的都是真的。我不是飛揚的女朋友,因為我對他完全沒有那種感覺;事實上,我喜歡的人是一一」
「白薇——」城仲摩毫不猶豫地打斷白薇接下要講的話,這也是他所擔心害怕的事。
「如果你對飛揚沒興趣,那你就不該給他那麼多希望,當你今天拒絕他的時候,你知道自己在做一件多殘忍的事嗎?他是人,不是畜牲,可以這樣任你耍著玩的。我沒想到你外表看起來秀秀氣氣的,說起來話來卻一點也不給人留餘地。」
「你怎麼可以這麼說我!難道你感覺不出我接近飛揚的目的是因為你?我這樣做有錯嗎?況且,男女社交活動本來就很正常,如果只因我曾單獨和某人出遊、看電影什麼的,就認定我是某某人的女朋友,那我的男朋友不就多得數不清了!」白薇覺得被刺傷了。
「白薇,你完全誤會我的意思了。我之所以認識你。記得你、會和你聊天講話,完全是看在飛揚的面子上,因為他珍惜你、寶貝你,才把你介紹給他的好友認識,而你卻利用他對你的那片真心,真是讓人感到厭惡。還有,不管你用什麼方法來認識我,我都不可能會喜歡你,我很抱歉把話講得這麼明白,但這些都是事實,請你自己好好想一想,再見!」
城仲摩說完,也不管白薇的反應,逕自朝回家路上走。
白薇被他罵得面色慘白、淚珠奪眶,從小到大,她沒有被人這樣說過,到哪兒她都是受人歡迎、被捧在手心上寶貝的小公主。她傷心得只想找個地方好好療傷,便隨手招了一輛計程車。
當計程車消失在巷尾,陰暗的角落裡走出了一個人——飛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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辭去卓少筠的家教後,城仲摩比較正式的工作就是幫飛舞補習,其它時間,他幾乎都窩在中央圖書館,或是看些歷史哲學方面的書、或是寫些專欄的稿子。投稿成了目前他收入上的另一重要來源。
其實他的銀行存款裡已經有一筆為數不小的金額——大約有一百萬。但他從不動用它,即使生活再如何艱苦,他也不曾起過這種念頭,因為這一百萬里藏有一個夢——一個留學夢。
其實打從小時候起,他就有存錢的習慣,也許是因為常常餐風宿露,過著吃飽了這一頓,不知道下一頓是何時的日子。總之,習慣就是這樣慢慢養成的。
而真正讓他有留學念頭的則是在念高中的時候。當時,他認識了一位老師的先生,也就是師丈,在大學裡教心理學,他常常和城仲摩講述自己留美的趣事。
「讀書本身就是件苦事,在異國讀書更是苦,不但要接受美國人的排擠,還要克服自己的語言及心理方面的障礙。雖然日子是苦了點,但我覺得還是值得的,尤其當你期末考完,到拉斯維加斯大賭一場的時候,那種感覺真是棒透了。國外唸書不像在台灣,考前一周再念就夠了。那是屬於一種自發性的、主動的,知道自己要的是什麼。如果腳步一慢,很容易就隨波逐流。因此常有很多人出國留學好多年仍拿不到學位,又不好意思回國。到最後變成寄生蟲,而這種人到哪裡都不受歡迎。所以如果你有心,將來上大學好好唸書,再準備出國。切記,不要被台灣的教育方法給害了。」教授感歎地說著。「書是為了自己讀,不是為別人。因為不管將來念什麼科系,不止接受學校教授指定的書,更要接觸更多的書。當你書接觸得多了,思想脈絡清楚了,那麼,讀書對你來說便不再是件苦差事。人生有很多感受是很難學習得到的,但不代表我們碰不到,生活之所以有趣,之所以能多采多姿,便在於它包含了酸、甜、苦、辣,不是嗎?你是個不平凡的孩子,有著不平凡的遭遇,那麼,就盡量選擇一條不平凡的路來走罷!」
師丈的一席話他聽進去了,但並不是他自命不凡;就是因為自認為平凡、就是想真正歸於平淡,他必須做多種嘗試。體會到不平凡的辛苦,方能真正安於平凡。
這就是為什麼他醉心研究哲學的理由,因為哲學即是生活,因為哲學不但是社會科學,更是自然科學,而生活不正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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飛舞開學前,城仲庫來替她上最後一堂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