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 言情小說 > 馴悍妻

第17頁 文 / 墨菲

    甫進門的樊焰見到她正伏在桌上振筆疾書,於是靜靜地踱到她身後,將紙上的內容一字不漏地看進眼底。

    休妻計劃?

    「雪兒……」

    樊焰沙啞壓抑的聲音引起了宋雪脈的注意,她猛一回頭,瞧見樊焰就在她的身後,已經來不及將信紙藏起。

    「你什麼時候進來的?」

    樊焰眸光氤氳地凝著她,啞著聲問:「告訴我,這信上寫的.……什麼是『休妻計劃』?」

    「我……」

    「你原本打算讓我休了你?」

    宋雪脈無語地望著他,眼眸鎖著不甘與悲愴,不需言語,樊焰已在她的表情讀出了答案。

    樊焰頓時心如刀割,胸口狠狠一陣緊縮,嗓音因壓抑心痛而哽嘎暗痖。「你要回去?」

    宋雪脈原本心底滑過一抹心虛,但一想到方纔他與月瓊相偎的畫面,解釋的話雖已到了嘴邊,仍是讓她給硬嚥了回去。

    「我是要回去。」她刻意忽略他臉上沉痛的表情,強迫自己別過臉不去看他。

    「你原本就計劃好了?」樊焰又問。

    成親以來的甜蜜回憶像走馬燈一般,片片段段地在腦海裡湧現。

    她若是真的原本就計劃好要離開他,那不就表示過去的一切,她不過都是逢場作戲?

    「這有什麼要緊?」宋雪脈一副並不在乎的口吻,沒讓他發現,她的心其實痛得直淌血。

    「為什麼?」他不懂,為什麼她要這麼計劃?「意思是說,過去的一切都非發自你的真心?」

    「不要再談過去!」她忿忿地吼了一聲,瞪著他的眼眸裡淨是悲慼與憤然。

    他和月瓊不就好得很,他又有什麼資格責問她?

    「好,至少告訴我,既然你早已打算讓我休妻,為什麼還要主動與我同眠,讓我毀了你的清白?」樊焰的嗓音沙啞而痛楚。

    不知怎麼地,一股驕傲讓宋雪脈迷了心智,毫不考慮的便說出了違心之論。

    「是,我是主動地接近你,如果不接近你,你頂多是把我這個妻子晾在那兒,我要何時才能如願的拿到休書?」

    「你……」樊焰啞口無言,無法言喻的心痛揪住胸口。

    這抹疼……甚至比當初月瓊離開他時更要難受!

    她憤然地扭頭瞪住他。

    「你一個大男人有什麼好損失的?三妻四妾還不是一個接一個的娶?」

    「我沒有要立妾……」

    樊焰深深地注視著宋雪脈。

    他那專注而深摯的眼光,像條無形的鞭,猛地抽向宋雪脈的心坎。

    兩顆受傷的心,在彼此的身體裡隱藏著情緒,她高傲嬌蠻地不肯表露出受傷的情緒,彷彿那就是認輸一般。

    而他卻是不願因為自己對她的愛,而造成了她的負擔,他可以忍下他受的傷痛,只是他無法隱藏對她那與日俱增的愛意。

    瞪著樊焰那張傷心欲絕的面容,宋雪脈只覺心底一陣揪痛,他那無法諒解的眼神像火鞭抽痛了她的心。

    她感覺得到樊焰悲哀般的憤怒,其實她好想奔到他懷裡請求他諒解,但一想到月瓊,她整顆心都涼了。

    「那月瓊算什麼?」她悲慼地啞道。

    「我說過,我只是在尋回林祥之前先照顧她……」

    「胡說,我看到的明明就不是這樣。」

    「你不相信我?」他不知道他還能說些什麼。

    沉重的疲累感深深地攫住樊焰那顆受創的心,除了沉痛,他不知道自己還能剩下什麼感覺。

    深吸口氣,眼眸半瞇,他踱到桌邊提起毛筆沾了些許墨汁。

    他要幹什麼?

    宋雪脈望著他的動作,還來不及問出心中的疑惑,便已在紙上讀出了他的字跡,見到「休書」二字,她的腦袋忽地轟隆大響。

    休書?他竟然當面寫休書給她!?

    「你!」

    樊焰每落下一筆,心口就抽痛一次,飛快地寫完休書之後,他遞給她。

    「拿去吧,這是你要的休書。」

    遞給她休書之際,他的手是顫抖的,心頭更像是讓人緊緊掐住一般,緊窒地無法呼吸,臉色漸漸刷白。

    這輩子頭一次嘗到如此強烈的痛心,就連與月瓊的分離,也不曾帶給他如此震撼的心碎。

    原以為與月瓊分離的那一次,已心痛的要了他的命,而這次與雪兒的分別,卻像是連他的靈魂也要一併帶走。

    麻麻的痛楚漫天襲地而來,如張巨大的密網,網住了他的靈魂與所有情緒,他想開口要她別走,但……他又不想自私地囚住她。

    因為愛她……深深的愛意令他不忍心為了成全自己的愛情,而犧牲了她想要的自由。

    天……老天爺為什麼要對他這麼殘忍?

    上一回月瓊的離開傷透了他的心……而這次雪兒卻更狠心地連他的魂魄也一起帶走。

    他不禁猜想,若失去了雪兒,他的靈魂是否會跟隨著她離去,飄離的魂魄因貪戀著她,而永遠不會再回來自己這副身軀了?

    但宋雪脈不知樊焰此刻痛苦、矛盾、膠著……的複雜情緒,她只知道他給了她一張休書……

    他不要她了!

    「你、你要休了我?」瞪著他遞到面前來的休書,她的腦中一陣轟然巨響,呼吸和心跳幾乎一併停擺。

    「這不是你要的?」深吸口氣,瞇起眼,樊焰沉痛地啞著嗓子道。

    「我……」她不知道,真的不知道,她只知道心頭好亂、好亂,原本一心想拿到的休書此刻就在面前,她卻一點高興的心情都沒有,相反地,她心痛得幾乎活不下去。

    她震顫地望著他,心早就痛得不知該如何哭泣。

    「既然和我在一起這麼不快樂,那你就選擇你自己喜歡的生活方式吧。」

    他原本就不是個會強留人的人,當初月瓊背著他和林祥互通款曲,他也是大方地讓兩人離開,但這次,他真的好想開口要她留下……

    「好……很好……」頓時,所有的思緒在她腦海裡漸漸渙散,她不知道除了心痛,她還能有什麼感覺?

    他不留她,一點挽留之意都沒有……他怎麼可以這麼狠心!?

    連解釋、哀求的心力都沒有了,淚水再也流不出來,她冷冷地睨著他,將此刻決裂的心境狠狠嵌入心底深處。

    「理由呢?」這是她最後在乎的一件事了。

    「嫉妒。」他沉沉地道。

    他的話像冰刀,輕易地將她的心切割成兩半,天生傲骨的個性令她無法在此時示弱,她反而抬起下顎傲然地睨著他。

    「謝謝你的休書,我終於自由了。」

    短短的幾個字卻像無數根細針同時插入他的心坎,饒是他的身子硬如堅石,仍輕易地被她這句話擊得潰不成軍。

    「其實你不必費這麼大的勁來計劃這事,你只要直接開口告訴我,我就會如你的願。」樊焰啞著嗓道。

    「就像當初對待月瓊那般?」她痛心地問道。

    方才會說出違心之論,原本只是想試探自己在他心目中的地位究竟如何,有沒有比當時月瓊在他心目中的份量還大?

    他當時選擇了讓月瓊離開,如果此刻他開口留下她,那麼就表示她在他心目中的份量比月瓊還重……

    但他沒有……他只給了她一封休書……

    「你還真是大方。」她冷冷地嗤笑道。

    「這是你要的,不是嗎?」

    宋雪脈只覺心口空洞,外頭儘管天氣炎熱,她卻感受不到周圍的一絲溫度。

    「請你出去吧,我會盡快離開這裡。」

    ***

    樊焰氣沖沖地踏出房門,福總管正好迎了上來。

    「少爺……」

    「什麼都不要說了。」樊焰先一步截去福總管的話。

    福總管在瞥見樊焰臉上那抹顯而易見的傷悲與憤慨交錯的表情時,心裡陡地一驚,不死心地跟了上去。

    「少爺,您沒和少夫人和談?」

    「和談?我休了她。」

    「什、麼?」福總管一聽,差點嚇掉了老命。

    「這是她要的……」說話的同時,樊焰忽然仰頭大笑,那笑聲並未透著愉悅,反而充滿了痛苦。

    「天啊,這怎麼行?」福總管驚愕地險些昏厥。

    「她高興就好。」

    「不成、不成!」福總管氣急敗壞地拉住主子。「少爺,您快去將少夫人那封休書給拿回來。」

    「來不及了。」樊焰望著福總管,神情痛苦,一臉的沮喪絕望。

    「少爺……」

    「我傷了她……她傷了我……來不及了……」

    沒有轉圈的餘地,也沒有退縮的權利了,縱使他現在立刻去撕了那只休書,兩人之間的裂縫已永遠無法再彌補。

    ***

    隔天,天色才濛濛亮,宋雪脈就已悄悄地離開了樊府,離開了這個傷心地。

    當樊焰得知她竟連行前都不肯見他一面,他像失了心般狂笑不止。

    他將自己關在房裡連喝了三日悶酒。

    這房裡還留有雪兒的味道,只消一閉上眼,他就能感覺到雪兒似乎仍在眼前,並未離開他。

    見樊焰三日未出房門,月瓊忍不住推開房門。

    門才稍稍拉開了一條縫,裡頭醉酒的男人立刻咆哮道:「是誰?除了雪兒,誰都不准進來。」

    月瓊心頭一緊,滑過一抹受傷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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