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頁 文 / 莫彤
她輕輕推開那扇緊閉的房門,床上躺著一名一臉病容的男子,被五花大綁的捆在床板上,身上有多處包紮著紗布繃帶,顯然曾經傷得不輕。
她走過去,站在床側端詳他,無法否認這是個大帥哥,刀鐫般的臉部線條極具個性,五官突出明亮,看起來差不多十九、二十歲。可是誰這麼可惡,竟然將他五花大綁?這樣虐待一個生病的人似乎不是君子所為,而既然不是「君子」所為,她無法不聯想到那個神經病。
看來應該同是天捱淪落人,那個神經病連男人都抓,到底想幹什麼?
床上的男子似乎發現了她的存在,微微將略為水腫的眼皮撐開一條縫,虛弱地睨著她。
「你是誰?」
她挑挑眉,撇著唇回問:「你又是誰?」
男子端詳她片刻,眼中有種瞭然,緩緩一笑,「我叫於浩升。」
她大剌剌地拉了張椅子跨坐,懶散地趴在椅背上,「我叫夏維蓮,我的朋友都叫我小夏,你也可以這樣叫我。」比起那個神經病,這個男人看起來順眼多了,至少那笑容沒有輕蔑與心機。
「是那個神經病把你綁在這裡的吧?」她突然伸手就要幫他解開身上束縛。
「不要。」於浩升驚喊。
夏維蓮的手定住,訝異瞠眼,「放你自由你還不要?」
於浩升閉了下眼,「自由的代價太昂貴,我寧願接受這樣的折磨。」
她猛皺眉,搖搖頭。又是一個瘋子!寧願受折磨也不要自由?這年頭神經病好像特別多?
「你瘋啦?」她不屑地啐罵。
「我已經可以忍受了,更相信熬得過,等熬出頭,才有希望。」他喃道,嘴角漾著淡淡的笑。
她不懂他話中之意,「你在說什麼?」又趴回椅背上。
他苦笑,「五年的毒癮要戒不容易,有時候灰心想一死了之,但他不讓我放棄,給了我好多的希望,我知道不該讓他失望,不該灰心,所以努力的熬過來,相信再不久,我就可以脫離了。」
「他?他是誰?」是那個神經病嗎?
「你也是他帶來的不是嗎?」他笑了一下。
「你說的是那個神經病?」說到那個神經病,夏維蓮就惱火。
「神經病?你說的是方彥大哥嗎?」他疑惑。
「我瞧他老是語無倫次意圖不明,分明腦筋有問題。」她撇唇,惡嗤一聲。
他差點失笑,「你也覺得他怪怪的?」他一開始也覺得他怪怪的,也以為他是個神經病,不然非親非故幹嘛綁他到這裡,硬要幫他戒掉毒癮?
「豈止怪怪的,根本是個瘋子。」還是個變態,脫光衣服叫她幫他洗澡,靠!
他真的失笑,眼角卻笑出一顆晶瑩淚珠,「他的行為的確讓人難以瞭解,但他是個好心人,他會給你好多好多的希望,讓你能夠勇敢的站起來,我感激他。」
「感激?去!」她惱死他,恨透他,他的行徑在她眼裡只有四個字,那就是——莫名其妙!
「他說等我戒掉毒癮,就要讓我跟在他身邊,學習管理企業,他說要教我很多很多東西,讓我可以在這個社會嶄露頭角。」他充滿希望地說。
「一個神經病的話能信?」她嗤鼻。
「等你跟他相處久了你就會知道,他看起來玩世不恭的外表下有一顆真誠的心,他對待人的方式也許少有人能夠接受,但只要瞭解他,自然就會明白。」他突然側頭注視她,「你一定也哪裡礙到他了對不對?」
她皺眉看他。什麼意思?什麼叫礙到他?
「他只管礙到他的閒事。」他笑。
「我在他的跑車上噴漆。」她一臉乖戾,又撇嘴。
「那你真的很倒霉,一點小事就被綁來改造,我那時候毒癮發作,難過得拿刀砍人,砍了他一刀,結果就成了現在這個樣子。」他陽光似的笑容相當迷人。
「他為什麼不送你到警察局?」她好奇。
「我也曾經問過他這個問題,他說,送我去警察局他就沒得玩,我知道他在開玩笑,他只是看不慣人類墮落,想當上帝,卻又沒有太多的善心去管每一件閒事,所以只挑礙著他的。」
「簡直怪人一個!」她還以為他是人口販子,原來是個……想當上帝卻還善心不夠的怪胎。
她也失笑了。心中不再有害怕,卻突兀地生起一種不能理解的情感。
床上的他突然歎了口氣,喃喃地道:「我的生命從來沒被重視過,國中沒畢業就出來混,打打殺殺地過了好幾年,後來還染上毒癮生不如死。那天毒癮發作,引發了內心對這世界的憎恨,拿著刀瘋狂地砍人,他倒霉,被我砍了一刀,一陣發洩後,我起了厭世之想,企圖自殺,沒想到他卻撲上來,死命地抓著我不放,說什麼也不讓我死,然後他便把我帶到這裡來,用繩子捆住我,說我這麼年輕,死了太浪費,他讓我一遍遍的熬過毒癮發作的痛苦,不斷地在我耳邊鼓勵我支撐下去。」他的眼眶有點紅,聲音有點啞,「我不過是陰溝裡的一條臭蟲,與他素不相識,但他卻比我自己還要重視我的生命。就是這份心讓我感動,讓我決心要重新做人。你呢?」
「我?」她眨眨眼,「我既不吸毒也不想自殺,我能怎麼樣?」
「我是說你對未來有沒有什麼想法?」他總是帶笑。
她怔忡了下又撇唇,滿臉乖戾與憤世,「我能有什麼想法?只要他不是要把我賣去當妓女,賴著他也可以混一輩子的吃喝,我的人生早就失去目標,過一天算一天。」
他哼笑,「他可不是那種會讓人白吃白喝的人。」方大哥說他現在付出的,要他將來一點一滴的加倍還他。
「不讓我白吃白喝帶我回來幹嘛?」怪胎一個。
他但笑不語,覺得她的態度很有趣,乖戾得一點兒也不做作。
「對了,你知不知道那個啞巴又是什麼來歷?」這屋子裡總共就三個人——那神經病不在時候。沒有理由不彼此認識一下,那個啞巴看起來年紀輕輕,卻有那樣的身手,實在讓人匪夷。
「她是方大哥的私人保鏢,暫時被派來照顧我。」他說,眼底詭異的流露出一抹柔青。
「保鏢?原來是打手,怪不得能有那種身手!」她歎道,不得不服。
「她不僅功夫好,做的菜也很棒,也很會照顧人。」他又說,雙眼稍稍瞇了起來,看起來像是陶醉在自己的想像空間裡。
她詭譎地揚起唇,睨著他,「你在暗戀那個啞巴?」
他的臉紅了起來,靦腆地垂下眸子,「哪……哪有?」
她撇唇,「別那麼孬,喜歡就說出來啊怕什麼?」她突然站起,一邊往外走去一邊說:「不打攪你休息了。」
剛剛邁下階梯,迎面飛來一個提袋,差點砸上她的臉,幸好她反應不慢,接住了。
「反應挺快的嘛!」沙發裡響起一個輕謾的男音。
她望眼過去,看見方彥懶散地斜倚在沙發裡,鼻樑上的墨鏡掉在鼻尖上,兩條裹著緊身皮褲的腿,長長地交疊在茶几上,一副很社會敗類的厲樣,斜斜亦邪邪地睨著她。
她站在階梯上看他,眼神裡充滿了對他的評估。
他今天穿著一身的黑,黑色的衫子,黑色的緊身褲,黑色的靴子,黑得狂野,黑得浪蕩,甚至黑得很放肆,那頭短髮還刻意抹了發膠,囂張地亂成一團。
她的視線被這幅狂妄的畫面整個吸住,怎麼也移不開。猜不透他這一半浪蕩的個性如何培養而成,又如何衍生成這股狂妄?
方彥,一個總用輕蔑眼神看她的男人,他應該是瞧不起他們這一類的人的,但他此刻的模樣究竟又比她好到哪裡去?但,又為何她有一種感覺,覺得他跟她同流合污得很……故意,像是存心做給她看,可卻又灑脫自然得像他天性就是這般。
這男人太詭異,是讓人看不透的,一如他老掛在嘴邊的笑容,詭魅得充滿譏誚,沒半點真實,卻又實實在在的存在著。
「去把衣服換了,野菊的衣服不適合你。」方彥懶懶地道,嘴邊的笑容依然那般深奧,伸手摸來香煙點了一根,深吸一口,然後很吊的吐著煙圈。
夏維蓮往提袋內探了一眼,裡頭裝的是衣服,老實不客氣地將提袋甩上肩,奔上樓。她也不喜歡穿別人穿過的衣服,現下有人提供新衣給她,她自然樂得接受。
將那袋衣服倒在床上,她突然惡惱地皺起眉頭。
黑棉杉,黑緊身褲,他x的,他搞什麼飛機,竟給她弄來一套跟他一模一樣的衣褲?這個男人有病,變態!
跟他穿一樣?她為何要要跟他穿一樣?她又不是他什麼人,x的。
氣的抓著那黑衣褲就要衝下樓,野菊卻突然出現在房門口,擋了她的路。
野菊笑著指指她手上的衣褲,用動作示意她換上。
「我不要跟他穿一樣的。」她惱吼。
野菊笑著側側頭,怎麼也不讓開。