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頁 文 / 沐香
「這我會告訴他的,放心。」塗勝永又在做老動作──打圓場,因為他嗅出火藥味了。
「聽個兩次也無妨,還可以加深印象。」塗深深步下了扶梯,她近距離的看著莫子尉,突然的閃了一下冷冷的微笑,「您說是吧?莫先生?」
「我的記憶力沒這麼差。」莫子尉對眼前的小女孩感到手足無措。
怎麼回事?難道是因為她是第一個用這種態度跟她說話的女人嗎?
「我是替你著想,莫先生。」塗深深馬上就收回了笑容,打開鋼琴,彈下一個高音,「我不希望將來有一天,你犯了這個規矩,我就必須要斷你的後路。」
斷後路?像那個屏東外海的水泥桶嗎?莫子尉很肯定塗深深在威脅他。還有這種口氣……,要莫子尉相信塗家不是極道,他真的還做不到咧!不管塗勝永多麼努力的在旁安撫,以及解釋塗深深的作為,他都無法像當初那樣相信塗家的外表背景了。
但是,既來之則安之,這次的會面起碼比上次好多了,至少是吃驚多於憤怒。而莫子尉更肯定塗家不單純,這一點他已經從塗深深的口氣中得到結論。
接下來的一個月,塗勝永讓莫子尉先與一百五十個隨從相處,順便熟悉塗家的環境及作息,暫時先不必跟在塗深深的身邊。這樣也好,除了不必這麼快的面對那個惡婆娘之外,莫子尉可以先從這些隨從身上探探虛實。
塗勝永說的沒錯,因為他是優秀的殺人武器,所以他懂得如何要殺人武器為自己賣命。不過這個「自己」先是莫子尉,不是塗勝永。
塗勝永當然也明白這一點,但是他不尋常的信任著莫子尉,因為他非常清楚,只要他對莫子尉好,他就不會背叛塗家。甚至可以把命賣給塗家。
這是一條關於信任與效忠的食物鏈,隨從們為莫子尉賣命,而莫子尉可以為塗家盡責,就等於這些隨扈的命都是塗家的。
經過一兩個星期的接近、相處,塗家的氣氛變了,隨從們不再像是一張張的撲克牌或是電線桿,但是攻擊力卻提升了許多。這讓塗勝永非常訝異。他知道莫子尉辦得到,但是沒想到成果這麼快就出現了。
「你是怎麼做到的?」
「把我以前在美國所受的那一套訓練拿出來就對了。」莫子尉笑著說:「但是我不把自己吃過的非人道苦頭給他們嘗。」
「非人道苦頭?」塗勝永知道莫家兄弟在美國日子不好過,但是他不清楚細節。
「做不好就丟到哈林區三天,給黑人揍到爬不起來。」莫子尉說這些時,還是滿臉笑容。
那些苦頭都不算什麼,這跟遭到親身父親的遺棄及忽略比起來,算是肉體上的折磨而已,傷痕都會復原。天底下最可怕的,是心裡上的折磨,那傷口……一輩子都好不了。
因為忙著與這一百多人周旋,莫子尉也沒有時間去理會塗深深。反正時間未到,她的死活還跟自己扯不上邊。而塗深深也神秘的很,幾乎是足不出戶的,大部分的時間都在彈鋼琴,或是聽音樂、看書,有時候,莫子尉會遠遠的看見她的白色身影站在小花圃裡。
那時的塗深深也是一臉冷漠的表情嗎?莫子尉沒有看仔細過,他只是覺得那些欣欣向榮的花朵植物竟然在冰冷的氣氛下,還可以長得這麼好真是奇跡。
跟這些黑衣人相處久了,莫子尉也常常有意無意的得到一些資訊,尤其當這些隨從知道莫子尉即將當塗家大小姐的貼身保鏢,每個人都表現出不小的驚嚇。
「那個被發現的水泥桶其實是意外,而且是唯一的一個。」一個年紀頗輕的隨從告訴莫子尉他所知道的。
他叫做阿慶,他的大哥曾是莫峻庭的隨扈,後來在莫峻庭遇害的那場意外中也喪生了,莫子尉給了他們頗為豐厚的安家費,因此阿慶對莫子尉格外親切。
塗深深說的果然是實話,的確就有這樣的可憐蟲,讓她生平第一次做了斷人後路的事情。
塗勝永把那個可憐的第二十一個保鏢灌進了水泥桶載到巴士海峽,只因為他在塗勝永的寶貝女兒洗澡跌倒時衝進浴室救人,塗深深頭上因為撞上馬桶邊緣而縫了五針,但是救她小命的保鏢卻不得善終。理由是:看到了正值青春年華的大小姐玉體。
「那其他三十多人呢?也是冒犯到塗小姐,全部裝桶?」
「其他的啊,都是受不了小姐的壞脾氣才走人的,跟得太近都會被小姐罵到臭頭,而且她那樣冷冷看人的眼光實在是讓人很不舒服,虧她是個難得一見的大美女,卻跟個鬼一樣……」
呵呵,鬼啊,莫子尉喜歡阿慶的形容,還真是貼切。
「我領教過她的冷眼攻勢,但是……這也還好吧?不要跟太近就不會被罵啦,而且一個男人家這麼經不起罵?」莫子尉實在是覺得那些保鏢太孬種了。
「不,其實我想……應該是心理壓力吧。換做是我我也不幹。」阿慶抬起頭想了一下,「老爺要求的是形影不離,所以這些保鏢雖然不能跟小姐太近,但是也不可以脫離視線範圍。這樣問題就來了。」
「有什麼問題?」這樣不是很好嗎?他還巴不得離塗深深遠一點,免得凍死。
「因為小姐不喜歡說話,她也當保鏢都不存在,所以平常可以說是跟啞巴一樣,偏偏小姐也對保鏢的閒話都不理不踩。你想想,長久下來,哪個人受得了一直跟在都不說話、只做自己事情的人身邊十幾個小時,像是個影子?」
「他們的心理問題會這麼嚴重?」
「是啊,久了真的會崩潰,不管他是一個多厲害、多高強的保鏢,遲早會發瘋。」阿慶說著說著,都不禁感到陰寒。「換句話說,離小姐最近的保鏢是最不自由的,簡直比坐牢還慘,連想找人說話都做不到。」
然而關於那個倒霉的水泥桶,莫子尉卻有著更多的疑問。
外表上看似是一種冒犯大小姐,稍嫌過分的懲罰,事實上,清楚塗勝永個性的人都知道,這非常的不尋常。
「崇林企業」的成功要素之一,就是塗勝永為人海派、講義氣,他政商關係一向是正當清白,基本上,這樣的鐵血漢子應當是做不來出賣他人的下三濫行徑,更別說是「忘恩負義」。
那麼,那個可憐的第二十一號保鏢的下場就未免讓人質疑……真的只是因為他看見了塗深深的玉體肌膚?
雖然莫子尉認識塗勝永不久,但是他知道塗勝永不是這種人。
莫子尉非常肯定一定有其他的理由,但是他無從得知。
是因為那個保鏢的背景有問題?不,根據阿慶的說法,他只是個單純的傢伙,跟許多走極道的保鏢一樣,接受過高段的武術訓練,到過美國的中情局當過幾年的小間諜,回台灣前一直都在大陸當有錢大老爺的隨身侍衛。
很單純,這看來資歷豐富的背景只不過都在在證明:他是一個單純地以自己的專長吃飯的傢伙。
塗勝永跟這個第二十一號的保鏢也沒有任何直接的關係,不管是間諜工作、或是政治迫害,甚至是軍火販賣,都跟塗勝永扯不上邊。他是正當的生意人,他連看到過年時販賣的沖天炮都會皺起眉頭,說這是教壞小孩子何謂窮兵黷武跟暴力,他也曾告誡隨從們,武器是備而不用的。他討厭暴力跟軍火,更是痛恨毒品。
那麼殺人呢?
外表上看來塗勝永不是黑道、更不是流氓,甚至還可以當選優良納稅人!但是第二十一號保鏢的真正死因究竟是為什麼?
莫非塗深深的身上畫著藏寶圖啊?像電影裡「水世界」的情節一樣,女孩的身上有著令人渴求的土地圖案?
好像他在卡通台看的偵探片哪,真是越來越有趣了。莫子尉不禁希望與塗深深日夜相處的日子快點到來。
第四章
地獄的入口
夏日艷陽明媚,塗家的游泳池閃閃的發著熾熱的光。
擦擦身上的水珠,莫子尉感到全身舒暢,一星期最少兩次的長泳,是他除了卡通之外的享受。這時候若來上一杯冰咖啡、有個電視可以看……可說真是上等的悠閒啊。
但是在塗家住下來的莫子尉沒有什麼機會和時間看電視,他的時間幾乎都給了那一百多個塗家黑衣人了,不是做搏擊的訓練,就是被他們這票人拉著談天。
男人長舌起來可也不比女人遜色哪,這票高頭大馬的黑衣人從阿慶跟自己帶來的隨扈那裡,聽到了他更多的過往。
莫子尉的極道背景讓他們心生畏懼,他的高段身手讓他們深感敬服,而讓他們更感念的是:莫子尉對待隨從的態度從容和氣,不像一般的大少爺或是大老闆那樣的威赫不近人情。
他們更好奇的是:莫子尉要怎麼應付難纏的塗家大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